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总有什么,在这样一个春雨之夜,慢慢改变,无声无息。
第二天,德熙八年三月二十五,大越皇朝以皇帝萧羌的名义明发诏书,行于东陆,与沉国结为兄弟之盟,沉国割定州三十一城作为结盟之礼,大越派平王萧逐署理定州事务。双方互以定王沉冰和大越长皇子萧远为质。为了让萧远身份贵重,当天萧羌又下了一道诏书,着册封萧远为晋王,首开大越皇子未成年而封王之先河。三月二十六,大越又发诏书,将白玉京下天上重重主,原封为长乐侯的洛同衣加封为长乐王,便和苏荷同为王爵,同日,白玉京也有敕令下来,将现在无主的原长生狱的一半交与他管理。至此,东陆格局为之一变,大越已隐约在周围诸国之上。
三月二十八,起驾回京的前一天,海棠听到从萧羌所住的中宫附近,传来了冷调琴声,春风犹带一点微弱冷寒,顺着曲水流觞,能听到洛同衣不再带女子柔媚的声音唱着一曲古歌。“浮舟横大江。讨彼犯荆虏。武将齐贯錍。征人伐金鼓。长戟十万队。幽冀百石弩。发机若雷电。一发连四五。”魏文帝曹丕的《饮马长城窟行》,海棠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努力试图听出其中的奸情,忽略了这首古歌更深层的意思。三月二十九,萧羌起驾回京,洛同衣赴白玉京而去。
洛同衣驾前辞行,不再是女装,一身紫色正装,肃容告退。
那一瞬间,东陆未来二十年政治局面,就此底定。
到此为止一切看起来似乎尘埃落定,从那个下着春雨的夜晚之后,海棠再没有听到萧羌说过哪怕一个关于萧远的字。那天她所看到的悲痛而脆弱的男人,仿佛只是她的一个幻象,再没出现过。
萧羌依旧是萧羌,依旧有着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不在话下。
但是,托这一个多月来大越上下堆积到了一个可怕程度的公文的福,除了看习惯了眉眼春风的萧羌,海棠在车驾回京的这一路上,非常幸运的见识到了萧羌的另外一面——人形公文处理机什么长相了。话说萧羌真的是一个很善于学习的人,他从长昭回来,别的没看中,独独看中了赵亭的行辕地方宽敞又方便,干什么都不妨碍赶路,问了花竹意一些技术性的问题,便在炳城的时候命人赶造了出来,他便一路上开始处理积累的公文。按照海棠的说法,上了萧羌的行辕,只能看见满天飞纸片,你就愣找不着人在哪!所谓人一忙起来,确实就没空唧歪悲春伤秋的那点儿事了。对这句话,海棠看着忙得脚打后脑勺的萧羌,重新有了深刻的理解……沉寒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自觉避嫌,根本不来找海棠,史飘零偶尔过来看她一眼,还从不挑白天,就半夜鬼魂一样飘来看看再飘走。花竹意倒是经常来找她。
非常奇妙的,应该看打自己(小)老婆主意的花竹意非常不顺延的萧羌,对花竹意却有相当程度的好感。萧羌几乎从不在海棠面前谈论任何政事,唯独有一次,他看着花竹意呈递上来的长昭随行人员所需的供给单,对海棠说,“此人看上去无所事事,轻浮跳达,但是实际上胸臆间极有把握,这份表单我午后告诉他要,不到一个时辰他就交了上来,笔笔清楚,其人在琐碎事情上很有耐心。现在这世上,自己的屋子还打扫不干净就敢说自己胸怀天下的人太多,花竹意这样小事都能做得谨慎的人,倒真是少见。”对于萧羌而言,这番话就算是难得的褒奖了,和海棠说完,他把表单交给随行的官员,说这份表单格式很好,存档以备查阅。如果萧羌都这么说了,那差不多确实很厉害了吧?
海棠对花竹意的有兴趣又多了一个方面。
其实说起来,海棠也觉得自己的思维方式满神奇的,萧羌厉害萧羌精明,她觉得无限理所当然,换了是花竹意,她就觉得哇,好厉害好能干哦。总结:萧羌的一路表现真的很小强,潜意识里就真的认为他无所不能了。
再度总结:人偶尔还是该示弱的……
不过花竹意也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站在人家地盘上,不方便再那么放肆,花竹意不再提求婚的事情,反而开始和海棠纠结起蘑菇的问题。这兄弟该不会真的是船上长的蘑菇吃多了脑袋发生问题了吧?
