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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嫣轻叹一声,雪亮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杜嬅,拔下金簪虚空一划,一字一顿道:“今日你我姐妹之情,就此两断!”
“嫣娘!”
金簪落地,撞出一声清脆,杜嫣慢道:“这金簪里渍了迷药,姐姐留着防身吧。另外,你可以告诉苏琦他爹,我知道的,远远比他想象的多得多。我不单是名谱里的一员,也是楼里所有名谱中的姑娘的领事,直接受鄢霁委派,与封朗韩澹平级。有能耐,让他来找我!希望能帮姐姐保住一命,好好地,做您的苏家如夫人!日后,且自珍重。”
似乎厚厚的云层忽然裂开了个大大的口子,瓢泼的大雨倾盆砸下。一道闪电银蛇似的劈落,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响,将雨幕照得雪亮。
杜嬅大吃一惊,愣愣地看着杜嫣。直到杜嫣扶着流血的左臂头也不回地踏进雨幕,她才惊觉,不知道何时起,这个妹妹,走上了一条完全脱离她预料的路······
杜嬅要喊住她,要劝她认清身份迷途知返,然而迈出的步子却被滂沱的大雨生生阻在了檐下。
一道道惊雷闪电好像要把天地劈开一般,滚滚而下,照得人脸上惨白一片,半丝血色也无。
杜嫣以为在这样的巨大雷声下她不应该听见杜嬅的喊声,但杜嬅的声音却是该死的如此清晰,清晰得令她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永远永远不要听到那些要把她一辈子钉在卑贱上的可恶的言语——
“杜嫣!姐姐都是为了你好呀!”
“杜嫣!咱们是女人,生在贫户,长在贱籍,一辈子也不可能翻身,都是命里注定的事······”
“杜嫣!你到底要如何?别忘了你的出身!妓女!妓女!一辈子都是下贱的人!你就是逃出来,你又能怎么办?你能去哪儿?是要终日流亡还是重操旧业!”
“杜嫣!去求老爷饶你一命吧。说不定老爷还会再另为你寻一条出路的······算姐姐求你了······”
“杜嫣!人生来就有三六九等,你我便是最下等的那一层出身!你为什么认不清,看不明,一定要与主子们对着干!你这样会吃大亏的,会摔大跟头的!”
“杜嫣!你扭不过命,拗不过天!”
“杜嫣!”
······
哗啦啦的大雨登时就把杜嫣淋了个通透,长发、衣料紧紧地贴在身上,泛起一道道褶皱。油青色的衣服似乎还有些掉色,一股股细流顺着衣角淌下,夹杂着一丝丝细如丝线的或青绿或血红的颜色,一同蜿蜒到地上,迅速被冲淡不见,再被后来砸下来的雨点溅成片片细密的水花······
杜嫣抬手一抹模糊了视线的雨水,真想仰天大笑三声。生在贫户,长在贱籍,一生贫贱?这是她的命?是谁定的?
倾盆的大雨模糊了她的视线,却浇不灭她眼底的火焰,打不弯她的脊梁。她不信命,如果天绝她平安康乐之路,她不怕逆天而行,披荆斩棘,开出一条她自己的路!
······
明楚历1008年七月初,柏渠府、涴州府、滨州、镜州等地突降暴雨,兰江中游的几条支流水位暴涨。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冲毁房屋百座,死亡失踪共计二百一十八人······
当地的老人们说,从第二次北伐失利之后,十几年了,从来没在大夏天见过这么大的雨。说不定呀,又有大事儿了,就要变天了······
“就要变天了。”书案上白玉镂花篮形香炉里飘出袅袅青烟,轻轻浅浅的宛如淡淡勾勒的墨线。空气里弥散开清雅的香气,鄢霁站在半开窗前,视线掠过茂密油绿的枝叶,望向南边浓云密布暮霭沉沉的天际。
“是呀,要变天了。”金昱摇着扇子,目送一群朝臣幕僚们的身影消失在长廊拐角,轻咂一口茶水,笑道,“昭铭,我倒还是是小瞧你了,没想到司天监提点、御史中丞、广平侯都是你的人。这一次的清洗,干得漂亮!我自认,只凭着一个突发的异象,这几天的时间,哪怕调动金家全部力量,也不可能把平王府和安国公府全罩进去。”
鄢霁收回视线,转身雍容闲雅地坐下,微笑道:“未成定局,言之尚早。说来还未恭喜玄辰,神天中禁四大军队,经过上月你们策划的那场‘哗变’,天策军十万兵马尽归金世伯之手,实在可喜可贺。”
“你看,你这不是又拐着弯儿的夸自己么?”金昱摇着扇子,懒散地倚在靠背上,细长的眼睛里偶有精光一闪,“要不是借了你‘一圣主兵’的东风,天策的换血哪有这么干脆,这么彻底?只不过,就是也赔进去了几个自己的人。”
鄢霁摇摇头,缓声道:“这是也难免的。等过了风头,再找机会提上来就是了。这一阵子,还有劳玄辰小心照看着,毕竟不知其中还会生什么变数。”
金昱点点头,应道:“还用你说?自然是省得的。身家性命的事,哪里敢马虎?”说着金昱起立,活动着手指,衣服上金银丝线绣出的如意云纹熠熠生辉,“来吧,再推衍一遍,我总觉得柳老头儿那里是个变数。要是他再说什么怪力乱神之事不可信,领着一帮书院的穷酸愣头青们在宣化广场上搞什么长跪请愿的,指不定咱们皇帝陛下心一软,可就又泡汤喽!”
