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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领听得心潮澎湃,被动了几月,终于要发起进攻了。那些个北越杂毛,早就想狠狠收拾他们了。
宁书涵和众将领如是这般地部署了一番,杀伐决断,再不心软,临结束前,忽然说了一句:“西边是樊城守卫最薄弱的地方。”
众将领心领神会。
会议结束后,木小五没有急着离开,他盯着宁书涵看了一会儿,“梳子,你故意的。”
宁书涵也不反驳。
木小五接着问:“你怀疑谁?”
宁书涵这才瞥了他一眼,“反正不是你。你若是无事,就先回去睡一觉,晚上指不定还得闹腾。”
半夜的时候,木梓殷被吵醒,急忙下床披了衣服就往暂作议事处的大堂冲,堂内将领到齐,顾南天压着一个人站在大堂中间。待看清堂中跪着的人时,木家小五僵了脸,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此次的副将方允遇。
宁书涵盯着方允遇看了半响,“你可知罪?”
方允遇不吭声。
宁书涵接过茴香递过来的地图,丢在他面前:“本将军可冤枉你了?”
方允遇仍旧梗着脖子。
宁书涵本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只道:“朝堂上你们如何算计我,宁书涵都可以敞怀笑纳。但是在战场上,我绝不容许任何一个人通敌叛国,致万千将士的性命于不顾。所以,你、该、死。”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字第砸在人心上。
木梓殷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
这次宁书涵中毒九死一生活了过来,但是那些跟他去的五千将士,却埋在了大漠黄沙里。他挥挥手,示意将人带下去。
一众人退下后,木梓殷还站着。
“梳子。”他开了口,又哑然闭上,心中不明。一同上阵杀敌的战友,怎么忽然就通敌叛国了?
“回去吧。”宁书涵拍拍他的肩,“后面还有几场硬仗要打。”
木小五走后,屋内又是一片安静,这极度的安静中,他听到了外面木杖打在人背上的声音,不知多久,那声音停了,接着又传出了绳子划过铁轴的刺耳声。
通敌叛国,杖毙后吊城墙暴尸三日。
窗户没有关紧,外面漏进来一缕月光,格外明亮。清欢走进来,爬上他的腿,抱住他的脖子,小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她第一次看到人被活活打死挂在城墙上,心中不是不害怕的,但听茴香哥哥说,这个人是小爹爹的副将,但是他背叛了国家。
宁书涵搂住她小小的身子,下巴搁在她肩上,望着那一缕月光,觉得刺目异常。
三日后,宁书涵领着四万将士分四面从樊城攻入,没废多少气力就拿下了樊城,“宁”字大旗插在樊城的高楼上,耀武扬威。
镇守樊城的将领怒骂:“宁书涵你欺人太甚!”四万对一万,不要脸。
宁书涵坐在马上冷笑,“我就是欺负你又如何?”毫不犹豫地让人斩下了这位将领的首级,继续挥兵北上。
半月后,北越国四城被破,求和信也送到了宁书涵的手里。
一个月后,宁书涵留下茴香和驻守四城的将士,大军撤离北疆。
两月后,宁书涵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回到金陵,清欢骑着马怀抱小灰耀武扬威地行在他身侧,旁边依旧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侍卫努力维护着秩序。
去年他离开金陵的时候正是夏初艳好时光,今次回来,却已是秋风扫落叶。
这一年,他已是二十入冠之年,清欢也已经十一岁。
宁书涵和木小五去宫中面见圣颜,清欢和稚儿直接回将军府。柳氏早早地站在门口,一看到人,心口的大石总算是落了下来。
“可算是平安回来了。”拉着人,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一圈,眼睛就红了,“瘦了许多。”
身后阿临也是眼红红地埋怨:“姑娘你一声不吭地离开,可是吓坏了小的。小的担心受怕了几个月,可是夜夜难安。”
清欢冲他歉意地笑笑,抱着柳氏的腰,难得撒娇地摇了摇。
宁书涵打了胜仗,皇帝要在宫中赐宴,被他婉拒,道是离家许久,家中母亲牵挂云云。皇帝亦未在勉强。
柳氏见到一年不见的儿子,自是一番诉衷肠,一顿晚饭吃得几度哽咽,无论宁将军低斥还是宁书涵软言宽慰都没有用。
宁书涵回到金陵后,又忙碌了一些时日。清欢照旧每日和稚儿比武,烟雨搬着凳子坐在廊下绣花,小灰窝在一边懒懒地晒着太阳。这样的日子,让人感觉像是偷来的时光。
这一天,宁书涵在宫中参加完晚宴回到学书楼,见清欢坐在葡萄架下捧着一盘子葡萄吃得直皱眉,旁边小灰抱着根胡萝卜啃得欢畅。
“怎么还不睡?”他笑吟吟问。
清欢望着天上圆盘似的月亮,“说”:“今天可是十五。”八月十五,要团圆的。
宁书涵岂会不懂小丫头的心思,吩咐烟雨取来一瓶葡萄酒,让稚儿去小厨房找来两碟小食,放两人自去休息。他拎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见某丫头眼馋地看着手中的酒壶,忽然起了一点逗她的心思,“想喝?”
