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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的寿筵叫上我不妥吧,又不熟。”根本就不算认识好不好?她只在一家家长会上见过张行的爸爸一面,当时还以为他是张行的爷爷呢,因为和别的学生家的年纪相比相差挺多的,而最近才知道原来张行上头还有那么个哥哥。
“还好啦,我在我爸妈面前常提到你,你不熟他们他们熟你就行。”事实上是家里人都知道他对廖洁挂羊头卖狗肉的心意。“再说晚上来的都是我不认识的人,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傻兮兮地被晾在那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廖洁,你展现哥们义气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廖洁觉得颇为奇怪,“你那是什么生日宴会啊?不是请亲朋好友的吗?你会不认识?”
“别提了,还不是我哥害的。我们家本来不讲究这些,自己聚聚就行了,但被地方上有些人知道了以后,坚持认为张楷家老爷子的大日子不能这么寒酸,然后就自说自话地帮忙操办了起来。我哥其实挺火的,但我爸妈老好人一对,说什么人家也是一片心意,事情就这样定了。”人怕出名猪怕壮,在家乡那种走在路上起码一半人都互相知根知底的小县城,他哥更是要低调也难,好在自己读高中那会儿他哥还没升总裁,否则早就尽人皆知了。
就说张楷这人讨厌嘛,还连累家里人到处拋头露面被人指指点点。唉,帮张行一把吧,英明神武的韦爵爷说过,好兄弟讲义气。
“好啦好啦,帮你一次。有什么注意事项你给我一次说清楚,到时出丑可别怪我。”根据电视上的描绘,有钱人家的宴会规矩是一套一套的,她看了都会发晕,就更别指望能做得完美无缺了。
夜幕降临,草草结束与前来巴结奉承宾客的寒暄,张楷站在二楼自己房间的阳台上,望着大门口的一点晕黄灯光——出神。
从外界交口的称赞中,从父母自豪的话语中,从方才长辈与同龄人欣羡的眼中,他知道自己站在他人价值观中的至高点上。
父母双全家人和乐,有自己满意的工作,有优渥的薪资,有兴致时来场不需要太多真心的小恋爱,再要有什么不满意,真会让老天都看不下去的。
只是觉得无趣,所有的时间都被划成一个个的小块,只要他按着预定计划填上自己的劳动,完美的色彩自会显现。吃饭睡觉如此,感情生活如此,连商场上的厮杀也逃不过窠臼——所谓的瞬息万变,还不是仍有规律可循?
刚开始还能让他飘飘欲仙的成功与赞誉,现在已经变得十分廉价,他的确很忙,非常模式化地在忙。
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或许需要一些惊喜。
电话铃在这时候响起,助理打来的。
“喂。”
他口中不停地发出指令,心中的某一个角落却在嗤笑自己,哪来这么无聊的想法?忙忙碌碌的人生,如何有空去寻找什么惊喜?
结束通话,无意间抬头,他发现有一辆自行车正在向自己家驶近。到了大门口,他已经可以看到车上的高挑身影就是上回短信大战三百回合的廖洁,也可以听到那辆不知道有多少年份的自行车正在发出刺耳的声音。
不该感到诧异的,阿行昨天开始就诏告天下她今晚会出现,并且三令五申大家必须认真对待,看情形廖洁并没有把他们上回不愉快的接触传达给阿行——否则阿行不会不对他进行“重点教育”。
就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来得这么晚,并且穿了一身没品到家的衣服:宽大的T恤套在她身上非但没有造成仙风道骨的效果,反而看起来形销骨立得像个非洲难民;下身是一条黑色的裤子——门口的路灯明确告诉他,这种裤子就是老年人早上出去锻练时经常穿的灯笼裤;鞋子的款式看不清,不过想一想也好不到哪里去。
真有她的,这样也敢进来?
正准备下楼去看这副装束踏进大厅的那一刻是多么具有震撼效果时,却见她向一脸受打击的门卫出示了请柬后,匆匆停了自行车,又向四处张望一番,就往宅子背后走去。
后面是花园,现在应该不会有人。她要干什么?
当张楷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双脚已经不听使唤地走到正对着花园的窗台前,重拾丢失了八百年以上的好奇心,在黑灯瞎火中兴味盎然地等着看接下来的情景。
廖洁自然不会察觉到楼上竟有这样的一个无聊分子。她走到一排长凳前,放下手中的纸袋,从中取出一件价值她一年住宿费的长裙——就是为了这件该死的衣服她才迟到近一个钟头。以前买衣服从来都没那么麻烦的,谁知道精品店的老板娘竟然比她这个穿的人还要挑剔,坚持要这儿修修那儿改改力求裙子完全熨贴她的身体,不然就不卖。在惟一感觉穿出去比较保守、还能见人的礼服面前,她投了降,心想最多也不过花一个半个钟头,结果就从下午一点一直被摆弄到现在!
真不懂那些亮丽光鲜的名媛淑女是怎样磨练出来的,她只知道,以后再也不会为了满足一下小小的虚荣心就拿张行当冤大头猛宰!换了地摊货早就搞定了,哪有这么麻烦?
不想了,想起来就火大。还是赶快换上要紧,从一路上打喷嚏的频率来看,张行肯定已经在心里诅咒她无数次了。
早知道就打的,她就不用因为怕骑自行车把衣服弄脏而到这里才鬼鬼祟祟地表演换装秀了。
看她抖出一件明显很高雅并且完全和她的气质不搭的长裙,楼上的张楷恍然大悟。
原来,她是来换衣服的。在露天换衣服,也亏她有胆。
真扫兴,本来以为会有什么好玩的事上演。
现在没什么好看的了。
没什么好看,真的。
那就别看了啊。
属于高贵情操的那部分大脑催促他以人家小姑娘的名节和自己的一世英名为重,毕竟这才是他一向的作风嘛。现在他应该非常绅士地转身,然后放点儿音乐,在舒缓的旋律中洗去一身的疲劳,或者上床睡觉,工作的事就先别管了,难得抠出两三天的假期,总要稍微清闲一下——
该死,张楷,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并且眼睛睁得这么大!