鄢霁很是赞同地站起来,微微让开身子,铺开一张纸,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侧着蘸饱了墨,在纸上点点画画,“柳太傅那里我倒有安排,两个月后他的孙子会因为一年前犯的一个案子被苦主找上门告状。相信三个月之内,他无颜也没时间掺和到安国公府的事情里。”
“另外士子那一头,我会着人放出流言,下次科举会有极大调整,除明算一科基本不变外,进士、秀才两科并入珠算,明经增考《晗微笔记》原本及《晗微笔记》兴业时代修订本,明法和明书并为一科,等到安国公府的事情了结了,再出面澄清谣言。”
鄢霁在纸上写下“柳太傅”、“寒门士子”几个字后又抹去,继续道:“现在我觉得最大的变数是岭南。原本以为岭南王最早也要到冬天才会上京,这里一个杭震不足为虑。却不想岭南王居然提前来了。如果有他们在里头横插一脚,可能会有些变数。”
“不是说杭震杭离两个斗得厉害么?扶持杭离,先让他和杭震斗个你死我活再说!”金昱走过来,眉毛一挑,也拿起一支笔,在鄢霁写下的朴茂工稳的“杭震”二字下,潦草地写下“杭离”两个字,之后一个吞天盖地的圆圈把“岭南”一块儿的东西全包了进去,两个飞白体的大叉打在两个名字上,顿时毁了“岭南”的一番版面。
鄢霁眯起眼睛,忽然道:“我虽有让他们内斗之意,不过却是想控制杭震。不如这样,杭离杭震,你我各扶持一个,务必叫他岭南元气耗尽,到时候也好顺道解决岭南的问题。你看如何?”
金昱思索一下,点头沉吟道:“如此更好,就这样说定了,我去拉拢杭离,你负责杭震。还有······”
从下午开始,两个北派军政巨头家族的新一代中的佼佼者在清雅的书斋里,你一言我一语,一直商议到小厮第三遍催饭才意犹未尽地搁下笔。三尺多长的白纸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或是端正雍容,或是纵任奔逸的字迹,以及各种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符号。一看沙漏,不觉竟已过了两个多时辰。两人不由相视一笑,大有相知恨晚之意。
金昱拍着鄢霁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笑道:“行呀,一直知道你是个狡猾的,没想到这么狡猾!哈哈,真痛快!过瘾!”
鄢霁微笑,“知道玄辰深藏不漏,没想到玄辰如此深藏不漏。天色已晚,玄辰且尝尝鄢府的饭菜如何?”
“那是自然!陪你推衍了这么久,一顿饭也蹭不到,我也太亏了!”金昱说着“哗”地打开扇子,“说真的,我觉得,当世英雄,唯你我两人耳!幸亏咱们两家联手了,不然,啧啧,不知道咱两个斗起来是个怎样惊天地泣鬼神、山河失色日月无光啊,哈哈!”
鄢霁笑笑,拿出火折子,“玄辰稍等,我把这东西烧了就去。”
“你还真是谨慎的可以!”金昱咂舌。
红彤彤的火光照亮了两个人的面庞,在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映出几簇橘红的火苗。鬼画符般的东西一点点化为软绵绵的黑色灰烬。再没有人知道,这张再没有第三个人能看懂的纸上,推演了南宁朝廷最后的气数。
金昱忽然啪地合上扇子,正色道:“鄢四,我忽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鄢霁一怔,抬头看着他,“你说。”
“那个······我的小蝶儿,你给我把她弄哪儿去了!”金昱的眼神无比的认真、哀怨、悲愤、痛心、复杂,好像一个被鄢霁抢了媳妇儿的怨夫。那天从天策军营回来,毕莘就告诉他,楼妆楼里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个布偶,那倾蝶去哪儿了?
