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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红莲早就迷惑了濮城知县,然后故意在他面前现身,分散他的心思,好让濮城知县有机会刺杀自己——
乔行云目光一抬,果然,红莲已不再人群中,消失无踪了。
“公子……”
“喜儿?”他闻言低颜,镇定地安慰她。“疼吗?你不会有事,忍着点!”他抱着她,手直压在她背后的伤口上,万幸短刀没插进要害。
“喜儿不疼……”她撑出苦笑,安慰自己也安慰他。“喜儿想起来了,四香亭那夜……公子睡着了,我帮你盖毛裘……”
在短刀刺入身体之时,她也忽然想起了许多曾经发生、却被遗忘了得事,仿佛她作了一场梦,梦醒了,而她还清楚地记得梦境。
乔行云震惊地听着她的话。她怎么会想起来的?
是他今日为乔耆玄疗伤耗了太多元气,因此连施在她身上的法也持不住了吗?不对,不可能是这个原因,一定有其他地方不对……
“原来我只给你一颗梨子,你还一直对我这么好啊……”单喜冲着他笑。她明明被刀刺中,可是身体的痛,却不及她心里会有的酸甜苦涩。
那一夜,她记得他也是这样抱着她,她好开心,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她还记得自己跟他坦白,然后公子也说他喜欢她,还亲了她呢……可是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会倒现在才想起来?
对了……因为她知道公子就是白狐,难怪她在山里救了小白狐,隔天他就出现了,难怪她上山送梨,乔行云也跟着小白狐出现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因为她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他故意不让她想起来吗?
还是因为她说了不接受他的话,还哭了,他觉得麻烦,才故意让她忘记?
小白狐好坏!他骗她,还故意不让她想起来……可是,她不生气,只觉得自己终于想起来真是太好了。
“不对,梨子好像也是你给我的,所以我什么都没给你……公子,你对我这么好,喜儿要怎么还你?”
“别说话了!喜儿。”乔行云低喝,他不想听了,虽然知道她天性单纯,可是他只觉得自己可恶,她明明是一点法力也没有的凡人,他却对她使尽小手段,让她觉得他好,心里只有他,然后又玩弄她的记忆,故意不让她记得那一天发生的事。
他……其实对她很自私吧?
“好,不说了,喜儿想睡了……”她终于明白,被他抱着的感觉原来就像躺在一圈好柔好暖的狐毛绒里面,让她又想睡了。
乔行云哄她。“好,你睡,等睡醒了,我们再说。”
“好。”然后她闭上眼,全身虚软地沉入梦里,还带着好满足的笑。
濮城知县被乔行云一掌打飞后,神智也清醒过来。
他面带疑惑,问大家聚在乔府做什么?当众人跟他解释了来龙去脉,他才知道自己恐怕被母狐妖蛊惑了,那母狐妖以谢家小姐的模样来找他,告诉他乔耆玄是凶手,是狐妖,要他来捉妖除害——
这时仵作也赶来报告,说是长生道观后方找到一具女尸,以身上特征研判应是谢家小姐,众人更加确定知县大人真是被狐妖迷惑了。
濮城知县虽然错了,可也对了一半。
乔耆玄跟乔行云,还有乔府的人是妖没错,可经过濮城知县解释,大家再也不相信这件事了。
乔行云抱着单喜回房疗伤,亲手为她拔出了那把短刀。幸好伤不危及性命,他也赶紧为她治疗,让她好好地睡一觉。
照理说,濮城知县若将到刺在他身上,绝对要不了他的命,可红莲却费尽心机要濮城知县刺伤他,只因她的那刀上涂了狐血。
因为狐妖,最怕同类的血。
一旦这把刀插进他的身体,只怕他修行再高,也会当众露出原形。
红莲要的就是这个,她不但要乔耆玄的命,她还要看着乔家人是狐妖的事实摊在全濮州百姓的目光下,要他们不能再待在濮州。
是因为她知道乔耆玄素来是喜欢做亲近人的妖,所以要他的成就毁于一旦吗?
若是没有单喜,红莲的计划恐怕就要成功了。
然而她却代他受了这刀,因此他在她身上施的法术也被狐血妖力影响,意外破了,让她想起了四香亭的事。
望着在床上睡着的单喜,乔行云目光幽敛。如今她想起了两人之间的事,也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们……该怎么走以后的路?
