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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斗兵谋之舞姬帝后-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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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长很负责,很专业。听说了事情的严重性后,表示事关重大,他要先沐浴斋戒一天。于是算好了良辰吉时,在第六天半晚时分,道长拿着罗盘符纸桃木剑等物什在一队禁卫军的护送下上山了。
    道长上山的时候,杜嫣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裙。裙子很白,按照她的要求,半丝杂色花纹也没有。裙摆很长,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双脚。袖子很大,微风吹荡起轻纱,飘渺的当真似个狐仙。杜嫣低头看了又看,终于点了点头,坐在大石头上,扯开紧束着的头发。
    杜嫣用手指一缕一缕慢慢梳理着乌发,脑海中一遍一遍过滤着行动的每一个过程、细节。应该没有纰漏了,她想。
    杜嫣嘴里还嚼着一根草根,虽然味道很怪异,但是治嗓子有奇效。连着整晚整晚地唱歌,若不是找到了这种药,她的嗓子早就毁了。
    妈妈以歌妓成名,因而也曾想让她走歌妓这一条路,对她歌唱这一方面亲自教导,但她似乎在舞蹈上更有天赋,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了舞妓这一条路。楼的众多姑娘,甚至包括陈秀儿,都不知道,她的歌声并不逊色于舞蹈,只是她后来与妈妈商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便专攻舞蹈,从未在人前开口唱过曲子。
    大猴子吱吱唧唧地攀着树枝跳下来,两只手上上下下地比划着。
    杜嫣点点头,摸摸大猴子脑袋,嘴角一勾,笑道:“很好。那这边,就交给你了。”
    太阳渐渐西斜,道长摆好了桌案。
    虽然众人很奇怪道长为什么不趁中午阳气最盛的时候做法,但是道长说入夜了才是吉时,因为冤魂太多、怨气太大,午时虽然容易做法,却不易将厉鬼以往打尽,一旦有漏网之鱼逃入深山,再想收服就难啦。所以不如趁在夜间,等厉鬼凝结成形,虽耗心力术法,却可一劳永逸,不会再有厉鬼为祸······
    义正词严的一番话从一脸老实像的道长嘴里说出来,顿时叫一众人连连点头,感激不已。
    夜色渐深,漆黑的天幕上乌云弥漫,不见星光。天上两团微微发亮的朦胧的云影,模模糊糊的,更添了几分阴森的味道。
    入了秋,天气转凉,琉璃峡里云雾愈浓,黑压压的一团团雾气弥似乎漫上了吊桥。以致站在山上,竟看不到桥央中的木板,好像被暗黑的云雾吞噬了似的。呼啸的冷风刮过,秋风飒飒,如同怨鬼幽幽地低低呜咽啜泣。乌铁的锁链颤动,偶尔反射过山上的火把光芒,吊桥忽隐忽现,更觉毛骨悚然。
    道长做法的桌案正对着第二主峰。面前就是两座忽隐忽现、颤颤巍巍的吊桥。两张收魂的黄幡立在案前,身后是一百禁卫军、三百监工和五百由道长亲自挑选的精壮的苦役大汉——道长说,需要精壮男子的阳气,压住鬼魂的阴气。
    八百人靠着山石站着,一双双眼睛紧紧盯住施法的道长。
    “呔!”只见道长手执三尺桃木宝剑,双目紧闭念念有词地诵完咒语,突然一声暴喝,双目大睁,木剑一挥,案上符水飞洒,一张黄纸飞落。道长挥剑一劈,“嚓”地一声,黄纸裂作两片飘下,红彤彤的火光下,隐约可以看见纸上显出一只死状可怖小鬼······
    众人面露惊色,未来得及欢呼,却见道长面色一变,飞快地挥舞起木剑。黄色符纸连连飞起,显出各种血红的狰狞厉鬼,竟是劈也劈不及!
