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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亭笑了,“别这么看我,我也是会为我侍奉的国家考量的。”
“……朕很羡慕阿忽雪夫妻。”萧羌沉默了一下,慢慢说。
“羡慕也没有用,您自以为善于权谋,心胸本就不如公主和驸马开阔,做不了他们的。”
萧羌倒是有了兴趣,他伸手取了一根丝带,双手拢到脑后,慢慢理着自己的头发,然后扎束起来,“来,让朕猜猜元帅现在打的是什么主意。元帅想放拿我做筹码,向平王要求些什么吧?太后不会答应,但是平王却不见得不会答应,是不是?”赵亭含笑点头,“没错,如果现在是沉烈拿陛下要挟平王,新仇旧恨算在一起,平王必然不会答应,但是换了是我长昭,平王倒不见得不会答——”“但是元帅忘记考量,朕会不会答应。”萧羌略略提高了音量,打断了赵亭的话,“朕任何条件都不会答应。朕既然是大越的皇帝,就有义务保护这个国家。大越数代君主,有明君有昏君,却不曾出现一个以国土换命的君主。元帅,可以不必考虑了。”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赵亭一个耳光抽了过去!
两个男人在这一记脆响之后都倒在了榻上,萧羌是被扇倒的,赵亭则是用力过猛,伏倒在榻上,不断的咳嗽。仿佛连肺都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一样撕心裂肺的咳嗽过去之后,赵亭咬着牙笑了起来,“……你的这种性格真是从小就让我讨厌!”萧羌虚虚罩在海棠身上,海棠被这一下弄得惊醒,模模糊糊的看他,只看他脸上苍白无色,唇角一线鲜血溢了出来,海棠迷迷糊糊,下意识的伸手一擦,低低问了一句,“疼吗?”萧羌楞了一下,随即用手掌盖上她的眼睛,柔声道了一句“继续睡吧”,转头看向兀自捂着胸口咳嗽的赵亭。“要杀要剐,随便元帅了。”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行辕陡的停了下来,一个颠簸,萧羌被嘴里的鲜血呛到,闷闷的哼了一声。
赵亭的脸在跳动的光线里忽明忽暗,他咬着牙弯了一下唇角,强自平稳下来,一击掌,早有侍从掀开轿帘,外面军营整肃,已是回了营地,他平息一会儿才遥遥指着营帐之中,淡淡道:“陛下,想见你的人就在那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中军大营附近有一顶雪白的轿子,风拂过软轿,带起轻轻的银铃之声。
根本不会认错,那是苏荷的坐轿!
怪不得赵亭能悄无声息的跟在洛同衣之后,只怕根本就是苏荷有内线牵引。原来和长昭联手,就是苏荷的后着。萧羌眼瞳一细,牙齿咬紧,嘴里的血腥气更重了几分。
赵亭不由得泛出笑来,他拍了一下软榻上的机关,他坐着的部分分离出来,成了小小的一张轮椅,有侍卫把他抬了下去,他在行辕下做了个请的姿势,萧羌思忖一下,把罩着海棠身体的裘皮拉了拉,也随之离开。在他们都走了之后,过了片刻,海棠睁开眼睛,赫然看到花竹意那张脸近在咫尺,吓得她往后一缩,好玄没摔下去!靠,兄弟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花竹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也没出声,就蹲在软榻旁边看她,一副研究药用小白鼠的样子。
海棠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抓抓头,“我叫杜笑儿。”
花竹意看她一眼,咧嘴一笑,“我叫花竹意。”
花竹意?花主意?一株花?这名字起得有水准!多华丽的父母才能想出这样意义深远的名字啊。海棠刚要说话,花竹意轻手轻脚的从地上拿起了什么,献宝一样捧到了她面前,海棠低头一看,却是一株很细弱的小树苗,仿佛风一吹就会被折断一样。花竹意手上还沾了点儿泥巴,他把树苗捧高一些,很慎重的说:“今天晚上有大风,我怕它被吹断,特意挖起来藏好的。”海棠不明所以然的点点头,等他继续说下去,“如果它能在滩涂上长成的话,说不定河岸沙化就有救了。”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海棠差点扑过去大吼一声,“兄弟,你也是穿来的吧!”不然怎么知道少生孩子多种树这样先进的环保方法的?海棠强自按捺下认亲的冲动,一副星星眼的表情问道:“此话怎讲?”
