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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的功夫,离开的时候四爷的模样还历历在目着,一身剪裁合体的宝蓝色骑马装,人虽是冷冰冰着张脸,却是健壮而意气风发的。如今看他……人昏迷着,整个人瘦骨嶙峋,依旧是穿着他离开时穿的那件金黄色里衣,如今却是堪堪松垮垮的挂在瘦削的躯干上。眼眶也深深的凹陷,颧骨微凸,那向来冷冰冰的脸此刻也没多少肉了,张子清这么看着,隐约都能看出骷髅的雏形。还有那鬓角,一场病竟让正值壮年的他华发初现……
张子清别过脸深吸口,若说别的她还能按捺的住心情,待见了一身邋遢明显能在他的衣襟被褥上见着呕吐物的四爷,不知怎的,她的心里陡然就升起股不是滋味来。想起往日一身冷然傲骨的人,不过是区区一场病,却成了人见人躲的存在,而今更是连奴才们都欺在头上,何其的……可悲。
床上四爷的模样苏培盛也是看在眼里,他万万没想到在他不在的日子里,那群狗奴才竟是这般对待他家爷的。当即就气的手脚哆嗦,眼眶发红,冷冷扫视着外头远远站着的奴才们,恨不得能剥了他们的皮。
“去打水吧。”张子清叹口气道,俯下了身给四爷解着肮脏的里衣。
苏培盛心道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暂且让这群狗奴才嚣张一阵子吧。
指腹触到四爷躯膛时,感到上面不正常的滚烫温度,张子清便找来了棉签,拿出袖口处一直好生收着的瓷瓶,打开了来,沾了点空间水轻轻擦着四爷干裂的嘴唇。
四爷在昏迷中无意识的蠕动了下干裂的唇,喉结微动,似乎是渴急了,眉头都忍不住难受的蹙起。
张子清想了会,就将他微微扶起,将瓷瓶的颈口凑近他的嘴,小心的给他灌了口。因着当初怕空间水效果对付不了四爷的重病,所以就在这水里加了半颗的洗精伐髓丹,如此一来这效果定是强烈的,所以她倒不敢给四爷一下子喝太多。
不过片刻功夫,四爷似乎感到痛苦的微微蜷起了身体,唇畔蠕动不知在说着什么,而这时,他的身体慢慢渗出了黑色的污垢。张子清微微松口气之际,打水的苏培盛回来了。
给浴桶弄好热水好,苏培盛擦把额上的汗就要小步过来抱他家爷入浴,却无不下巴着地的见着他那张佳主子好生个威猛,竟一手穿过他家爷的脖颈,一手抄起他家爷的腿弯几个大步就来到了浴桶边,放他家爷入了浴。
苏培盛慢慢合上了长大了嘴,忙将脸撇过当自个没见过这么令他家爷丢分的事,暗道这事就算是烂到肚子里也不能跟他家爷讲,说出去绝对会令他家爷颜面无存的。
张子清没再令苏培盛在旁伺候着,等他退下去,便将瓷瓶里的空间水倒下一半去。
拿着毛巾她前前后后仔细给四爷搓洗着,这怕是她伺候的极为认真的一次,或许是为了她这只小翅膀无意扇动的愧疚,或许因着心中突如其来的那丝怜悯,又或者两者兼有。
加了丹药的空间水到底药效不一般,才多大会的功夫,刚擦过的脸又有黑垢渗出,张子清换了条湿毛巾,一手轻柔的按在四爷的肩上,一手持着湿毛巾,脸微微向四爷靠近,沿着四爷的五官轮廓一寸寸力道不轻不重擦拭着。不得不说,张子清也并非一贯的粗枝大叶,她不乏心细如尘的一面。只要她想,她就能将人伺候的妥帖舒服,细致周到绝对的面面俱到,绝对让人满意至极,哪怕是再刁钻的人也升不起丁点的挑剔之心。
等再次将他一张脸擦拭干净了,张子清瞧着这张比先前那张黑瘦的脸好看了不少的模样,倒还真有种成就感在内。
等她疲惫的松口气,略吃力的扶着浴桶边缘撑起身子,来到他的身后给他松开辫子清洗头发,四爷那一直淡淡的安静垂着的睫毛微微动了下,可是张子清这个时候却是看不见的。
可以想象,等张子清给四爷清洗完毕,一个公主抱将四爷从浴桶中抱起的时候,四爷的心里是何种的震惊尴尬怒啊。
98章
刚开始张子清将柔软的胳膊穿过他后颈的时候;四爷的呼吸还紧了下;暗道这张子清往日里还在他跟前装相装矜持;这会趁爷不省人事了;却是要搂着爷要干什么呢这是?
