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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碎碎的讨论声。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退学了么？”
“是啊，而且她也穿着病服诶！”
“听说她也在住院诶，难不成是真的……”
“我也有看到过她晕倒！”……
“……”
苏伊月抿紧唇，握紧手指控制着怒火，“你们出去。”
冰冷的四个字从她苍白的唇中缓缓吐出。
众人微微一怔。
随即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来，“凭什么啊你？你又不是小熙的什么人？”一个星宇学长已经被她抢走了她还不甘心吗？现在还要来“染指”她们的小熙！太过分了吧！
一股怨气在女生们之间弥漫。
“是啊，你凭什么？”越来越多人附和。
苏伊月冷冷地看着这些被嫉妒冲昏头脑的女生们，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吵到他了。”这是她最不容忍的事情。
心中的不安已经在不断不断地扩大。虽然医生和所有人都向她保证，小熙只是有些脑震荡，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但她知道，不可能那么简单。
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仿佛会抽干体内的所有力气。
病房再次安静下来，女生们愧疚地噤声。
“……”
“……姐姐？”
病床上的少年俊秀的脸白皙得近乎透明，他微皱眉头，迟疑地开口。他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时空穿过光年而来。
苏伊月从自动分开的人群中走到病床前，蹙起眉，“当然。”伸出手赏他一个爆栗，“不要假装不认识。”居然使用问句。
“啊——”后援团的FANS们再次骚动起来。心痛啊心痛，她们的小熙凭什么被这个转学生欺负？！小熙是大家的！
“你疯啦！小熙的伤当初是谁害的？”如果那天在喷泉广场上，小熙没有为她挡下那个水晶奖杯的话，那么躺在这里的就不会是小熙，而是她——苏伊月！
苏伊月身体一僵。
“大家别说了，”欧阳熙揉揉头发，嘴角弯出一个美好的弧度，灿烂如夏日骄阳般耀眼，“没关系的，姐姐可以这么做。”
嘎？
众女傻眼。
原本已经酝酿好了的怒火一下子因为他的话无处爆发。空气凝固成令人尴尬的静谧。
苏伊月屏息望着他，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半晌才沙哑地发出声，“为什么？”
这句话由她来问，感觉真的很可笑。可是，体内五脏六腑纠结在一起的难受痛楚与不知名的情绪却让她的眼眶开始发烧。
这个笨蛋！他为她做的还不够多吗？他受的伤害还不够多吗？而现在，这个单纯的家伙居然还笑着对她说，“没关系的，姐姐可以这么做。”
……
没关系的，姐姐可以这么做的。
……
“对啊，”这次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异口同声，“为什么？”
一只手轻轻地，缓慢地握住了苏伊月的手。
“因为……”欧阳熙顿了顿，目光望向她。
空气中游弋着潮湿的水气。苏伊月仿佛有种错觉，眼前这个少年的瞳孔中弥漫着一层散不尽的大雾，茫然没有焦点，看不见光亮。
“因为，姐姐是我的女朋友啊。”少年的笑容如透明的光芒在唇角绽放看来，自然得就像是在说，“你看，今天天气不错啊”一样。
他原本冰冷的手指瞬间滚烫起来！
苏伊月在错愕了几秒后，用力想要挣开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拉住。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瘦弱爱哭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一个有足够力气让她无法挣脱的少年，“小熙！”握住她的手的力量越来越大。骨头仿佛要被捏碎般，苏伊月吃痛地蹙起眉，“别闹了。”他们是姐弟啊！这个笨蛋……
“姐姐，”像是没有听见苏伊月责怪的语气没有看见众人震惊失望难以置信的表情欧阳熙求证似地望着她，“你不喜欢小熙吗？”笼罩着浓浓的散不尽大雾的眼睛让苏伊月微怔，“不。”他是她唯一的弟弟，无论他做过什么，她都绝对绝对不可能会不喜欢他。
手上的力量骤松，可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那……你不是答应过我吗，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怔了几秒，苏伊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对。”