然后花竹意下一句话就把她的认亲美梦打碎了,花竹意理所当然的看她一眼,“因为木克土啊。能长成树,自然就会克住土嘛。”海棠狠狠甩汗,花竹意兴致勃勃的把小树苗捧高,跟她絮叨自己种树很麻烦啊但是树种好了沙化会减少,大家就不用搬得离河边这么远了等等等等。好吧,海棠承认自己想到了焦裕禄= =
她弯着腰看花竹意很小心的包起那棵树苗,唇角忽然就弯了起来,“沙化很麻烦吧。”
花竹意点头,从下往上看她,笑得有些没心没肺,“是啊,很麻烦呢,这片土地以前很肥沃的,有江水灌过来,男人去放牧打猎,女人家就种田,以前可是数一数二的好地方呢,可是沙化越来越重,村子也越搬越远呢。”海棠看了他一会儿,轻声说道,“其实应该先种草。”
花竹意楞了一下,抬头看她,等待答案,海棠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已经朝万能女主那样的方向不可救药的滑去了,但是,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了。她不甚雅观的抓抓头,努力用最浅显的话表达环保的概念,“哪,你看,我们种田是不是还要先施肥料?现在滩涂是一片沙子,先把树种上去,树苗幼弱,根扎不深,又没有肥料,很难活,要是先种草的话,就算草死了烂了,也会先把沙子粘成一团一团的,然后变成养分嘛。”听完她说的话,花竹意没立刻说话,只是看着她,用力的看着她。
过了片刻,他忽然嘿嘿嘿嘿的笑了起来,点点头,然后又嘿嘿嘿嘿笑了一阵,那种颇有点德州电锯杀人狂的笑法笑得海棠心里一阵发毛。一直蹲在那里的男人改变了一下姿态,以非常正式的样子,单膝跪倒,把右手压在左肩上,他仰头看她,问了她一个问题,“笑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林海棠,女,穿越前二十四岁,穿越后一年,累积年龄二十五岁,两段生命加在一起,生平第一次被人求婚。的在楞了几秒之后,她立刻感动的差点飚出了小泪花,只差拉住人家爪子问我果然是个很不错的女人对吧你觉得我长得漂亮性格好发型也很赞是不是?沉浸在激动之中的海棠伸爪子去挠花竹意之前,下意识的向门边溜了一眼;根据她的经验,通常这种场景下,总会有个不识相的主儿会来搅局,然后,就在她一瞥的这瞬间,行辕的门,开了。萧羌一脸高深莫测的站在外面,身后是望天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赵亭,地下跪着等待回答的花竹意,海棠一只爪子伸过空中,收也不是,缩也不是。于是一男一女站在鹊桥两岸,中间横着一个职业为皇帝,性别为男的王母娘娘。
她那只爪子就这么僵在半空,直到萧羌拾阶而上,握住她的腕子,亲亲低头吻了一下,抬眼的时候,清雅俊秀的男子一双桃花眼笑远春风,他亲昵唤她,“海棠,卿想朕了吗?”海棠看着他一双多情桃花眼,忽然就觉得浑身有点发寒,本来条件反射想抽回来的手也就僵在那里,被他微凉的嘴唇轻轻碰触。看了一眼这边情况,赵亭黑线着拎起花竹意就向外走,临走之前丢给萧羌一个瓶子,“拿好,这个是‘少司命’每隔十五天服食一颗,保几个月的命没问题。”萧羌接过瓶子,挑眉,“这么说,条件您答应了?”
赵亭耸肩,“不用我费一兵一卒,坐收渔利,不答应的人才是傻瓜。”说完就一路碰碰作响拖走兀自挣扎的花竹意,帘子一放,行辕内立刻安静下来。萧羌向海棠摊开手掌,“那,收好,这是你的。”
能够暂时延缓海棠毒性发作的药物,就是刚才协议的一部分。
和苏荷、赵亭的三方会谈,非常顺利。
那个和记忆中一样,清雅如莲花的女子是个十足的商人,单刀直入,问了他三句话。
第一句:要不要合作?
