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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妾也是以防万一,娘的时日不多了,先有个孙子才会安心。”这番话等于打断了乔霙的奢望。
“娘作主就好。”她颤声答应。
“你能想开是再好不过了。”严夫人欣慰地笑说。
不知道是怎么离开东院的,她只是不停的走着,眼泪也拚命地掉,直到管事见到她像缕游魂似的,这才叫住她。
“少夫人。”府里发生的大小事,身为管事的他自然全都知道。
见着管事眼里的同情,乔霙胡乱地抹去泪水,努力笑出来。“我很好……我没事……真的……呵呵……只不过眼泪就是不听使唤……”
管事没有戳破她的谎言,只能目送她离去,除了感叹老天爷太会捉弄人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夜里,她完全无法合眼,呆呆地看着睡在身旁的男人,想着以后将会有另一个女子来分享他的怀抱,不再专属她一个人。
不能哭……不能被他发现……
乔霙蜷缩在他的怀里,试着让自己入睡。
昏暗中,俊眸在这时张开,觑着偎在胸口上的柔软身子,即使她没哭出声,他也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偏偏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让他又怒又急。
看来他得好好查个清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究竟发生什么连自个儿都不知道的事?
翌日用过午膳,严介谦把管事唤到书房里来。
“府里这几天有什么事吗?不许有任何隐瞒。”
“小的……小的也不太清楚。”他是有苦难言,夫人有交代在事成之前不能泄漏出半句。
他神色一凛。“你们一个个都说不知道、不清楚,那么到底谁才知道、谁才清楚?”问了伺候乔霙的婢女也都不肯说,让他觉得事态严重。
“这事儿……少爷还是去问夫人吧。”管事只能这么暗示。
“我娘?”严介谦一怔。
“是。”
严介谦不假思索地起身,从桌案后头绕出来,说走就走。
来到东院,正闭眼假寐的严夫人听说儿子来看她,便含笑的让他进来,赶紧嘱咐婢女奉茶。
“怎么今儿个在家?”她问。
“嗯。”严介谦在心底盘算着该怎么问起。“娘若要休息,孩儿就先出去。”
严夫人露出慈爱的笑脸。“娘没事儿,正想找人说说话。”
“那可以找乔霙,娘以前不是最爱找她到府里来聊天解闷吗?”他一步步地放出诱饵。
“娘是有想过……”严夫人欲言又止,总觉得对不起那孩子,见到她就心里愧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不是乔霙惹娘生气了?”他探询地问。
“呃,那倒是没有……”还是先别让儿子知道,等他从南陵府回来,到时也找到适合的姑娘再说。
“是吗?”严介谦一脸沉思。
就在这当口,江氏兴冲冲地来到东院,才跨进门,劈头就问——
“大嫂,要给介谦纳妾的事儿决定人选了吗?”话才说完,乍然见到当事人也坐在屋里,江氏顿时呆住了。“啊……这……真巧……”
这下想把话收回去也太迟了。
“要我纳妾?”他绷声问道。“娘,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想再瞒一阵子,这下事迹全败露了。
“这……”严夫人横了妯娌一眼,不得不老实说了。“这事儿是我跟你爹考虑之后才决定的,想说帮你纳个小妾,能为严家开枝散叶,也让娘早点抱亲孙。”
“这事儿为什么不先跟孩儿商量?”他正色质问。
严夫人试着好言相劝。“娘也不想这么做,可是华大夫帮霙儿把过脉之后,说她的身子难以受孕,说不定这辈子都无法为我们严家传宗接代,这事儿可是非同小可,最后不得不这么做,就连霙儿也答应了。”
所有的事都连贯在一起了——
乔霙的噩梦、她的眼泪、她的痛苦……原来是这么回事!
严介谦缓缓地站起身,凝着俊脸,眼中却闪烁着义无反顾的决心。“孩儿不会纳妾,这辈子都不会。”
“什么?谦儿,你要替严家着想……”严夫人惊慌地叫道。
江氏也在一旁帮腔。“介谦,你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可得替你爹娘想一想……”她后头的话被一记冷厉的视线给梗在喉咙。
“孩儿决定的事就不会改变。”他按捺住狂怒,拂袖而去。
她为什么不跟他说?为什么要独自承受这样的痛苦?