如她所料，她的一个字直接给在场所有心存侥幸对她的回答还抱有希冀的花季少女们宣告了“死刑”。
号外！号外！
“冰帝”排名第二的王子欧阳熙原来是因为住院所以才会神秘失踪！而他本人亲口承认转学生苏伊月是他的真命天女！这也说明，学生会会长裴星宇与欧阳熙的战争已经完全明朗化……
＊＊
病房外。
室内的喧闹在门的交界点处被隔离开。
“星宇。”一个清朗却带着火气的声音蓦地响起。
“恩？”
“要不我进去揍那小子一顿？”活动着指关节，严枫冷笑说道。自从星宇向学校请假到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刚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某个不上道的家伙。
“枫，”半倚在门边的白衣少年双手插进裤袋，面容优雅淡然如静静的风，琥珀色的浅眸淡淡扫过他，之后就望向病房，没有再看他，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不要动他。”
“为什么？”严枫不解地皱起俊眉，口气不善。他这是在帮他出头诶！
“这不干你的事。”
轻描淡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彻底挑起了严枫的怒火，“喂，裴星宇！你的女人要被一个小破孩抢走了你，你还装做没事人？被告诉我你没看见！”强忍住挥拳的冲动，他咬牙切齿道。
对他的反应视而不见，裴星宇淡淡说道，“他们是姐弟。”
“那又怎么样？”严枫哼了一声，撇过头一脸不以为然，“那小子十成十有恋姐癖。”有哪个做弟弟的会用那么深情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亲姐姐，还说人家是他女朋友的？
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回应，严枫疑惑地转过视线，“诶……”声音戛然而止。严枫怔住。
他眼前这个在所有人心目中从来都是完美如神一般的少年，眼中竟涌上了无穷无尽如荒草般蔓延开来的落寞与苦涩。
……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心里会那么想着一个人……
会被她的冷漠冻伤，会为她的脆弱心痛；
想要珍藏她的笑容，想要用尽一切力量守护她；
只要她能够幸福。
即使自己心痛得快无法呼吸，即使嫉妒如爬虫般一阵阵咬噬着心脏。
只要可以守住她的笑容……
那么，什么……都可以做了……
可是，这一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记忆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在所有事情仍未发生的以前。
那个少女满连脏污一身狼狈地闯进他的世界里，打乱了他的生活轨道，从此开始霸道地占据他的视线，牵动他的呼吸……
闭上眼。
俊美好看的侧脸微微勾勒出一丝苦笑，一声淡淡如烟的叹息缓慢地在空气里飘散开来，“苏伊月……你真是可恶啊……”
而现在，他该怎么做，才能放手了呢……
………………
……
严枫从震惊中狠狠回过神来，眼神幽暗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黑眸中一闪而过，却快得让人抓不住。
“啊哈，不说这个了，”干笑数声，严枫试图转移话题，“不过，那个欧阳熙的演技还真是不赖诶！明明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第四十五章（下）
待所有人散尽后，苏伊月面无表情地甩开欧阳熙的手臂，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欲离开。
“姐姐，你生气了吗？”欧阳熙在苏伊月迈开脚步的那一刻小心翼翼地轻轻问道。
苏伊月一声不吭。
她的衣角被轻轻扯动，“哎，不要生气了嘛！”
心脏开始微泛起痛楚，转过身，苏伊月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开口，“小熙，姐姐没有生气。”她当然知道，他这样做只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她也出现在医院里的原因而已。可是，这样的他让她心疼。
“我知道姐姐不会生我的气，”伸出手轻轻环住她的腰，将脸埋入她的颈处，声音轻飘飘的，“我是说，不要生我们父亲的气了，好不好？”他不要姐姐再继续背负着仇恨的十字架痛苦地活着。
苏伊月被他的话怔住，脑子有刹那间的空白。
“姐姐？”
“……”
