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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不上……失节吧?”碧城闷声道。
尹陵却正色道:“为师被人窥伺。”
“……”
“并且,得手了。”
“……”
“失节。”
“……”
在这世上,论无耻,尹陵若是认了第二,恐怕没有人敢认这第一。碧城的心跳渐渐平复了下来,多少慌张燥热的心思也被他这强词夺理冲刷得一干二净。她终于沉默地抬起了头,想看一眼说着“为师失节”的无耻之徒究竟摆着怎样一张脸,却不想见到了尹陵脸上恬淡的笑容。
清澈而认真,丝毫没有话语间的无赖痞气。
她迟疑着不敢确认刚才说话的是不是另有其人而非摆着一张温存脸的尹陵,却发现他的脸忽的靠近。
一抹温存贴上她的眼睫。
碧城慌张闭眼,心跳狂乱,再睁开眼睛时果然看见了尹陵脸上明媚得快要融化的笑容。
他叹息道:“你看,丧权辱国。”
“……”
温暖的阳光,宁静的清晨,碧城终于忍无可忍笑了起来。上苍对她终究是垂怜的,上一世狼狈收场,把一记最深的烙印铭刻在了灵魂的最深处,不论时间与岁月都无法冲刷淡化它,这一世却在那最阴暗潮湿的地方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练舞,责罚,教训,调笑,解释,允诺,生命中许多细微的痕迹如同星星的光华,终究照亮了她灵魂中最为阴暗的角落。
这一抹光亮,叫做尹陵。
短暂的相处,尹陵终于收敛了脸上的玩世不恭,松开了碧城的手。他缓步到了议事侧殿门口打开大门,朝外头等候的人说了几句什么便笑嘻嘻回到了碧城身旁,低声道:“其实这份礼物不是送给你的。”
“什么礼物?”
碧城好奇地打量着门口。她当然知道尹陵所谓的礼物肯定不会是寻常贺礼那么简单, 否则他也不会以那样诡异的神色当庭向谢则容提出要献礼。他的礼物多半不简单,只是她实在想不到他如今作为西昭的太子,究竟能如何兵不血刃给谢则容一记攻击?
时间一分分溜走,不一会儿,侧殿门口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被推开了一丝小缝儿,一个欢脱的小红色身影忽的冲进了侧殿里跑到尹陵身旁,奶声奶气喊:“大哥哥!”
“……礼物?”碧城干涩道。
那红色的小身影是个小女孩,四五岁模样,长得玲珑剔透。她在尹陵的衣摆上抬起了脑袋,圆滚滚的脸上圆滚滚的眼睛转了一圈儿,憨憨笑开了,果然,脸更圆。
……这模样,倒是有几分眼熟。
不过看着她如此贴着尹陵,碧城还是有几分……说不清的不舒爽,干巴巴道:“你生的?”
尹陵干咳:“咳……我父皇他,老当益壮,为国为民,殚精竭虑。”
“……”
侧殿的门又敞开了一些,这一次,一个成年女子出现在了门口,见着尹陵微微颔首,缓步到了碧城面前。
碧城稍稍迟疑,忍不住正经下了神色。眼前的这女子身上穿着民间常见的轻纱料子衣裳,看年纪约莫四十上下眼角却少有皱纹,眉眼间却别有一番仪态风姿。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虽是明艳却不妖娆,反而处处透出一丝贵气来。这女子……
“走吧。”尹陵低笑,“我们献礼去。”
*
碧城与尹陵回到殿上已经是一刻钟之后,殿上依旧是丝竹之声歌舞升平。自她踏入正殿的第一步起,谢则容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身上,如同烈火灼烧一般,她低垂下眼眸不去与他对视,缓缓回到了他身旁。
谢则容的目光跟随着她直到她落座。
碧城低垂着目光,盯着裙摆上细致的花纹不做声。这是很奇特的感觉,侧殿与正殿,就像是冰与火的两重天。她在静静等候着谢则容的后招,却不想谢则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淡道:“不知西昭献上了什么贺礼?”