    道长眉头一皱,飞快地挥动木剑,落地的黄纸卷成一团风旋,道长一声大喝,黄纸扬起。
    单手拔开一只白瓷细颈小瓶的红塞子,对口一倒,“噗”地一声,道长自口中竟喷出五尺多长的熊熊火焰,烈焰呼呼地燃烧,将黄纸包卷。呼啦啦地,黄纸沾上火星,立即剧烈地燃烧起来,片刻,纷纷落为灰烬,轻飘飘地飘下······
    有监工长舒了一口气,爆发出一阵叫好声。道长却面色大变,道袍大袖一挥,厉声喝止,眼睛紧紧盯住吊桥······
    众人不明所以,顺着道长的目光看去——
    只见颤巍巍轻轻摆动的铁链上,不知何时,攀上了一只洁白纤细的手臂,翻滚的墨色云雾之间,一抹白色的鬼影若隐若现······
    呼啸冷冽的山风吹过,如同怨鬼呜咽。
    又一只手臂攀上桥板,女鬼从漆黑的云雾里一点点爬上悬空的吊桥。红彤彤明亮的火光照得铁链上泛着诡异的色彩,女鬼伏在桥板上,一点点爬起来,乌黑的头发似乎与黑夜墨云融为一体,偶尔一抬头,脸色却比一身白衣更加惨白······
    有胆小的监工被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人群里登时起了一片混乱。没人注意到,一根结实的绳子悄然被丢下深渊。
    女鬼一点点爬起来,张开双臂。轻飘飘的衣裙被吹起,宽大的袖子迎风飘荡,手上挽着长长的白纱,白纱很长,垂进漆黑的云雾里,看不到头。
    女鬼静静地站在桥上,山风吹得一头乌发扬起,吊桥轻轻地晃着,女鬼却站得极稳,长长的裙摆垂下,不见双脚,如同飘在桥上一般。
    女鬼微微低着头,小口轻启,出口的却是个低沉的男声。
    山里无比静寂,女鬼低沉幽咽的声音顺着低低呜咽的山风传来:
    “碎骨尸骸已葬······”
    女鬼腰身后仰,长长的乌发垂到了桥面上。
    女鬼轻轻悠悠地转了个圈,衣裙层层荡起,白纱扬飘扬,一圈圈旋转盘绕着升腾上半空;
    “孤魂多少凄凉······”
    女鬼飘渺的声音拖得很长,发颤,像盘桓起的白纱一样,盘桓在山间。
    凄凉的声音,似是有魔力一般,令人忍不住从心底也跟着升起一阵悲恸;
    “贤妻日夜做新裳······”
    月亮完全没入厚厚的、浓密的云层,天地间一片暗沉。女鬼声音一低,似乎能拧出万千泪水般——
    “今日回归无望!”
    呜呜的山风应和着泣血的歌声,长长的白纱落下,火把的火光似乎也一暗;
    女鬼在跳舞。
    在颤颤巍巍的吊桥上跳舞。
    在从来没有人敢在天黑之后踩上去的危险的吊桥上跳舞!
    女鬼身姿轻灵,宛如浮荡在吊桥上一般,晃荡的吊桥似乎不能影响她分毫。
    洁白的裙摆飘荡,长长的白纱在身前、在身侧、在半空中挥舞出饱满多变的弧度。墨发飞扬,黑与白,在萧森的暗夜里绽放出肃沉的凄美。
    “宴饮游船画舫······”
    女鬼声音陡变,成了尖利控诉的女声。
    凄厉的声音瞬间划破沉沉的森然迷雾——
    “吱——”
    紧接着立即一道凄厉诡异的长长的尖叫响起!
    好像瞬间点燃了引线,四面八方登时响起无数猕猴的尖啸——
    “唧唧——”
    “吱吱——”
    “唧——”
    “唧唧吱吱——”
    “吱——”
    “吱——”
    ······
    此起彼伏的尖啸声顿时响彻山林!
    一片混乱!
    千万只猴子突然暴动,座座山峰上似有鬼影森森。无数猴子尖叫着在山林间上蹿下跳,影影幢幢。繁茂的树木枝叶呼啦啦地作响,如浪涛滚滚,充斥耳际。
    “是皆食我粮桑!”
    女鬼紧接着发出第二声泣血的控诉!
    声音更加尖锐,甚至刹那间压过了漫山遍野的猴子的尖啸和哗啦啦的林涛!
    似乎能划破耳膜喉咙,已非人声!
    令众人顿觉一身血液也跟着激荡!
    “此时必要你来尝······”
    女鬼声音却又一低沉,阴森里带着沙哑。好像十八层地狱里爬出的厉鬼,低着头,翻着眼,眼睛迸出仇恨的血光,眼神里幽光一闪,穿过层层人群,直射向监造官,发出的最恶毒的诅咒——
    “粉、骨、烧、身、何、状······”
    好像远古的咒语,每个音都被无限地拉长,每个字都像浸透了血泪,被万千白骨碾压,沉甸甸地凝结,沉重的似乎抬不起、分不开······
    监造官嘴唇乌青,腿脚不受控制地发抖。只觉得浑身汗毛林立,层层冷汗一层层浇头衣裳。
    之前的内幕,他多少耳闻一些,不然也不会着急着找道士收鬼。只是,这,这······
    监造官屏气听着女鬼好像没有穷尽的诅咒,竟忘了呼吸。突然身子一软,脸色煞白地昏死过去······
    四面的山峰上,此起彼伏的猕猴叫声尖利,林涛树影,更像是万千厉鬼游荡,亮出阴森森的爪牙······
    “鬼啊!”