“父亲其实很爱你和阿姨，”顿了顿，脸蛋在她的颈窝处蹭了蹭，欧阳熙满足地闭上眼睛，微微叹息，“你知道吗？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们。”
这是他在父亲与母亲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中无意得知的。
原来他爱了那么多年的女孩，竟是他的姐姐。
那晚，父亲心脏病发作，抢救无效。
就在那一刻，他失去了整个世界。
你知道吗？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们。
而我，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
“我知道。”
欧阳熙惊讶地抬起头，“姐姐……知道？”
苏伊月不自在地侧过脸，“恩。”
随后又淡淡加上一句，“妈妈是那么美丽温柔的女人，不会有男人能够轻易忘记她的。”
“那……你呢？”仰起脸，欧阳熙一脸期待。
“我？”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你……”顿住，欧阳熙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恨他吗？”
病房里有淡淡的药水味，阳光透过窗户在地面缓慢地移动着。
苏伊月微微一笑，内心一阵释然，她冲他难得俏皮地眨眨眼，故作神秘地说道，“这是个秘密。”
“啊。”期盼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去。好沮丧，这样……他怎么可能放心……
“小熙。”
“恩？”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包括恨。也许现在她还没有办法忘记。但终有一天，这些凹凸斑驳的痕迹会被时间风化逐渐消失。
欧阳熙似懂非懂地点头。
“恩，好了，”拍拍他的脸，苍白的肤色让她的心微微疼痛，“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他的眼神还是没有焦距，无神没有光亮，一定是没有休息好。
“姐姐。”
在苏伊月踏出病房时，身后的欧阳熙突然出声喊住她。
转过头，“怎么了？”
“我想问你……”
靠坐在病床上的俊秀少年眼神像是穿过大雾破开云层的模糊的光，
“如果，我不是弟弟的话，那你会爱我吗？”
如果时光回到从前，回到那个从不曾忘记今后将永不再记起的过去，你，还会爱我吗？
清亮的光线将黑暗撕开一道巨大的伤口，于是铺天盖地的光明便冲破缺口席卷而来。
苏伊月愣了愣，沉默片刻，然后无比坚定无比认真地点头，“会。”也许她真的爱过他。也许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爱了。
所以才会为了他心痛，所以才会刻意地去遗忘，所以才会为了以为而那样残忍地伤害过他。
可是，那样的爱早就在无数次的回忆无数次的伤害中逐渐变成了喜欢，再然后，变质成了姐姐对弟弟的爱。时间的裂口汹涌着吞噬着那些刻意遗忘在记忆长河里的美好，爱与恨。其实，一切原来真的可以那么美好的。
万丈光芒从撕开的裂缝间迸发出来！
“真的吗？”欧阳熙笑了，嘴角绽放开的光芒耀眼夺目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失色，仿佛有无数无数精灵般跳跃的光线穿透过他的周身，透明耀眼。
“那姐姐现在，有爱的人了吗？”
“有啊，”苏伊月微笑，“你就是啊。”
“不对，我是说，他不在的时候你会想着他，他在的时候你会心跳加速，不想他为你担心。不想他为你难过，想到他你会觉得安心，姐姐，在你心里有那样的人了吗？”
“小熙！”怎么问这种古怪的问题？苏伊月的耳根开始发热。
“我想知道嘛！”软软的嗓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一口气就这样闷在胸腔里出不来。
半晌，她咬咬牙，很干脆地点头，“有。”没什么好丢脸的。
“谁呀？”好奇宝宝故作疑惑地继续发问。
苏伊月终于沉下脸，“别问那么多了，快躺下休息，”板着脸掩饰一脸的不自在，“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恩，好。”嘴角弯起一个明媚的弧度，欧阳熙乖巧地应道，微眯起来的眼睛布满了浓浓的雾霭，让人看不清原本那清澈如海水的蓝，“姐姐再见。”
苏伊月有片刻的恍神。不知怎么的，呼吸竟有些窒住了。
再见。
“恩，再见。”回过神来，她甩开脑子里莫名其妙出现的不安与心慌，强打起笑容。
门被轻轻掩上。
大片大片的耀眼的金色阳光透过窗子潮水般涌进来，整个病房如天国般圣洁明亮。
靠坐在病床上的少年如天使般美好纯洁。
然而他周身的活力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