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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希望我杀了沉烈,助他登基。”
“——!”箫逐眼神一烈,萧羌侧头,有黑发落在白衣之上,他看着最后一片花瓣飘离了自己的手,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问箫逐。
“朕到底该怎么做呢?”他想了想,看向箫逐,微笑,“朕到底该怎么做呢?”
他并没有听萧逐回答的意思,说完,他拉拢宽大的外袍,笑吟吟的对萧逐说道:“阿逐,我有些冷,我们回去好不好?”
箫逐觉得自己只要一面对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大的侄儿,就忍不住有叹气的冲动,他揉了揉额角,再怎么想说话也知道按照萧羌的个性,今天这个问题的讨论已经结束了,他看看最近消瘦单薄得厉害的青年,满把话咽回肚子里
“……那就回去吧。”他也只能这样说。
他们回去的时候,海棠和小白花同学并不在外殿,宫女说娘娘和贵人在内室赏玩书稿。
沉寒眼睛看不见,赏玩什么书稿?想到这里,萧羌忽然就起了小孩子一样的玩心,一手抓了箫逐,“走,阿逐,我们去听听壁角。看看她们私底下都在说什么。”
“……陛下,您即将而立。”
“三十而立三十而立,到了那天再站起来也不迟嘛。”
萧羌笑着拉了箫逐向内殿走,内殿的门是半掩着的,里面隐约可以听到海棠正在和沉寒说什么,萧羌贴着墙根走过去,靠上耳朵,箫逐看了看他,长叹一声,也甚没形象的贴上了耳朵。
萧羌斜睨他,“我以为阿逐你没兴趣。”
绝色青年斜睨回去,“面子上反对一下总是要的。”
“你就是喜欢这些虚文。”
“虚文就和太庙前的柞肉一样,即便最后是人吃了,还是要说是祖宗吃的。”
“……”萧羌决定安静听壁角。
两人闭嘴,里面的讲话声慢慢的渗了出来。
现在听起来似乎是海棠单方面的宣讲:“……‘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这句子娘娘还记得吧?”
“嗯,出自《诗经?小雅?桑扈之什》的《鸳鸯》,对吗?姐姐?”
“没错,那娘娘也该知道这首诗所说的乃是什么了?”
“是说兄弟情深的。”如果说海棠牌宅女的声音颇有“惊异吗?震撼吗?要记住我现在腐烂的教诲,你才能在腐的世界里醉生梦死哟~”这样的调调,那沉寒牌小白花细声细气认真聆听教诲的声音就实在天真得过了头……“寒儿明白了,多谢姐姐教诲,不然寒儿还一直以为鸳鸯二字就是来形容夫妻的。”
“呀呀呀,从现在开始知道鸳鸯是兄弟兄弟是鸳鸯就好了嘛……俗话说鸳鸳相抱何时了嘛……”
“……”萧羌很是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箫逐。
“……”箫逐同样神色复杂的回看一眼。
两个人同时把耳朵从门上“拔”了起来。
萧羌沉思着开口,“朕听起来,似乎是杜美人在给沉皇贵妃解释文字疑惑。”
箫逐同样沉思着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陛下,杜美人解释的毫无错误,但是臣……真的觉得一阵恶寒……”
咳嗽,清嗓子,“……今天天气大概忽然变冷了,王叔和朕一起去加衣服吧。”
于是,落荒而逃。
宅女同学的教化loli大业还在继续中……
两个处于本能恶寒到去加衣服的男人今晚在腾凤殿用膳,帝王行止一向要传谕后宫,此消息一出,后宫又小小一阵骚动。
而其中,分外愤怒的就是方贵妃。
昨天萧羌宿在飘音殿,方贵妃便缠着要他今日散朝后一起用晚膳,萧羌虽没答应,也没反对,方贵妃便早早吩咐小厨房做了一桌子萧羌喜欢的饭菜,自己还亲手烹了一道冬瓜樱桃盏,结果饭菜都要凉了,腾凤殿下来旨意,说皇帝不过来了,她一口气堵在心里,着实咽不下,最后寻思半刻,她一咬牙,吩咐厨子把今天做的几道菜送过去。
决不能让她们爽心了,一顿饭也要让她们看到自己的菜色,舒服不得!
亲手把食盒放进了雕漆食盒,看着宫人小心的捧着出去,方贵妃绝色容颜上闪过一丝狰狞扭曲。
沉寒,杜笑儿,史飘零,这些名字在她心里脑里盘旋不去,一个一个在舌尖滚过,几乎就恨得想呕出血来。
这些女人入宫之前,她三千宠爱在一身,那个男人为她簪花画眉,后宫谁不羡煞?