第二句:我要半个定州以及和沉国通商的惟一特许权。
第三句:你答应了,可以毫发无伤,活着离开。
萧羌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赵亭清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单独从自己身上榨到东西,他是不会答应和苏荷一起联手对自己施压的。如果单独是白玉京或是长昭,他都不是很担心,但是,苏荷和长昭联手,自己的整个计划怕就要毁于一旦了。这种情况下,不如痛快点,反正好处还没咬实在嘴里,放出去换得支持,也没什么好心疼的。他权衡利弊,回答了三句话。
第一句:通商和一半定州没有问题,但是洛同衣要分得长生狱的一半。
第二句:和约达成,白玉京立刻撤兵。
第三句却是对着赵亭说的,他说他要“大司命”。
赵亭没有立刻回答他,他只是慢慢的说出了自己在这个协议里的要求。
他的要求很简单,开放大越和长昭边境贸易,大越每年要以平价卖给长昭若干数目的铁和盐、茶。此外,他要求大越要派遣一千名工匠到长昭,传授百工技巧。赵亭答应了。苏荷在沉吟了片刻之后,居然也答应了。这点倒是出乎萧羌的意料。他当时不由得多看了苏荷两眼,那个女人却只是从容一笑。苏荷从不肯做赔本买卖,那么,在这个局里,她到底是什么位置,她到底还有什么阴谋?
现在想,想不透,那就按照就目前的事态而言,对自己最好的方向进行吧。
海棠却没有立刻接过少司命。听了刚才萧羌和赵亭的对话,她沉思片刻,很有礼貌地问道,“陛下,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萧羌很快的说:“你中毒了。”
她想想,“是不是我忽然晕过去这两次?”
萧羌点头。
她也知道自己最近的昏迷不太正常。
一次两次还能推到贫血晕血上,她出宫之后到今天为止,整整两次大的发作……怎么也不像是普通的眩晕吧?萧羌根据这个判断她中毒,不是没有可能。想到这里,她点点头,又问了一句:“陛下,那您可知道我身上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萧羌略微沉吟,摇头,“朕也不清楚,朕怀疑是后宫之中倾轧之时所中的毒。”
这个……可能性真是高得让人想哭啊= =
想到自己被面前这男人当成靶子竖起来的时候,海棠就不由得心怀怨恨的用力瞪过去,萧羌视若无睹,回应以温柔微笑。……跟他这种人计较这些,分明是和自己过不去。
海棠也不废话,倒出一颗少司命,嚼吧嚼吧咽下去,在心里总结陈词:味道有点象乌鸡白凤丸。
两个人略歇了一会儿,到了晚上,有人送了食物过来,羌即便是难中也自持矜贵,稍微吃了点儿就停下筷子,倒是海棠塞得无限愉快。他们吃完晚饭,行辕再度动了起来,有人送来三方国书,上面已经盖了赵亭和苏荷的印信,萧羌仔细看了,从贴身的衣服里取下行玺,也盖上了。赵亭却始终没回来,萧羌朝外看了看,眉头略微舒展,“现在朝向江边去了,大概是要送我们离开。”他猜测得没错,到了二更时分,他们就能看到港口的一片灯光璀璨了。
海棠趴在门边向外看,心里安慰了一些:出京这半个月,都能写两本小说了,现在平安总算在望,她就仿佛那望家的流浪犬,只差对月长吠了。萧羌半靠在软榻上,顺着她视线的方向向外看,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海棠,你转过脸好不好?”海棠立刻就被这句话钉在了地上。这这这……听起来真是好粉红的一句话啊……等等,为什么他会突然说这个?莫非是因为花竹意的求婚事件?
萧羌拍拍她的肩膀,再次重申自己的要求,“海棠,转过来,我要看你的脸。”
海棠眨眨眼,忽然发现他的自称是我,而不是朕。
心里就不期然的小小雀跃了一下,海棠乖顺的转过脸去,却发现原来男人靠的极近,男人和少女鼻尖相对,呼吸近在咫尺,彼此气息亲吻。海棠眨眨眼,那一瞬间萧羌忽然凑近前来,她觉得自己的睫毛从男人的唇边轻轻掠过。
很轻的碰触,却似乎有电流微弱的通过。
然后,那个男人抱住了她。
海棠努力的把双手撑在他肩上,让自己和他之间有小小的空隙,避免压到他的伤口。
然而就是这样的距离,近在千里,远在毫厘。
萧羌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抱着她,然后闭上了眼睛。
已经能听到江水拍岸,远处有灯影人声。海棠看着萧羌的脸,男人的脸孔在烛光明灭里有一种唱断寥落之后的萧索,她小小声的说了句什么,萧羌听得清清楚楚,唇角弯动,便有了一丝笑意。海棠不甘不愿地说:“好啦好啦,这次原谅你好了,不计较你连累我中毒的事情了。”她是心胸宽大好少女。萧羌听到这句话之后,习惯性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