海棠一边寻思,一边顺便给他普及了一下这个时代还没有的菌种栽培技术,简单的很,趁着下雨的时候,把整只蘑菇连着周围的泥土挖回来,培上木屑,等整个蘑菇烂掉之后,定时洒洒水,就会有一大片新的蘑菇长出来。这手在小学劳动课大家都做过的蘑菇栽培镇住了花竹意,长昭的贵族从此之后看海棠的眼神都多带了几分敬仰,而栽培蘑菇成功之后带来的另外一个作用,就是生性稍微有一点点洁癖的萧羌看着海棠那辆因为挂了无数立体栽培蘑菇的小盒子而暴土扬尘的马车,点点点之后,决定不上去了。但是,所谓山不来就我来就山,我上不去你的马车了,你可以到我的行辕上来啊。
于是,海棠一天倒有大半的世间待在萧羌的行辕上,亲眼见证人形办公机器的强大功能。
批阅公文的时候,萧羌喜欢安静,她就乖乖的不打扰他,蹲在角落里翻书看,偶尔抬头,从她的角落看去,只能看到萧羌白皙侧脸,他一手揽袖,一手执笔,神态专注,阳光从天窗透进来,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感觉到海棠看他,那个男人会略微停笔,侧头,看过来睫毛闪动,漆黑的眸子映出海棠的影子,然后就安心一样轻轻微笑,继续低头工作。不得不承认,海棠很喜欢这时候的萧羌,这时他的神态里有一种非常宁静的平和,仿佛这一刹那,她和他不是皇帝妃子,仅仅是一男一女,在这狭小空间里,因为彼此的存在而安心。有的时候,萧羌手边不是特别忙的公文,天气又灿烂晴好的时候,他喜欢掀开行辕一侧的帘子,唤她在自己身边,要她磨墨。海棠哪里干过这活,笨手笨脚,几次还把墨点溅到了他的素衣长袖上,他却全不在意,只是非常温柔的笑着,凝视她,听她一叠声的轻声道歉,然后在她看他的时候,侧头,把一个吻轻轻烙在她的鬓边。夜间若是不宿在驿站,萧羌也不让她回去,就把她搂在怀里,一起睡在榻上。
海棠偶尔半夜醒来,总是会发现,跟睡下去的时候他把她搂在怀里的姿势不同,那个即将到达而立之年的男人仿佛个孩子一样蜷缩在一角。唉,女人的母性是要不得的东西啊……每次海棠都会自动自发的囧着一张脸,拉上被子,再把男人抱过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萧羌体温很低,靠过来的时候,接触到人体的温度,他就会模模糊糊的很舒服的喟叹一声,然后眷恋的蹭一蹭,象只……大型犬。但是很奇怪的是,第二天早上,一定萧羌把她抱在怀里,她觉得奇怪之余,有天早上正好早醒,萧羌正好也醒了,她眯缝着眼睛装睡,发现萧羌慢慢坐起来,先是呆呆的看了四周一阵,然后看看自己和海棠的位置,又看了一阵,似乎总算醒过来的皇帝陛下悄悄的抱起海棠,把她抱到自己怀里,然后继续闭眼睡回笼觉。……好……好好可爱!》_《
这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海棠一边想着,一边装作自己也睡着了,向他的怀里撒娇一样的拱深了一点儿。
这男人……哎……这男人啊……
第二十七章 人相立,退无地(下)
这一路上相携行来,对于海棠而言,是自从和萧羌认识之后,从未有过的平静安详。
海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萧羌的感觉比之前平静温和了许多。
在她的认知里,刚刚和萧羌相处的时候,她只觉得这男人有如一把沾染了剧毒的出鞘之剑,剑身漆黑,一片暗夜里连刀锋都看不到,不知何时就会被他所杀,至于现在……长剑入鞘,不再杀戮,而具有了守护的意味。
她总觉得,有什么在两个人之间默默改变,她不太清楚那是什么,也不知道改变的是什么,只知道那样的改变细弱而微薄,就在每一个笑容和一个短暂的凝视之间波动绵延。挠头……似乎……有点麻烦了啊……
海棠望天,天空一片湛蓝,叹气,肩膀垮下来。
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便它去吧,该怎么的就怎么的。
而且,她实在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啊……
在即将到达京城的时候,在一个几乎所有人都到场的宴席上,坐在萧羌身侧的海棠看到了沉冰的时候,心里如此想着。某些事情……她也确实该想办法知道一些了。
当天晚上,她敲开了沉寒的房门。
小白花一样的少女把她迎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忧心忡忡的对她说,“姐姐,这样的时候,你就不要来看我了,会惹祸上身的。”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好,海棠在心里感动了一下,也不说话,拉着她的手,向房内走去。
到了最里面的房间,她亲手锁上门,才走到沉寒面前,低头,极小声的对沉寒说:“寒儿,我有些事情想问你,你一定要照实回答我。”沉寒一听,就知道她有重要的事情要说。立刻点头,正襟危坐。
海棠想了想该怎么起头,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先从外围入手,她问道:“寒儿,你和定王殿下沉冰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吧?你觉得定王殿下如何?”“……九殿下吗……”听到她问,沉寒喃语了一句。
沉冰行九,海棠是知道的,但是,好歹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吧?一声九殿下,似乎太生疏了些?