以前他还能做她的“行云公子”,可如今他是妖的事已破,他该怎么待她?
跟她在一起吗?可他们人妖殊途,她要的幸福,他给不起。
如果真为了她好,他应该向乔耆玄说的,帮她另外寻找幸福,或许平凡,可是真实。
看着她的娇丽小脸,他在心中叹了口气。或许,他是应该这么做……
第7章(2)
“喜儿没事吧?”经过几日修养,又有乔行云的真气疗伤,之前被红莲重伤的乔耆玄如今已恢复大半,可以活动自如了。
他听说单喜受伤,便过来看看她。“你已经帮她拔了刀,也治了伤,怎么还醒不过来?”
“我施了安眠法术,让她好好睡一阵子。”乔行云看着她解释,“她这几日太累了,顺便让她好好补补神吧。”
乔耆玄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惊问:“喜儿……是不是知道你是妖了?”
他不隐瞒。“是。”
“那你还不快施个法,让她把这事忘掉?”
“这事我做过一次,不会再做了。”再封住她的心神又怎么样?只是逃避问题而已,这次他不想逃了,而且他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对她施法,还故作无事,看着一无所知的她。
“可喜儿若知道你是妖,那我们的秘密也藏不住了!你忘了吗?我们是狐妖的事据对不能让凡人知道啊!”乔耆玄越说越激动,猛的呛咳起来。
“老黑,别乱动心神,小心我渡给你的真气你持不住……”
“我没事!”乔耆玄稳住胸中乱窜的真气,让它稳当回归五脏六腑。“你既然让喜儿知道我们是妖,莫非你已经豁出去,打算跟喜儿在一起了?”
这个笨徒弟!他说话从来都不听就算了,这下好了,竟还打算逆天了……
“你难道忘了我告诉过你,喜儿为人的幸福是什么吗?那不是你给得起的!还有你的修炼怎么办?如果跟喜儿在一起,你一定会耽误成仙大事的……”
是耽误吗?
其实,他本就没把成仙之事看得多重,当初接受乔耆玄的建议而修炼只是机缘巧合,这几百年来,他是照着乔耆玄的指引的路,一直走下去而已。
既然看得不重,又怎么会在乎什么耽误?
他只在乎单喜,只在乎她的将来,她的幸福……
“放心,老黑,我自有分寸,你就别烦恼我了。”
言下之意是他担心的事不会发生。但乔耆玄依然皱着眉头。“我不只烦恼你,我还烦恼喜儿。喜儿虽然单纯,可老黑我知道她是个死心眼的丫头,你……你可得想好了,该怎么让她心灰意冷,另谋她的归宿才好……”
另谋她的归宿吗……
他的心在听到这句话时揪紧了下。
他曾经承诺过她,要给她一个归宿,会一辈子照顾她。
如今他却要言而无信,觉得烫手了,便想把她丢出去……连他一个有心报恩的狐妖,到最后都做不到承诺,世上的凡人,谁又能真的一辈子保护她?
他一想便煎熬,自己的揪心到底是因为要失去她,还是愧对她?
单喜在乔行云的房里醒来。
她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他床上,因为他的床帘挂着蝴蝶香囊、莲花香囊、鲤鱼香囊……那些都是她做的,是他带着出远门,然后又带回来悉心摆挂的宝贝。
她不自觉笑了,翻身下床,整理自己的仪容,想快些见到乔行云。
打开房间,只见乔洪正在指挥奴仆搬箱,院里落着一个又一个桧木箱子,这便是每年乔家父子要出远门钱的阵势。
她芳心悬起,赶紧问乔洪。“乔总管,你在做什么?公子呢?”
“喜儿,老爷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决定要去京城了,叫大伙儿准备呢?还有公子在四香亭,他交代等你醒来,让你去找他……”
话还没完,单喜就跑了。她用力地跑,怕慢了他就上路了。到了四香亭,她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公子……”
他正自个儿下棋,一见到她便皱眉。“谁让你跑,你伤刚好呢。”
“对啊!我有伤……”她才想起,摸摸身上,却发觉伤口一点都不痛,似乎全好了。“行云公子,我的伤治好了吗?”
