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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多言,站了一会,便另人抬着肩舆默默跟在我身后。
我缓缓走着,今日出来,特地多加了一件紫貂披风,走在路上,倒也不觉冷,只是有些冷清,不时从身边穿行而过的宫人,看到皇后鸾架,连大气都不敢喘,躬身站在一旁,等我过去后便又匆匆离去,碧月与陈仲也都不说话。
一时间,静了许多,让我有些不能适应,仿佛我的内心已经习惯了忙碌与缤纷的争斗。
只是……有些空虚,不知道娘现在怎么样了?郁诚越有没有遵守诺言,好好待她,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将她带在身边,再不分开。
第二十七章
故人相逢
远远的,看到一顶宫舆缓缓走过来,辇车上高擎诚王府字样。
我的心跳露掉了一拍,猝然转过身去往回走,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停车。”我听到他浑厚而有力的声音。
以为已经将他忘了,但是却记得这么深,入宫前夜,他与红泪在后花园中私会,留给我的只是一片冰冷。
他选择了红泪,我留在那里还有什么意思,做一辈子平淡无奇的清尘,还不如放手成全,入宫绶封。
夏侯君悦下了车,缓缓向我走来,直到——高大的身子将我视线掩盖,我抬头看他,软语浅笑,“王爷近日安好。”
他拱手,对我行礼,“臣见过皇后娘娘。”
突然间,我有点想笑,相隔不过几日,而我与他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前,他是高高在上的诚王爷,我是郁家卑微的庶女,从前,他是灯节上翩翩多情的英俊男子,我是灯节上千万小姐之中的,一个。
四目相对,却再也找不到从前的影子,现在,他是天朝的诚王爷,今上的亲弟弟,而我,是天朝的皇后,他的嫂子。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的道:“真想不到,会是这样。”
碍于宫人,他没有直说,他是知道的,我是清尘,而不是红泪。
我淡淡微笑,只说,“大概——命运是这样安排的罢,王爷今天进宫想是有要事,本宫就先别过了。”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看,似有千言万语要说,见我要走,情急之下竟然闪身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慌乱间一怔,他想要干什么?
夏侯君悦脸上胀得通红,尴尬的看向别处,“娘娘请留步,我还有话要说,你娘她很好,清尘……”
“妹妹她好吗?听说你与清尘就快订亲了对吗?”我没等他将话说完就匆忙打断他,唯恐被人看出端倪。
他脸憋得紫胀,良久才道:“你……误会了。”
误会?我转身看向他,转而轻笑,“是吗?在家时见你与清尘日日相好,以为今日是来向本宫报喜的,怎么?不是吗?”
我语声平静,内心却汹涌澎湃,不,不能让他解释,如果他说那天晚上是我误会了,他并没有选择红泪,那么,我今天所做这一切,我会后悔死的。
我手指凉似冰棱,身体僵直地站在那里。
“不是。”这一次,他说得坚决而肯定,情绪中似乎压仰着愤怒。
“不是……”他再一次向我解释。
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我感觉身子越来越凉,原来真的是误会,可是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宁愿都是真的。
我渐渐笑出声来,硬生生逼退眼中泪水,“是吗?看来我家清尘没有这个福份,本宫还有事,今日就不多聊了,告辞。”
我错身从他身边走过,连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这个人,是让我日思夜想的人,也是让我万劫不复的人,如果将来我会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刽子手。
不可原谅。
我走了两步,又停下道:“多谢王爷来告诉本宫娘她一切安好。”
说完,我便绝尘离去,再待下去,我怕从前逝去的感情会死灰复燃。
我在心里轻轻的告诉自己,清尘,大概你与夏侯君悦今生无缘,一场误会成就了今日的局面,恐怕也是上天注定,强求不得,不要后悔,不要后悔……
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后悔,可是眼泪却不争气的落下。
簌簌,如断了线的珠子。
第二十八章
来到御花园,我禀退宫人,独自坐在亭子里吹风,泪痕未干,心里更是茫然无措,突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失去了目标。
从前,我以为我舍去诚王爷之后会无爱无欲,只要拼了命在宫里活下去就好,而现在,一切都变了,他说,他选择的人是我,可是为何这样晚,当一切都来不及的时候我才知道。
一颗心茫然而疼痛,我再一次偿到心碎的滋味。
“陈公公。”我将脸上泪痕擦干,唤来陈仲。
他俯身在我面前,恭声道:“娘娘有何吩咐?”