他这话显然是问尹陵,殿上的尹陵带着红衣的小女孩刚刚落座。他笑了笑,道:“听闻皇后自先帝驾鹤之后一直郁郁寡欢,臣特替皇后与燕晗寻来一息血脉,希望能够慰藉皇后思亲之苦。”
“你说什么?”谢则容的声音忽然提亮。
大殿之上的丝竹礼乐顷刻间静默无声,所有伶人连同殿上的文武百官一起震惊地盯着谢则容不做声。
寂静的殿上,碧城方才见过的那女子缓步从侧殿走出,轻纱慢悠悠拖过地面。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殿上,草草行了个礼,便自顾自起身靠近皇座,在通往皇座的阶梯前停了下来,静静看着碧城的脸。
碧城没有理由地心跳纷乱起来。
“皇后……是小碧城吗?”那女子轻轻开了口。
“你是……”
那女子直直看着碧城,脸上露出几分微笑来,她说,“我上一次见到你,你与宸儿一般大。”她的目光落在尹陵腿边的红衣小女孩身上,柔柔笑了。
“你是……”碧城的声音带了一丝颤。
谢则容冷厉的声音在殿上响起,盖过了碧城的。他说:“你是谁?”
尹陵凉凉道:“陛下不认识,难道这殿上的老臣工也认不得了么?这是你燕晗太祖之女,公主燕喜。”
碧城陡然间瞪大了眼:尹陵,竟然真的找到了她?!那个宫中记载已经“亡故”的公主燕喜?
殿上一片寂静。
良久,是谢则容冰凉的声音。他说:“孤不信。”
☆、第86章 小甜蜜(下)
孤不信。
虽然殿上的百官已经不少变了脸色;可是谢则容在殿上静静扫视殿下女子的脸;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碧城稍稍侧目;便看见他眼底隐隐闪动着的一丝讥诮。
丝竹之声再也没有响起;宛若死地的殿上除了众人的呼吸再也没有第二个声音。谢则容的静默让所有人的心上都绷紧了一根弦;只有尹陵笑吟吟坐在席上,伸手摘了一颗葡萄塞进了坐在他腿上的小女孩口中。小女孩乖乖张了口;片刻之后明亮的眼睛里便笼盖上了一层雾蒙蒙的颜色,马上变得泪眼婆娑起来。“好酸。”她泪汪汪哭诉。
尹陵又换了一颗;塞。
小女孩诡异地看着她,犹豫片刻,又张了口。这一次;她刚嚼了一下就吐了出来;眼泪瞬间决堤。
尹陵又换一颗;又企图塞。
小女孩的表情已经撑得上是嫌弃了,她笨拙地从他的膝盖上爬了下来,圆滚滚的眼球在殿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碧城身上,忽的朝阶梯上跑了上去!
“大胆——”老臣中马上有人反映了过来,禁卫们却面面相觑,最终在碧城的目光下放下了刀刃。再然后,那小女孩就扑到了碧城的怀里,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看着看着憨憨笑了起来。
碧城顺势抱住了她,刚才才浮现的那一点点小小醋味儿消耗殆尽。如果……当年那个孩子还在,恐怕也是这样的年纪了吧。她的目光微沉,犹豫了下,把小女孩抱起来坐在了膝盖上,掐了一把她水嫩嫩的脸,笑了。
谢则容的目光有些复杂,却最终没说什么。他俯视殿下那个“燕喜公主”,眉宇间的冰冷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温煦。他道:“据孤所知的史册记载,帝姬燕喜早于多年前便已经自请出宫,数年之后亡故。”
那女子微笑道:“陛下如今也是登上九宝之人,居然还真信那一套说辞么?我领先帝旨意得以长留民间,你若想看,我还有那一道密旨。”
谢则容淡道:“空口无凭,事关皇族血脉非同小可,你可有凭证?”
“有。”
那女子从腰间取出一枚印章,由宫人带到了谢则容的面前。碧城也经不住好奇心偷偷看了一眼,发现这是一枚公主印章。在燕晗,公主降生之后为防夭折,一般不会当即册封,而是以帝姬之身份到周岁,周岁过后会从神官府中取来白石刻成印章。这石头并非白玉,却因为极其罕见而更加珍惜。如今这个女子呈上的这块印章她也有一个,她那个刻着的是楚氏碧城,而这女子那个刻着的是楚氏燕喜。
谢则容细细端详,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印章是真,人却不一定。”
燕喜瞪大了眼睛:“那陛下还想如何验证?”
谢则容淡道:“是与不是,孤自有办法验证。不过今日是碧城大寿,孤不想为他人所扰。”
燕喜愣了,眼里火光一闪而过:“我是不是楚氏血脉,要说验证,恐怕也要皇后来验证,你不过是招赘的驸马,凭什么?”