    “恶鬼来了!”
    “恶鬼复仇了!”
    “救命啊!”
    “不是我!”
    ······
    无论是监工还是劳役,甚至是禁卫军,没有人再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镇静,顿时四散奔逃。
    “兄弟们——”
    女鬼不跳舞了,静静地站在桥上,吊桥颤巍巍地颤着,女鬼的裙摆头发也随着山风飘扬,轻飘飘地好像手挽的白纱一样,没有一丝分量。
    女鬼再次开口,声音成了个少女的声音,清澈动人:
    “兄弟们,我们死得冤啊——”
    少女的声音回响在山谷里,空灵飘渺。回音一重重荡开:
    冤啊,冤啊,冤啊······
    “兄弟们,替我们报仇——”
    “报仇······”
    “报仇······”
    少女的声音里透着无助,透着哀求,甚至能从声音里听见眼底泛出的晶莹的泪光;
    “兄弟们,我们死得惨啊——”
    “惨啊······”
    “惨啊······”
    “惨啊······”
    “救命啊!”
    “不要找我啊!”
    ······
    众人乱成一团,四散奔逃。
    “格老子!蹿什么!***不是冲咱们来的!都跑什么!”猛然间人群中响起一声暴喝,只见二斧双目暴瞪,眼若铜铃,脚踏巨石,两手揪住两个奔逃的苦役,“没听见么!冤死的弟兄们显灵,叫咱们替他们报仇!都跑什么!”
    二斧一嗓子镇住不少人,有胆大的看向女鬼。
    只见女鬼静静地站着,衣袂飘摇,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隐隐有泪光闪动,凄婉无助。
    越来越多的人小心地回过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
    道长突然手指一掐,桃木剑一挥,变色道:“不好!”
    众人顿时大惊,道长大喝一声:“竟是奸臣当道!怨气冲天!”
    道长说着再次挥起桃木剑,大袖一甩,一手扬起符水。符水飞溅,滴落在案前的招魂幡上,一道道水痕淌下,只见招魂幡上竟渐渐显出字迹来:
    一张幡上写道——
    “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
    另一张幡上则是——
    “荡平中土,剪除贪吏”。
    道长朗声将两句话念了出来,大声呼道:“天降神谕!官逼民反!”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女鬼紧接着跟着大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二斧随之大喝,“兄弟们,杀他娘的!为惨死的十几万兄弟们报仇啊!”
    阴风森森,女鬼渐渐地向后飘去,浅浅淡淡的声音好像在哼着一首悠扬的童谣,却又透着凄婉哀伤,萦绕在山间:
    “长阴岭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绸背裆。
    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琉璃死,斩头何所伤······”
    “譬如琉璃死,斩头何所伤······”
    回音弥散在山间,顿时激起一众苦役的共鸣。
    “兄弟们!等死,死国可乎!”有人高呼。
    “反了!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弟兄们!杀啊!”
    “杀出一条血路!”
    ······
    滔天的怒火终于被完全点燃,二斧率先一个箭步上前,扑倒一个拔刀的禁卫军。抢过他挎刀,大喝一声,双手握刀狠狠一劈,顿时热血飞溅一脸。
    紧接着道长扔下碍事的道袍,挥起桃木剑刺向扑向二斧的禁卫军。
    顿时喊杀声一片,火把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在石壁上投下一片混乱的阴影。
    五百苦役登时从任人奴役的奴隶化作反抗的猛虎,与禁卫军和监工们厮打起来。
    不同于苦役们的满腔沸血与仇恨,监工与禁卫军早已被女鬼吓破了胆子,四散奔逃。偶有几个挥着挎刀或鞭子想要制止苦役暴动的,如何敌得过几乎疯狂的苦役?
    喊杀声不绝于耳,苦役们在这一时刻爆发出了他们血液里、人类最原始的野性。鲜血、厮杀,也许只有这些,才能安抚被压抑奴役多时的苦役们心底的暴躁!
    战争的残酷性在这一时刻,初见端倪。
    这里的暴乱尚未平息,营地里异变又起!
    只见火光突起,大片营舍起火。不多时,滔天的火光耀亮了半边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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