严介谦才踏进房门,就见乔霙端着药碗,努力地要把药喝完,涨满胸口的怒焰终于爆发了,一把抢过去,就往墙壁摔。
“啊!”乔霙弹跳起来。“怎么了?”从来没看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也可以说他一向太过于自制,所以她真的被吓到了。
“娘说你答应让我纳妾,是不是真的?”严介谦怒目相向,想知道她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为什么?”
她张开小口,试着想说什么,但未语泪先流。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他气得快疯了。
“你肩上的担子已经很重了,我不想……连我自己都成为你的负担,成亲之后,我一直告诉自己要让你每天过得很快乐,要常常逗你发笑……要当个体贴的好娘子……我真的很努力……可是……我连帮你生儿育女都不能……”说到这儿,乔霙已经哭到全身抽搐,脸上爬满了泪水。“我怎么能说不许你纳妾?是我自个儿生不出来……我也不想这样……”
“我们才成亲不过半年,说这些都还太早,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要放弃!”严介谦双眼泛着酸热的血丝,恼火地瞪着她。
“万一到了最后还是不行呢?爹娘已经老了……他们等不及……我不想让别人指责你不孝……”她捂着脸哭泣不止。
他吸了吸气,用力地、狠狠地一把将她拥住。“这事让我来操心就好,有我在,我会想办法。”
“是我的错……我怎么能让你来承担?”乔霙也紧紧地抱住他,痛哭失声,再怎么无知也明白,一个无法生育的女人早已失去得到公婆疼爱的资格了。
“这次就让我来保护你吧……”他抚着她的发髻,嗓音也喑哑了。“还记得你受伤那一次吗?你为了救我,不顾一切的扑向那个杀手。为了我,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了,现在换我来保护你。”
乔霙哭到不行,豆大的泪珠不停地冒出来。真的可以吗?她还可以独占他吗?
叩!叩!
“少爷,老爷请你过去。”婢女在外头小心翼翼地禀告。
闻言,乔霙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待在这儿,我把话说完就回来。”他松开臂弯,抬起袖口帮她拭泪。“要对自己的相公有信心。”
“嗯。”她又哭又笑地点头。
见到双亲都在座,严介谦心里也有数,不过还是故意装傻。
“爹、娘,唤孩儿来有事吗?”他一派闲适地问。
严夫人心急如焚的朝严老爷使了几个眼色,就是希望他快点说句话。
“听你娘说,你坚持不肯纳妾?”严老爷终于开口了。
他啜了口温醇的香茗。“乔霙并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我这时候纳妾?这样对乔家要如何交代?”
“无子就是犯了七出之罪。”严夫人抢白。“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严家绝了后嗣?娘怎么对得起严家的列祖列宗?”
严介谦觑着坐在堂上的双亲,眼底透着一股寒意。“娘该不会忘了爹已经有了两个孙子了?他们身上到底流着严家的血缘,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孩儿可以从小教育他们,好好地磨练,相信不会让你们失望。”
“可……可是……”严夫人为之语塞,那毕竟不是她的亲孙,教她怎么接受。
闻言,严老爷沉下了老脸,口气严肃。“即使如此,身为严家的嫡长子,你更该负起开枝散叶的责任。”
“责任?”他垂下眼睑,掩盖眸底的讥嘲之色,不过上扬的唇角已经泄漏了内心真实的情绪。“孩儿必须承担的责任也未免太多了,爹、娘,你们真的太看得起我,或者该说是我平日太过听话,太过顺从,太喜欢把责任往自个儿身上揽,所以才任由你们予取予求。”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严老爷往座椅的扶手用力拍下。
头一次听到他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严夫人不禁心惊肉跳。“谦儿……有话好好的说……”
严介谦冷笑,抬眼看着双亲,眼底净是沉重的悲哀。