可为何就偏偏多了这些女人?
方贵妃只觉得喉咙里一点点的腥味泛了上来,她怔怔的看着远处掩映在黄昏之中的腾凤殿,看得久了,仿佛就痴了,
如此深宫寂寥,青丝染霜,也不过一瞬朝夕。
按照宫制,后妃不能和外男共座,海棠和沉寒在偏殿用餐,内殿里只有萧羌和萧逐二人。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萧逐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陛下,臣想起来有一件事情要向您禀报。”
萧羌正夹了一筷子燕窝炖鸭子没什么胃口的研究,听到他这么说,一双桃花眼就斜斜的睨了过去,唇角一挑,似笑非笑,“阿逐,私下里你叫我陛下的时候,总要说些让我为难的话。”
萧逐眉毛就一紧,修长白皙的指头微微蜷起,低声道,“我这次上京来,路过齐州的时候,遇到了三王兄,三王兄说……”
“说他体弱多病即将离世,需要世子回去送终对不对?”他静静打断萧逐的话,凝神看了他一会儿,破颜一笑,“三王叔从我登基开始就一直在说即将入土,现在也快十年了吧?他老人家前不久不还拖着残病之躯纳了第三十九名小妾。以这个来推断,我觉得三王叔应该至少还有三十年福好享。”
这番话说的刻薄入骨,萧逐自觉没趣,摸摸鼻子作罢。
谁都知道,他的三哥闵王和萧逐的父皇同为皇后所生,当年萧逐年未及二十登基,闵王甚是不服,内中颇多作梗,甚至隐隐有不臣之心,全仗太后雷霆手段,才迫得他将世子送入京城为质。现在他却希望放还世子……
就在内殿气氛沉闷的时候,有内监进来禀报,说方贵妃那边送了菜肴过来。
箫逐听了停下筷子,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萧羌却如获救星,赶紧叫人把菜布了进来,打开食盒一看,却是一盒素食。
萧羌素来挑食,整个宫里也就肯夸夸方贵妃和太后的小厨房味道不错。
沉寒从来对衣食不挑,虽然身份尊贵,但因为她自己本身就不甚在意的关系,腾凤殿的小厨房手艺平平,端上来的菜色不过不失而已。
海棠是米饭就酱油都能吃出爱来的,箫逐更不用提,十几岁开始就行军打仗,窝头就沙子的时候都有,对食物完全不挑剔。
所以满桌只有萧羌一个人吃不下去饭。这时候方贵妃宫里的菜送到,他立刻就很开心。
方贵妃这次进膳,人人有份,进给萧羌的是一碗冰荷叶莲子粥,进给箫逐的咸湿蒸官藕,海棠的是莲叶薄汤,沉寒的是决明子羹。
海棠看到送到自己面前的精致餐具,在流口水的同时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一层珠帘之隔的内殿。
或许大概说不定是她多心了?为什么她觉得每道菜都意有所指,指桑骂槐?
萧羌的怜子,箫逐的管闲事,自己的薄怜,沉寒的决明子尤其明显,不是指着盲人骂瞎子,么?
不过既然她都能猜得出来,那么……她又偷眼看了看内殿和旁边的沉寒——那么他们也一样看得出来吧?
里面的情况她看不清楚,身旁的沉寒小口小口的吃着食物,一张小脸很是严肃,不知道是在品尝汤的美味还是在思考鸳鸯的问题。
汤非常美味,海棠不舍得一口吃完,小小的又吃了一口,羡慕并口水的眼神飘向了珠帘之内:不知道萧羌那碗有多好吃呢。
想都知道,她们三个人的粥里只可能加泻药的料,但是萧羌的那碗一定特别好……
啊啊啊啊,她嫉妒得想揪头发了!
大概是她朝里看的次数多了,连吃了两小碗粥的萧羌忽然笑了起来,提着食盒走了出来、
伸手制止她们行礼,萧逐把食盒放到两人面前,盒子里端端正正一碗冰荷叶莲子粥,异常清香撩人,就仿佛摘了成千上万朵新鲜荷花放进去了一般清新。
海棠眼巴巴的看了看他,又眼巴巴的看了看粥。
萧羌笑得越发多情,索性弯身俯首在她耳边低语,温热气息吹动她的发梢,“笑儿,你想吃吧?那朕怎舍得不让你满意?”