海棠看去,烛光下,沉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迳淡淡的。
似乎……兄妹感情很差的样子?海棠想起了沉寒船上说的那番话,不禁在心里摇摇头,对她的爱怜又多了几分。沉寒倒没在意她,只是思考该怎么说,过了一会儿,她才淡淡说道:“九殿下自小就以神童之名闻名,不是寒儿可以比的,硬要说的话,九殿下其人不愧是皇室中人,对操纵人心和权术机谋都很有天分。”说完这句,沉寒自嘲似的笑了一下,那一瞬间,海棠觉得,面前这个少女,其实她一切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只是她选择以最纯净的心态去面对。对她好的,她记得,对她不好的,她忽视,但是,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海棠忽然说不出话来,沉寒继续慢慢的说着,“我从小是由母妃带大的,九殿下是皇兄亲手抚育长大的,我和九殿下的关系是很生疏的。”她顿了一下,一笑,“说到现在,也不用瞒姐姐了,寒儿之所以会嫁到大越来,就是为了传送盟书。”大越和沉国密盟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海棠点点头,等她说下去。
沉寒瞒下了自己还替沉冰传递密约的事情,继续说道:“反正在九殿下和皇兄,甚至在母妃眼里,寒儿都不过是个工具罢了,而且就算是工具,还是个很没用的工具。”“哎……寒儿……”海棠要说话,却被她摆摆手,制止了。
落寞的说了这句,沉寒沉默片刻,忽然用力摇了摇头,笑道:“不过也幸亏寒儿这样没用,我还记得启程的前天,九殿下还和母妃吵架,说一定要我到大越的皇宫找什么,可惜母妃说我太没用,把这样的事情交给我只会坏事。结果那件事总归没落到我身上,这就是没用的好处吧……”海棠心里陡然一动——线索来了!
她柔声对沉寒说,“寒儿,我知道你记忆力绝佳,你能不能再仔细想想,到底那天沉冰和你母妃说了什么?”沉寒说话的时候本是无心的,听得海棠如此慎重,心下也谨慎了起来,她一点点回想,想起自己出嫁前的那个夜晚……对,那是个仲春的晚上,她被人告知,她即将嫁到遥远的敌国去,她心下一片恐慌,没了主意,急急的去找母亲,到了母亲宫外,心慌意乱之下,一路闯了进去,根本没发现内监宫女早被打发得干干净净,到了内殿门口,只听到母亲气急败坏的声音吼了一声,“这等事情你怎么能让寒儿去做?”她以为母亲为自己着想,心里正是一喜,下一句话却把她打入冰冷地狱,她听到母亲一字一句的说:“她那么没用,这样的大事你也敢交托?”现在想到这里,都觉得心里一阵死灰一样的冷凉,那种被所有人视为废物的感觉……沉寒摇了摇头,继续回忆当时的情况,想了片刻,她忽然抬头,有些迟疑的说,“我记得……在九殿下和母妃的争执中,我隐隐约约听到九殿下说过一句话,他说‘那个东西只能在她那里,箫逐确实给了她,现在肯定是跟着她一起进宫了。那么重要,她不可能不带在自己身边’。母妃听了冷笑,说‘归根到底不还是你自己没本事,连个女人都看不住,居然就让她进宫了’。”听沉寒说到这里,海棠心里雪亮,这个所谓的‘她’一定就是杜笑儿无疑了。
这么听起来,她心里隐约有了个影子,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