我看着一梢梅花枝头,缓声道:“你看这御花园,到底是皇家园林,就连冬日也能见到这么多奇珍异葩。”
他抬头看看四下风景,不明白我为何突然这样问,只得随声附和着,“是呀,这林子平日是供各娘娘们观赏游玩的,所以更加荒废不得,每日都有园丁宫女们细心打理,就连园子里的鸟儿每日都由特定的人喂养。”
我眸光淡淡看了他一眼,“是吗?花是好花,树是好树,鸟是好鸟,唯独缺了一点,本宫喜清静,这鸟叫声太吵闹,如果它能通人心意,本宫想让它叫的时候它便叫,不想让它叫的时候他便缄口不语,这…该多好。”
我看着他,目光幽深。
他微微一怔,随即将身子俯得更低,恭声道:“娘娘是人中龙凤,相信鸟儿若通灵性,一定能听到娘娘的心意,不再吵娘娘清幽。”
他的话无懈可击,我轻笑,“是吗?不知今天鸟儿可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我手指轻轻摆弄着紫貂披风上的丝带,目光幽远的看向前方。
陈仲屈膝跪倒,以额触地,“鸟儿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
我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挑挑手指,“起来罢,果然如你所说,这园子里的鸟都是通灵性的好鸟,去传旨喂养的宫人,每日多加谷子好生喂养。”
“是。”他领命起身,慌忙跑去传旨。
我脸上笑意却越来越深,有些苦涩,什么时候,我也成了这样的女人。
再坐了一会,我便起身要回去。
“怎么,娘娘不是说今日天气晴好,想要来御花园里逛逛吗?怎么只看鸟儿就已经满足了吗?”
易子昭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身后,斜倚在柱子上,口气里满是调侃意味。
我轻笑,并不看他,“难得易公子百忙中抽出时间来教本宫舞伎,真是多谢呀。”
他笑着,双手抱胸缓缓的踱到我面前,“皇后娘娘何必说这种话,就算在下在您面前,您又何偿正眼看过在下?徒惹悲伤啊!心痛。”
他捂着胸口,言语轻佻。
我眸光焉然变冷,语声亦冷若冰峰,“是吗?是本宫失礼了,还望见谅。”
我微微向他福了福身,眸光充满讽刺。
他仰天长笑,“皇后娘娘是在教训在下没有对娘娘行礼吗?还望见谅,在下见过皇后娘娘,娘娘玉体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将身子深深俯低,对我拱手行礼。
这,算是伏低吗?怎么我看到的还是放荡不羁的男人,相隔不过一尺的距离,他看我的眼神暖昧,迷离,寂静里渗杂着沉重的呼吸声,暖暖的气息迫在眉睫。
我慌忙直起身子,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脸上已有红潮,冷冷的道:“免礼。”
第二十九章
看到我仓皇的样子,他猝然发笑,得意的道:“娘娘,已经歇了两天了,现在该好好学舞了,要不然三月之期到时,不光娘娘会失去唯一一个存活下去的机会,就连在下也会受到皇上的责罚。”
我好整以暇,淡淡微笑,“是吗?易公子这样说那本宫就一定要好好学喽,本宫的命不足为惜,但易大人若跟着受牵连,那罪过可就大了。”
这一次,他只是看着我,不再说话。
我如针茫在背,冷冷的走出亭子。
这个男人太过危险,他不只是个男人,还是太后手中的棋子,唯一一个舍不得杀的棋子。
×××
他教我的舞,并非寻常,他要我大冬天穿着单薄的衣服练习,口口声声说,在下已教过娘娘“气数”,好好练习,善加利用,相信过不了几天娘娘就不会觉得这么冷了。
我站在冷风里,熟练那些舞步,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是目光越来越坚定,冷冷的看着他。
那人围着厚裘坐在软椅上,漫不经心看过来,刚好对上我的目光,他笑着道:“娘娘生气的时候更美艳。”
我一阵恶心,猝然转过目光,恨不得一掌打碎他那张邪恶的笑脸。
但是,我却渐渐笑了,“那……跟明德皇后比起来呢?”