萧羌是坏人!海棠在心里高呼,丫的分明就是想要她好看,不然为什么不管沉寒,只送一碗给她?估计也就小白花心思单纯不会嫉妒,这要换了旁的妃子,这梁子就结下了。
心里对萧羌比中指诅咒他被鬼畜攻河蟹一百遍啊一百遍,海棠还是很兴奋的伸出了手——诅咒和姑娘我吃是不冲突的。
看她捧粥,萧羌忽然伸手,在她腕上握了一握,海棠还没反应过来,那双手就行云流水一般从她腕上滑上。
上臂,肩膀,下颌,嘴唇,最后,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指头宠溺的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弹。那一瞬间,萧羌眼底尽是春水一般的温柔,便连海棠这样久经男色考验的宅女都微微一怔。
他的声音也如春水醉人,只那样缱绻的说了一声:“好。”
被这样尊贵俊秀的男人如此多情温柔的看着,即便不爱他不喜欢他,也会心里一动,希望他就这样看自己下去。
何况那些喜欢他的人?
为后宫里那些痴心佳丽长长叹息,海棠举筷要吃,忽然发现桌子抖动了下,她下意识的一抬头,发现萧羌面色苍白,手指抓住桌沿,身子格格发抖,淡色唇边有鲜血渗了出来——
她还来不及动作,萧羌身子一抖,向她倒来!
她脑海里第一反应:我靠,怎么又倒了!
海棠条件反射的抓住椅背就要承受萧羌的体重,却只觉得身边清风一掠,有红衣如火拂过她的身边。
那个散发白衣的帝王就落入了玉冠红衣的绝色青年怀中。
鲜艳的朱红顺着唇角蜿蜒而下,滑过雪白的面孔,染上萧羌的白衣,犹如雪地里的梅花一般绝烈。
海棠就觉得自己被当头砸了一记名为萌的大棒,脸上一热,有暖暖的液体流了出来。
她顺手一抹,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
被这么养眼的景象萌到流鼻血也就罢了,为什么……她唇角也开始流血了?
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海棠眼前骤然一黑,一切声音景象迅速退去!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带翻了什么,异常清雅的荷香散发了出来,残存的印象,就是一片扬起的红色衣裾,和揽在自己腰上的一只有力手臂。
有个声音焦急的在她耳边惊唤一声:笑儿!
然后,她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脑海里最后的意念是:粥就算翻了也能留点儿底儿吧……
第九章 衣带荷香
在萧羌倒下的一瞬间,箫逐足尖一点,人已掠了出去!
在扶住萧羌脊背的瞬间,一指疾点他心俞穴,感觉到萧羌体内气息混乱,他心下一凛,指走肺俞、肾俞几穴,最后该点为拍,醇和内劲慢慢渗入,护住萧羌心脉不损。
几乎就在同时,海棠也身子一晃,口鼻流血,箫逐心下一焦,一声“笑儿”脱口而出,一手挽了她腰肢,掌抵心俞,海棠内里气息紊乱,赫然也是中了毒!
进奉的食物里有毒!电光火石一瞬,箫逐心念急转,听到耳边沉寒低呼一声,他已来不及察看,只起足一踢,海棠身下椅子飞出,堪堪一架,抵住沉寒向后仰倒的椅背,将将稳住!
这一切都发生在顷刻之间,听到里面声音不对,在外间伺候的何善抢步进来,看到眼前情况,几个跟过来的宫女内监立刻乱了起来,何善不愧是宫里沉浮了数十年的,吼了一声“宣御医”,自己急步抢前,去察看萧羌的状况。
在这等慌乱局面下,箫逐忽然极敏锐的察觉到有一丝诡异,他一抬眼,恰好看到一名跟着何善靠近萧羌的宫女纤细掌内精光一闪——
刺客!
瞬间红衣翻飞,鲜红如血的广袖刹那弥漫开来,何善只觉得眼前一花,随着红衣拂过,他耳边帽穗被生生割断,如遭刀削——
广袖翩飞有若流云,在卷上宫女手中白刃的刹那将匕首断为两截!宫女被倒卷而出,执刀的手腕不自然的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在宫女摔出的同时,箫逐厉喝一声,“何善!”
何善转身扑向宫女,那宫女面上却露出诡异一笑,腮边一动,唇间立时渗出一丝漆黑血液,人竟然已经死了。
所幸帝王行止都是有御医随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