“大胆!不得无礼!”宫人尖锐的声音响彻在议事殿上。
燕喜明眸中燃烧起怒火:“你才大胆!”
“住口——议事殿上,岂容你喧哗对陛下不敬?!”宫人气急败坏。
燕喜却嘲讽一笑,道:“我竟不知,我不过离开数年,我楚家之江山甚至于你们这一群奴才,居然也拱手送人了?你这认主的速度倒是够快,倒是贴合那一脸奴才相。”
“你……”宫人的脸红了又白,最后气得手都抖了。
“本宫燕喜,数年之前先帝曾以史书为事实加以追封。”燕喜冷声低缓道,“你该跪称我一声,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
燕喜的声音要比寻常人清亮上许多,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震慑了满朝文武。这样的时局,不论是朝堂上的老臣还是谢则容都无法轻言断定是非。碧城静静看着,目光落到尹陵身上,却发现尹陵正取了一颗葡萄往自个儿嘴里塞,撞上她的目光,他眨眨眼,一派看好戏的模样。
寂静。
良久之后,殿上响起尹陵悠悠的声音。他道:“其实要想验证也不难。”
谢则容道:“太子有何高见?”
尹陵笑眯眯道:“我听闻过一段轶事,燕喜公主早年曾流落民间,当初是以朝凤乐府之司舞身份入宫,方才与太祖相认。朝凤乐府上一任乐官尹槐尚在人世,乃是燕喜公主的授业之人。寻得尹槐,大约就能验明真假了。”
“那尹槐在何处?”
“这个嘛,得问尹陵了。”尹陵真诚道,“哎呀可惜了,尹陵貌似被陛下‘当庭毙命’了。”
寂静。
那一场筵席最后是如何收场的,恐怕没有人愿意去回忆。碧城只记得诡异的氛围笼盖着整个议事殿,最后那位燕喜公主被谢则容安置到了宫中,并派重兵守了起来,而她,则在筵席之后被谢则容偕同回到了紫阙宫。
谢则容脸色阴郁,却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在宫中忙碌。她浇花时他站在一旁森森看着,她喝茶时他也陪在一旁默默盯着,她冷冷回眸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似的站到了她对面。
一步之遥,他面无表情,只是低道:“孤不想对你做什么。”
碧城沉默。
谢则容轻轻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道:“碧城,你究竟想要什么?”
碧城别开了视线。
谢则容似乎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低缓下语气,轻声道:“此生,我从未求而不得。即使你当时昏睡不醒,我也找寻到了方法让你醒了过来……可是如今,我却不知道如何靠近你一点点,为什么你我明明近在咫尺,却好像生死两隔?”
他说:“孤,不甘心,却不敢去争。”
他低声说:“我此生从未怯战,可是……这一战,我却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碧城终究没有再开口。
一日黄昏,日落西山。紫阙宫中渐渐亮起了宫灯。那时,谢则容刚刚离去,宫灯的光泽把他的身影拉得狭长无比,许多尖锐的棱角都成了细细的一弯。碧城在灯下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迷茫。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后悔药,她希望上苍能够抽走她遇见他的那一日,这样,也许他最终会功败垂成,也许会作为枭雄取而代之,可是却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种完美叫做谢则容。
可是如今已经支离破碎。
*
没有人知道燕喜公主究竟是真还是假,原本还有些古老的方子,比如滴血验亲,可是谢则容与碧城都知道,不管燕喜公主是真的还是假的,当今皇后的血液绝对不可能与她相融。所以即使有许多老臣上奏请示,这一个方法最终还是被压了下去。
朝野上下,举国上下,无不在关注着这死而复生的燕喜公主。
碧城却在悄悄联络着朝中的老臣。这天下兵权有六成握在谢则容的手上,却还有四成是在其他兵马元帅手中的。这些年,许多手握兵权的重臣被谢则容一一瓦解,解甲归田的解甲归田,命丧黄泉的命丧黄泉,唯有一个叫裴野的元帅坚守到了现在。只是这人常年卧病,避开了任何与谢则容交锋的机会。原本谢则容早就有理以病为由解了那元帅兵权,可是这元帅所有亲兵乃是当年扫匪归降起家,野性难寻,朝中原本就不平稳,想必他是不敢轻举妄动。
裴野元帅功高而病重,不见任何客人,朝野之中无人敢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