当感到张子清的气息越来越近;似乎慢慢向他俯过身来的时候;四爷心头滑过果然如此的念头,阴霾暴躁了很久的心刹那间如开了条小小的裂缝,让心头的阴霾之气散了些许;顺着缝隙缓缓流进的是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愉悦,一种隐晦的得意之情禁不住就轻微划过眉梢眼角一闪即逝。
四爷心道;也不知这个趁虚而入的女人是要亲他哪里;是亲脸还是亲他的嘴?若是让四爷选,他会更偏向于后者,不过随即又想到这么多天,他的嘴里几乎不间断的被灌进那些又苦又臭的药汁,兼之这些日子来那些个奴才伺候的又不周,想必一开口就是药味冲天吧?自尊心极强的男人是绝不容许自个在他人面前堕了威严和面子的,尤其还是在自个女人的面前,大男人的尊严尤其不能有损。于是四爷下意识的抿唇,暗道,就先委屈她让她亲脸吧,等爷身子爽利了,别说亲嘴,亲哪里爷都给她亲。
正当四爷考虑着要不要等会睁开眼捉她个现行时,忽的察觉浴桶中的水面一荡哗啦一响,明显是她的手探下了水面,四爷怔了下,莫非是要跟他来个鸳鸯浴?等到水下那只手慢慢摸向了他光裸的双腿,四爷的神色就有些诡异了,心里难免就想着,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那床弟之事,怎的就饥渴如此,又要亲又要摸的……
所以,当张子清抄过他的腿弯,双臂用力一个打横将他从水里哗啦下抱起来时,四爷所受的打击可想而知。前一刻还做着旖旎的梦,下一刻张子清一个重磅出击就将这梦击碎的连渣滓都不剩。可能被打击的很了,四爷好久都没回过神,被那他所认为的那柔软的胳膊圈着脖子,强制性按在她怀里被她抱着走的时候,都尚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这么被她一路抱着走向前方的寝床。
好一会,四爷才稍微回了神,犹如抱孩子般被人抱在怀里的四爷不禁要恼羞成怒了,刚自作多情了不说,还正虚弱的,没面子的,甚至连里子都没有的被自个的女人给抱着走,这是他从记事起,绝对是遇到过的最为令他尴尬,令他难堪,令他怒发冲冠的事!想起这女人向来喜欢以虚弱自居,却谁又能想到抱着他就跟抱个小玩意似的,连气都不带喘的,堪比清朝的樊梨花!力气一大把不是,爷记下了。
爱记仇的四爷毫不犹豫的就将这笔账记在了他自个心里的那本恩仇录里面,因着实在不想睁开眼面对这尴尬一刻,索性就闭了眼催眠自个就全当自个尚在昏着。等挨到了寝床边终于得以被放下来时,四爷暗下松了口气,这样的经历他绝不想再试第二次。
床单被褥全都被换成崭新的了,带着淡淡青草的气味,闻起来让人感到格外的舒服。让苏培盛找了件简单点的睡衣,待张子清给四爷擦干净身上残留的水珠后,就翻动着他的身体给他换了上。
四爷先前的脸是泛着青黑的,在空间水的作用下,如今青黑之色已去,呈现蜡黄之态,虽然依旧是削瘦蜡黄的病态模样,可看在苏培盛眼里,这种转变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他毫不怀疑,照这般好势头下去,不出几日他们爷一定会病体康复。
苏培盛激动之余终于得以稍微松口气,自打爷生病,他的心就一直提着,看着那般孤傲坚强的爷倒了下去,身体一日复一日的被病痛拖垮,他就难受的揪心扒肝啊。刚回来的时候见爷的情形他这会还在脑中清晰的回放着,当时他心都凉了大半截,虽不想承认可他家爷的情形摆在那占着,明显的大不好了,可谁知才多大会的功夫,爷的气色就大好,虽还在昏迷着,可整个人瞧着比前头却是明显精神了许多。不由一阵暗叹,要说整个府上哪个最洞悉爷的心思,舍他苏培盛其谁?枉他家爷死鸭子嘴硬的从不承认对那张佳主子有心,可若是没心,他家爷能在没见到张佳主子过来侍疾时露出那淡淡失望的神色,甚至还郁卒的翌日就吐了血?若是没心,能在张佳主子才到来这会的功夫里,吃了神药似的气色如此大好?病由心生哟,说的就是他家爷。
可惜他家爷听不到他的内心独白,不然能吐得他满脸血。