清欢连连点头。
“只许喝三杯。”这个数量,该是刚刚好。
清欢开心地学小灰摇尾巴。
两人就对着月色和一只兔子,在中秋之夜喝着美酒,时不时地还“碰”上一杯。三杯酒很快下肚。
清欢脸红红,眼迷离,如他所想,刚刚好。
旁边小灰抱着胡萝卜昏昏点头,醉酒的小姑娘看见,摸了摸,惊奇地“问”宁书涵:“嫦娥姐姐的玉兔怎么来了这里?还变色了?好丑。”
昏昏欲睡的小灰立刻醒了,敢说它丑?举起爪子,搔首弄姿:这么美的兔子,爱我你怕了么?
宁书涵失笑,真是人小酒量也小。
眨眼间,醉酒的小丫头到了身前,葡萄酒的香气喷在他脸上,让他有些难以招架。一指点在他唇上,目光在其上游移,不等他反应,小小的人已压下,毫不客气地对着相中的“事物”咬了下去。
恩,红葡萄,好甜。
被咬的人哭笑不得,心中暗暗想:小丫头酒量太浅,两杯不能再多了。
次日,“被分床”许久的清欢姑娘再度从某人怀里醒来,很是惊喜,尚未来得及高兴,就听头顶一道声音响起:“以后不许喝酒了。”那么浅的酒量,折腾了他大半宿,没办法,只得将人扣在怀里,才得安稳一觉。
清欢不依,挠人。
宁书涵扣住她的手,沉默半响,砸下惊雷一个。
“乖宝,三年期限早已过,我们该回夜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结束,接下来是第三卷,且看清欢姑娘横扫江湖。
☆、继位
所有人都以为宁书涵回夜半之后,继承宫主之位是极为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有句老话叫:天不遂人愿。时夜半老宫主不知何故于数月间心智大变,成疯癫之状。见到宁书涵以“晚归一年为由”,列十二封杀阵,若宁书涵能在此阵中打赢他,他便将宫主之位拱手相让。
十二封杀阵,由夜半的四使八堂掌阵。但因着学书堂堂主由宁书涵兼任,犹是八堂剩下七堂。四使在夜半的地位仅次于少宫主,只受命于宫主。七堂则由由少宫主掌管。宁书涵自来夜半后,先是在清闲的学书堂待了两年,办了几件让夜半上下甚至整个武林都刮目相看的大事后,便提为了少宫主。当时四使甚是不服,但后来觊觎这人深藏不露的狠辣手段,也只能咬牙忍了。
此次能有此光明正大的机会一泄多年来的憋屈,四使怎么可能放过,一个个摩肩擦踵。相比之下,七堂就显得格外安静。
因着宫主的这一壮举,在大漠流放了四年的薛美仁和祁泓得以刑满释放,七人汇聚一堂,本是该格外高兴的事情,但眼下谁也无法开怀。
莫少青年已十五,仍着一身青衣,身量颀长,五官挺括,眉心之间含凛凛正气,与少年的顾南天真是一般无二。他已不如少时那么呱噪,只沉默地挨着顾南天坐着,时不时顺手帮他添一杯茶。
茴香这几年一直在外忙碌,能见这小子的时间极少,此番见之,颇有些不适应,便调笑起来:“青小子提了堂主,比小时候稳健多了,就是还是爱粘着我家南天哥哥。”茴香与顾南天的事情,夜半众人全做一场笑话,这许多年看着一个死缠烂打,一个忽远忽近,也习惯了。
莫少青是年前提的堂主,初涉及核心任务,但尚未分配领域。此时听茴香说他,便起身给剩下众人都将杯中茶水添满,方道:“此事,几位兄长有何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众人对视一眼,当事的都不急,他们急有何用。茴香两指捏着杯盏,吔了一口茶,忽地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还有三日时间,我等不如想想还有何事未做的,哪家小娘子没亲够的,都快些办了吧。”
众人都知茴香与宫主关系非比一般,此刻听他这么一说,皆是心中一个咯噔。莫少青年纪小,最是沉不住气,当下就白了脸色。
茴香又道:“少宫主有句话让我带给各位。”他学着那人眉眼风清含笑的模样,“涵于阵中,持剑相候,盼诸君礼待。”礼待。宁书涵是如此骄傲的一个人,他们若是刻意相让,便是辱没了他。
“夜半”的这场风犹如冬日惊雷,震得江湖众人闻之变色,各派掌门秉烛不眠,盼着那一星点消息。为何?试问上至朝廷下至江湖九大门派,谁没请夜半私下办过事儿?他们那些暗藏深处的秘密,那些见不得光的龌蹉,怕是“夜半”比他们都清楚。此次“夜半”换天,事关他们的秘密会不会被泄露,将来他们能不能继续地“伪”下去。
武林众人夜不能寐,不是没有想过将“夜半”除之而后快。然,其一,不知“夜半”位于何处,其二,不知“夜半”中人真面目,其三,除了夜半,谁来帮他们办事儿?江湖九大门派,乃正派之人,双手岂能随意染血?