打蛇打七寸,果然一招凑效,他脸上笑容渐渐湮去,脸上神色可怕而冰冷,而我越笑越得意,看着他气得浑身发抖,真是好不惬意。
“不许你提她的名字,不许你用这么不尊敬的语气提到她。”他从齿缝中崩出两句话,铁青着脸看我,目光变得阴霾。
我冷笑,收了步子站定,“本宫并无冒犯亡灵之意,只是想告诉你,本宫——绝不会是那第四个,也绝不会被人随意利用。”
我冷冷的看着他,他目光并不闪躲,直直与我对视,但是却慢慢笑了,讽刺的道:“在下也希望娘娘可以打破旧例,活过三载。”
“不是三载,是永远。”我语声凉若冰棱,坚定的道,像是对他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轻笑,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走近我,“那就请娘娘好好练舞罢,歌舞琵琶,相信娘娘一定会成为后宫最受嘱目的一个舞伎,也会成为史上唯一一个艳绝天下的,皇后。
他温热的手指划过我冰冷的脸颊,分明是一片暖意,但我却觉得越来越冷。
闪身躲开他的抚摸。
他轻笑着收回手,回身在椅子上坐下,冷声道:“继续罢,时间不多了,等会还要学歌,学琴。”
我每日的行程就是这样被排得满满的。
早上练歌,下午练舞,晚上工琴。
到休息时,往往已经过了子时,我的艺伎也渐渐的得到了提高,那人的脸上也渐渐有了满意的神色,不,应该说是惊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到这样的效果。
他很满意,只是不知道,夏侯君曜是否满意?
中宫殿里暖香融融,我梳洗已闭,穿着家常宫装庸怠的躺在鸾榻上,等宫人来回话。
片刻后,陈仲进来,躬身站在殿下。
我缓缓抬眸看了他一眼,“可有消息?”
“是,王爷那天进宫好像是为了指婚一事,听说皇上为王爷指婚南靖大将军府的二小姐。”
闻言,我身子一震,他终于是逃不过指婚,而我与红泪还妄想着哪天嫁给他,现在,我已经进宫做了等死的皇后,而红泪得知这个消息又会怎样?会伤心罢?还是冷笑,两个人争了这么久,终是徒劳一场,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第三十章
夏侯君悦的影子在我心里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连一片衣角都不留下,他被我驱逐出了身体,留着他的影子,只能遭来杀身之祸,而我,还有娘需要照顾,死不得。
我抚弄着衣角,淡淡的道:“知道了,这两天让你找聪明伶俐的宫女,找着了吗?”
身边宫人,只有陈仲是自己人,对其他人仍得保持三分戒心,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树大招风,我最近峰茫太露,被人算计是迟早的事,必需得赶在事发之前筹谋妥当。
陈仲迟疑了一下,为难的道:“娘娘,宫女倒是好找,只是聪明伶俐的不太多。”
“是吗?”我轻笑,慢慢收回目光。
见我不置可否,他显然有些慌乱,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我转眸看他,笑着道:“行了,你下去罢,最近天气更冷了,本宫让内务府给你做了两条裘被,明天大概就会送来了。”
“奴才何德何能,怎么当得起皇后娘娘如此关怀。”他惶惶不肯收。
我轻笑,缓缓站起身往内阁走去,“收下罢,本宫既给你,你自然就受得起。”
我广袖垂落,长发披泄,如一片影子,妖冶的身影从他眼前慢慢掠过,唯留一片凉意,他惶惶跪地恭送,直到我进了内阁,才站起来出了寝殿。
太后生辰将至,天胤宫传来旨意,让我代为筹宴。
宫中妃嫔除了给我送了礼的张捷妤,李修容,莨淑妃,裴昭仪,嫥淑仪……
其他不相往来的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