“嗯。”
“你用什么药治的?这么神奇?”
她记得自己才睡了一晚又半日,伤便好了?
不对!不可能,一定是行云公子对她施了法术!
“啊,我一时忘了公子是白狐,你一定给我施仙术了吧?”
看来如今她倒挺适应他是狐妖的事实,满脸喜色,怎么不再多点开心呢?那么他说不定就……
就怎样?
发觉心上浮现占有她的贪欲,乔行云也马上沉下心,敛去杂思。“过来吧,喜儿,我有事跟你说。”
“是。”单喜见他似有要事,边听话地再他面前坐下。
“我明日要跟爹出门了,虽然不像往年那么长时间,不过几个月或许免不了,我已经请王大娘寻个县里最敦厚善良的人家,帮你说一门亲事,等我办完事,便可以让你嫁过去了。”
她灿如娇花的笑脸倏地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惊慌。
他刚刚说什么?要找什么人家?说什么亲事?
她不是已经有他了吗?
她想问他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定睛看清他毫无笑意的脸庞,才明白他是说真的,是很严肃的……
“公子,你在说什么?喜儿不要嫁给别人!”她双眸惊愕地盯着他,急切地表白。“喜儿喜欢你,要一辈子呆在你身边……”
“你不能待在我身边!因为我是妖,你是人。难道你忘了,之前在这四香亭,你无意间发现我的身份,不是说过不要这样的我,不喜欢我是狐妖吗?”
她茫茫然的摇头。那不是……那不是她不接受他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时我只是太惊讶了,觉得公子如果是妖,那我就不能跟你在一起了……”她低下头,懊悔那时自己的反应,然后又急急抬头解释。
“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就算是妖又怎么样,只要喜儿喜欢你,你也喜欢喜儿,我们就一辈子在一起也没关系!我会保密,什么都不说出去,绝对不让其他人知道你的事……”
乔行云面无表情地瞅着她,胸中却心思汹涌,差点就要心软,狠不下手推开她……
既然她都说要为他保密,也说不是不能接受他,他还跟她坚持什么?
他大可以照他一开始的想法,永远占据单喜,养在身边,放在心上,就算她的性命比自己短又如何?她是人,他是妖又如何?
可他明白这样太自私了,这代表他没把她当成重要的人真心对待。
他不想给她这样不平等的幸福,只是因自己的贪欲,让她用一生给自己圆梦。
若他真为她好,应该让她离开,去跟可以给她一生幸福的人在一起。
“没办法,我本想一辈子瞒着你,不过既然你知道了,我们就不能在昧着天理而行,毕竟我不是人,跟你在一起,一定会伤了你……”
单喜被驳得哑口无言,可又眷恋地望着他,不想跟他分开。
因为即使他是妖,她还是喜欢他,像那天她对他说的,她都能接受府里有其他的狐妖,对他,她又有什么不能接受?
她也没有想要什么,只是想在自己短暂的日子里,能每天看得见他,一直跟他作伴……
难道,只是这样也不被允许吗?
“喜儿不在乎什么天理,也不用给我什么承诺,就算像以前一样过日子,我是丫头,你是公子,那样我也很满足……”她卑微地说,同时对他投去殷求的目光。
“如果你怕我说出去,那就对我施法吧!跟上次一样,不要让我想起来你是妖,这样就好了……”
她傻了吗?让他这样施法留住她的人,让她永远活在喜欢他却得不到的情境里,对她反而是伤害,难道她不知道吗?
他想快刀斩乱麻。“别说了,我心意已决,待事情了了,我也会离开濮州,永远不会来了。”
他与乔耆玄已经决定,濮州不能再待下去,待收服了红莲,他也为单喜找到好归宿,他们就要带着其他人一起去别处落脚,重新开始。
闻言,她宛如被判了死刑,眼中弥漫着绝望的水光。
他说永远不会来……意思是她再也见不到他了,是吗?
可是,她看他的眼神是写满了那么多的情意,为了求他不要离开,她愿意不要他的承诺,就算失去珍贵的记忆也可以……难道他都无所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