“打我懂事起,我就知道自己没有权利任性,不能孩子气,更不能贪玩,别人家跟我同龄的孩子可以开开心心的玩游戏,我却不能,得跟着师傅念书习字,得跟在爹身边学着做生意,觉得累的时候还是得咬紧牙关。因为娘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耳边提醒我,我是正室所出,才是延续严家香火的人,绝不能让二娘的儿子得到严家的一切,要我替她出口气。娘生下我只是因为可以巩固自己的地位,可以在二娘面前抬得起头……”
“不是这样……”严夫人用手巾捂着嘴,泪水直流。
“我总是告诉自己爹娘的年纪大了,只能依靠我,我必须为他们着想。还有严家,不能让它在我手上倒了,要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得很好,不能让二娘抓到把柄,以为我无法胜任。有好几次真的快撑不下去,好想就这么抛下一切一走了之,可是我没有,我不断地忍耐,就算再不喜欢也得忍耐,爹娘却从来没问过我,问我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你们只是认定我该扛起所有的事……”
“谦儿……娘不知道……”严夫人呜呜咽咽地哭了。
“乔霙进门这半年来,孩儿过得很开心,因为只有她是真心真意的为我好,处处为我着想,只希望我快乐。就算一开始以为我不是因为喜欢她才娶她,她也没有怨言的一再付出。”严介谦眼眶盛满泪水,却倔强地不愿让它流下。“反观爹娘,自始至终就抱持着一己之私,嘴里说疼爱乔霙,实际上却是在伤害她——”
“住口!你这逆子,居然敢这样跟我们说话……我们可是生你养你的……”严老爷怒不可遏地斥骂。
“就因为你们是生我养我的爹娘,孩儿无话可说,更自愿扛起所有的一切,这二十几年来我从没说过什么,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想要的人,她可以给我想要的一切,在她身边,我不需要假装,可以表现出真实的我……”他必须紧咬着下颚,才不至于朝他们大声咆哮。“你们现在却要把她夺走……”
简直可以说是吓坏的严夫人连忙解释。“娘没有……霙儿还是你的元配,你的正室,不管纳妾之后有没有生个一儿半女,她的地位还是没变……”
他笑了,那笑带着凄楚和嘲弄。“娘曾经亲身体会过个中的滋味,怎么忍心要她也尝?我又怎么狠得下心让她受这种委屈?”
“那么你是坚持不肯纳妾了?”严老爷瞪眼。
严介谦昂然直视,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你……”严老爷气结。
“夫人!”婢女发出惊叫。
严夫人受不了这种刺激,瘫软在座椅上。
“夫人……快去请大夫!”严老爷朝厅外的管事叫道。
“娘!”他脸色丕变,一个箭步上前,将娘亲抱起,懊悔、自责将严介谦打得溃不成军。
留在南院等候消息的乔霙也赶来了。
“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她恨不得打自己几拳。
好不容易在大夫看过之后,确定严夫人只是一时情绪起伏太大,幸好没什么大碍,严介谦这才疲惫不堪地跨出房门。
“娘已经没事了。”他深深地凝望着她。
“太好了。”乔霙用手背抹去泪水,哽咽地说。
严介谦没再说话,只是牵起她的小手,慢慢地往南院走。
想开口问他究竟跟爹娘说了什么,却因瞧见他眼底的挣扎和无助而作罢,她知道不只是自己,他也很痛苦,夹在亲娘和妻子之间,真的很为难,只能更用力地握紧他的手掌。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或许在他们身上永远不可能了……
但是知道他心里烙印着自己,就应该满足了……
回到他们的房内,两人和衣躺在榻上,这样折腾下来都觉得累了。
“介谦……”乔霙偎在他胸前,轻唤着他的名。
“嗯?”他眼皮依然紧闭着。
“你休了我吧。”她知道这是眼前唯一的办法。
严介谦搂着她纤细肩头的大掌加重了力道,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了似的。这句话等于往他的心脏插了把刀。可是开口的人是她,知道她比他还痛还苦,只能咬牙忍受。
乔霙带着些许鼻音,轻笑一声。“因为我这个人肚量小,又很会吃醋……到时可能会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我实在没办法忍受你纳妾……所以……只能逃得远远的,至少眼不见为净。”
见他不发一语,她又努力说服。
“万一对方真的帮你生了儿子,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