这会功夫,那些奴才们倒掉了浴桶内的脏水,重新换了桶干净的热水,苏培盛退下后,张子清就放下了头发,宽衣解带准备好好洗洗这一路的风尘仆仆。因为怕四爷等不及她来就挂掉了,所以一路上连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又何谈清洁洗漱?每日挤出时间来用细盐擦擦牙那已经算奢侈的了,沐浴甚至是洗脸根本就是想都别想。所以几日下来,她浑身黏腻的特别难受,赶路的时候因着心头装着事倒也没觉得怎样,如今大事一了,立马就觉得不舒服起来,加之天热,她简直都能闻到馊了的味道,恨不得跳进水里能用刷子刷上个三天三夜。
张子清对沐浴的渴望特别强烈,也因着那四爷还昏迷着,她也没觉得要避讳怎样,因而也就没在寝床和浴桶中间竖屏风,宽衣解带完毕后,赤着身子就跨进了浴桶。而浴桶的方向直接与寝床相对。
她却不知,寝床上躺着的男人目睹了美人沐浴的全过程。
等张子清一身清爽的从浴桶中出来,床上的男人这时刚巧合了眼,一如既往的昏迷着。
打了个呵欠,张子清朝着寝床走去,眼皮开始打架,整个人有些犯困。整个寝宫倒是有个小榻,不过张子清打眼一瞧,感觉面积太小,怕睡起来会不舒服。况且这榻是给守夜的奴才睡的,要是将来四爷得知她睡奴才睡过的榻,怕又是一场是非。
目光扫过那偌大的寝床,张子清暗道,也罢,还是睡床上舒服,这么大的床睡三五个人都够了,只睡两个人还是很宽敞的。
被张子清抬着脑袋使劲往床里边移动时,四爷还怒发冲冠的想着,这个女人又要闹什么幺蛾子!等接着被她抬了双脚往同方向抬去,而他的身体弓成一个奇怪的虾状时,四爷严重怀疑这个女人在故意折腾他。等最后她抬着他的腰挪过去,而她自个也随之上了床,扯了他的被子一块盖着时,结合着刚才她困顿的呵欠声,他终于明白了。
可能是因着生病,因着这随时可能会剥夺他生命的疾病,因着生病时只能虚弱的躺在床上废物一般只能接受他人的给予,四爷的情绪一直都处于暴躁易怒大起大落却又敏感中隐含着丝脆弱之中,听着身旁女人几乎一触即枕头就发出的均匀的呼吸声,不知怎的,前一刻还暴躁的恨不得跳起来痛揍她一顿,这一刻心里陡然就酸了,别说暴躁了,连丁点的小躁都灰飞烟灭的彻底干净。
这一刻,四爷又在想什么呢?
其实他想的很多,他想他从懂男女之事起,多少年来,爬他床和想爬他床的女人不计其数,或许他会有性致,却从不会又其他多余的感觉。可如今他被场恶疾几乎拖倒拖垮,几乎所有的人都恨不得能对他退避三舍的时候,这个女人却毫无顾忌的爬上了他的床,不是为了勾/引他,不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只是单纯的累了,想要找个安全舒适的地方歇息。而他的身侧,于她而言,却是她所认定的那安全,舒适的所在,哪怕他身染恶疾,哪怕他的恶疾会令人致命,哪怕这恶疾会传染,哪怕她因此而丧命。想起从他生命起就伺候他的那些奴才,每每伺候他时脸上的面巾都是围的三四层的,却还是远远的站着,视他如洪水猛兽。就算是他的那些女人,伺候他时面巾也是戴的厚厚的,惟独只有她,自始至终展露着一张脸和他相对,和他亲近,毫无避讳,毫无嫌弃,毫无惧怕。
能让一个女人冒着生命危险毫无保留的对待一个男人,究其原因,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四爷觉得他已经真相了,所以心里的某根郁结的管道一疏通,立马一股暖流流淌在四肢百骸,通体舒畅,连心情似乎都明亮了许多。
侧过脸定定的看着那张毫无戒备安睡的脸儿,四爷慢慢伸出手轻罩在那脸颊上,声音轻柔却无比坚定的吐出六个字:“生同寝,死共穴。”
又定定看了她一会,似决定了什么,四爷将手探向床头,从床头的夹板缝隙中抽/出一物,赫然就是那弘晖让苏培盛带给他的平安符。
一看到这物,四爷的眼中却是还忍不住的波涛汹涌,虽然情绪已经不似前几次那般暴怒如狂,心头的怒意还是忍不住翻滚。
冷峻的目光扫了眼熟睡的脸庞,四爷深吸口气,生生扼制住了叫醒她找她算账的念头。想起她一路的风尘仆仆,想起她自进了这寝殿待他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