手上一顿,鄢霁静静地看着最后一点白纸被火舌吞没,淡淡道:“倾蝶死了。”
“你杀的?”金昱抱臂摇头一笑,明显是不相信的表情,“你会舍得?”
“她不想作为倾蝶继续生活,不让她死了怎么成?”
“那就是说你给她换了一个身份了?”
鄢霁沉默了一会儿,承认道:“是。”
“那她现在是什么身份?在哪儿呢?······”金昱的眼睛“噌”的一下亮了起来。
鄢霁摇摇头,一脸诚实道:“不知道。”
“什么?你怎么会不知道?你······”金昱忽然像发现了什么隐秘,惊诧道,“你不会放她走了吧?”
“不然呢?”鄢霁反问,“不是你说不让我欺负她么?不是我欺负她,是她在挑战我,闹完绝食闹跳楼,不放她走还能如何?”
金昱皱眉道:“你确定她不会······”
鄢霁微笑,将毛笔一根根洗净挂回笔架,修长的手指比玉制的笔杆还要好看,“她不会。那丫头,机灵得很,心里透亮,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记好不记仇的。只要不把她真给惹毛了,那些隐秘之事,她半个字也不会说的。”
听说她要和苏璋成亲了,呵呵,估计是给人骗了吧。不过这会儿,应该已经逃出来了。要不然,也太辜负他让她带走的那些防身的东西了。不长记性的丫头呀,要历练的多着呢。
“你就这么信她?”
“······不是信她,是信我自己。”
······
虽是炎炎夏日,南边刮来的微风却有些清凉,似乎还带来了南边滂沱的骤雨的气味。未来的日子,注定不会平静。鄢霁金昱不会想到,世间的事情会如此奇妙。他们精心布置谋划的万无一失的棋局,在不久的将来,阴差阳错之下,居然会被他们现在玩笑里谈论的倾蝶姑娘,彻底打破。
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如是也。
第一章 夺命救命
更新时间:2014…5…17 4:11:52 本章字数:4046
明楚历1008年,七月初八。悫鹉琻晓
连下了四天的暴雨终于歇了下来,淅淅沥沥地在树叶檐脚边滴嗒。碧空如洗,瓦蓝瓦蓝的天空上一丝云彩也没有,干净的好像平朔的千尺圣湖。苍苍茫茫的青山上传来一阵阵鸟鸣,不时有一只只斑斓的鸟雀掠过,在镜子般的蓝天上划过一道道残影。
茉凌江是兰江最大的支流之一,连天的暴雨令夹在青峰之间的大江水位暴涨,汩乎混流。青黑的江水浩浩汤汤,有泥沙、带叶子的枝桠、动物的死尸、甚至被连根拔起的树木在江水里浮沉翻滚。
山脚江边有个小木屋,应该是曾经某位渔夫居住的房子。小房子再简陋不过,茅草的屋顶可能是被狂风掀去了一半,抬头可以看见天空,瓦蓝瓦蓝的。
小屋门前,挨着江水有一个小小的码头,原先拴着的小破船不知道被江水冲到了哪里。翻涌的江水一层层冲刷着木板,不知道什么木质的板桩被雨水江水浸湿,显出一种陈旧的棕黑色。
“终于放晴了!”小木屋里走出个挽着袖子的少年,抬头遮着眉毛望望金白的太阳,活动活动胳膊,欢喜地回头对屋里说道,“公子,您且瞧着,看我怎么给您打上来一网又肥又大的鱼!”
少年说着向码头上走去,屋子里又出来个靛青色窄袖便服的公子,衣服上用浅黄色绣线绣着灵芝连云的纹饰,刺绣精致。那公子倚在门边,十七八岁年纪,举手投足间流露着一股贵气,浓密的眉毛微微皱起,怀疑道:“水流这么急,你能打到鱼吗?”
“嘿!公子,您可别小瞧我。进府之前,我家上数四代都是打鱼的,我就是在渔船上长大的,怎么可能打不到鱼?”
“我记得,你好像六岁起就跟在我身边了吧,你确定你会打鱼?”年轻公子想了一下,又问,“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