所以,“夜半”尚不能除。
三日后,是个晴好的天气。清欢在学书堂的小楼里换了身碧绿衣裳,倚在窗台边晒太阳,手中端着盘宁书涵早起亲手做的荷花酥,吃得心满意足。稚儿在一旁喂兔子,忧心忡忡只为一事,如何才能看顾住主子,不让她在今日出这个院门。
***
“十二封杀阵”设在夜半诺大的青石场地上。十二铁桩插于地下三尺,高出地面一丈,顶端打磨得锃亮尖锐。
茴香瞧见,身形一动,对着守阵的八位北角屋执刑者挨个赏了爆栗子。
“轰隆”钟声响,吉时道。四使七堂就位,老宫主一身黑衣飞上阵心铁桩。宁书涵自正堂中怡怡而出,捋捋衣袖,理理丝发,闲散得像是来赏园游玩的。
钟声再起,宁书涵纵身入阵。
十二封杀阵,十二次阵式变换,皆为杀阵。这是一个有来无回的诛杀局。
老宫主亲守阵心,四使齐心发力,七堂不敢怠慢分毫。地上全是削尖毛竹,一个不慎,摔下去就是死。
茴香堪堪在铁桩上稳住身形,趁众人缠斗之际,扯了腰带将自己死死系在桩上,眼瞧着莫少青被弹出来,急忙飞身上去接住人。莫少青不笨,不等他开口,亦学着茴香将自己捆好。
老宫主单足立于桩上,口中一句“换阵”,十二人顷刻移了方向。四使在这一阵中换到了阵前,宁书涵再度出手,皆是杀招。袖中一物弹出,却是一只两尺长的紫毫笔。
众人见之色变。
“江湖书生,素衣紫毫,凡人勿近,鬼魂绕道。”
“梅谷魔女,丹颜赤血,子初蝶舞,祸水人间。”
清欢在册子上将此话记下,准备留着晚上问小爹爹这书中魔女是否当真有此等威力,居然江湖九大门派皆不能应。
湮没于世的传说像是一道魔咒,箍住众人头颅。四使七堂,对那个手执紫毫笔的素衣书生只限于书中文字或说书人的话本子,但老宫主一把年纪,却是见过真人的。
宁书涵手中之笔豪不犹豫地划向了最后一位使者的脖颈,使者落地,坠于竹间,双目瞪如铜铃。
老宫主立于桩上,口中溢出的血染红了衣襟,望着宁书倒没了前几日的凌厉,面色苍老如天边残阳,只余些微光景。
“我不曾想到,你竟有此笔。”人之将死,总要闹个明白。
宁书涵握着笔,单足立于桩上,“我也不曾想到会是你。”
“你何时得知?”
“命危之际,幡然醒悟。”
老宫主闭目,须臾,长叹:“后面的路,并不平坦。”
紫毫笔毫不犹豫地点在老宫主心口,笔端紫毫化刃进骨,宁书涵望着老宫主灰白的脸想起当年时光,不免有几分喟叹。收笔入袖,终是未发一言。身后老者如朽木枯叶,飘入一片竹林。
“厚葬前宫主。”
一言令下,七堂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