你又不是没看过女人,这么瘦巴巴的货色根本就没有审美价值,看什么看?万一她真有一天成了你弟妹,你看到她就想起她脱衣服的样子,像什么话?
廖洁拿起连衣裙,确定了一下前后,就拉开背后的拉链,兜头套了下去。
不是吧,她还没脱T恤呢,穿成这样走进去不被人笑死才怪。
当然,他不是失望,他绝对没有失望于她竟然没有脱衣服,只是疑惑而已,小小的疑惑。
廖洁把两根细肩带穿进手臂,裙子就固定在了她身上。接下来就到施展她的脱衣绝技的时候了!
她、她要脱上衣了吗?张楷心中的恶劣因子不顾正人君子派的大力反对,偷偷期待起来。
廖洁将手由后方伸进拉链里,捉起T恤的下摆,先从里面退出左手,再重新将手伸进左边的肩带里,然后如法炮制右手。
到了T恤只剩下颈部还挂在脖子上的时候,张楷还是什么“重点”都没见到,连背部都被垂下来的T恤遮得严严塞实。
廖洁拉上礼服的拉链后,才把T恤整个脱了出来。然后一拉裤管,皮筋裤就自然而然地落了地,仍然是没露出一点引人遐思的“东西”。
Perfect!真不枉以前上体育课的时候常常在操场上因为天太热而当众脱衣服。
她对自己比了个V字,匆匆整理好衣物塞进袋子里,向正门走去。
此时,窗台上的偷窥分子已经消失。
廖洁走到正门旁,将袋子往自行车篮里一扔,就冲进了大厅——不对,是非常端庄地飘进了大厅。
“你总算来了!”如临大赦时声音才到耳际,张行已出现在她面前。
乖乖,这家伙是一直埋伏在门口的吗?
“还说!你知不知道这套衣服花了我整整六个小时的时间!”她低低地抱怨着,同时向投来好奇目光的人报以小女孩般腼腆的笑容——装高贵她是不会,装嫩还是可以的。
张行闻言向她的穿著看去,一看之下忍不住就吹了声口哨。
“想不到你打扮起来还人模人样的嘛。”水蓝色的丝制长裙尽职地衬托出了她高挑纤细的身材,以及临时假装出来的文静气质,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时漂亮了很多。
“要你说。”什么人模人样?她以前是鬼模鬼样还是狗模狗样了?如果不是怕破坏她演练好的娴雅气质,张行恐怕早被打得满头是包了。
“不过头发有点儿乱。”张行说着就要去拨弄她头顶上几根不合作的发丝。
廖洁倒不觉得这动作有什么,但在旁人看来,站在门口就这么亲热毕竟是不太庄重的。
“咳咳,阿行。”张行身后苍老的声音传来,廖洁知道并肩而立的必是张家二老无疑。
张行尴尬地旋下了手,红着脸说道:“爸妈,我来介绍。这就是廖洁。廖洁,这是我爸和我妈,背后那个我哥,你见过的。”
张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害羞?廖洁虽然觉得奇怪,倒也不放在心上。
“伯父,生日快乐!伯母好!来得匆忙没带礼物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是她威逼张行同意她不用买的啦。老人家,特别是有钱的老人家,礼物很难买的,到时候花了钱人家还看不上眼,多亏啊。
寿星张爸爸开朗地笑道:“带什么礼物啊,人来了就好嘛。”
张妈妈椿热地拉着她的手,细细地端详,“小洁,老是听我们阿行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了。真是个不错的姑娘,以后要多来玩啊。”
“谢谢伯母,俄一定会来的。”廖洁说着客套话,实际上却被老人家看媳妇似的眼光弄得毛骨悚然。死张行,干吗老在父母面前提她,让他们误会就死定了。
“还有我哥啦。”张行在她身后鸡婆地小声提醒。
廖洁想起上回的短信大战就觉得尴尬,后来想想,怎么说也是人家好心跷班出来帮忙买计算机,是她没搞清楚状况比较理亏,完了还一直发短信去骚扰人家,典型的过河拆桥的作风嘛。好象碰到张楷她就会特别不冷静。现在初步怀疑是因为酸葡萄心理在作怪,看到爆有钱的人就下意识地想去挑衅。
“呃——”硬着头皮,她走到张楷面前,“张大哥好!上次的事还没谢谢您呢。”他怎么说也是大人物,不至于会跟个小女子计较鸡毛蒜皮的事吧。
张楷的眼光从她的鞋子往上移,瞥了眼在背后紧张“护驾”的张行,再深思地看向她,才开口简洁地说道:“你好,不用谢。”
原来,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见面了。如果不是这双眼熟的凉鞋,他肯定想不起那个莽撞的采访者。
四五年了吧,那时张行就是要买生日礼物给一个女同学,认定他这个大哥对这方面比较有一套,所以就拖着他一起出去当顾问兼金主。跟他惟一亲自挑选的一双女式凉鞋,难怪当时看了就觉得眼熟。
演绎完毕,结论就归纳出来了:第一,想不到他这个弟弟还是个痴情种,这么多年就喜欢这一个女生;第二,廖洁相当珍惜这双鞋子,再高档的凉鞋,也很难见到穿了这么多年还有七八成新的;第三,以上认知让他有点儿不爽,至于为什么不爽,暂时原因不明。
他疏离的回答一下子让气氛显得有点儿冷,张妈妈连忙满面笑容地解释道:“阿楷这孩子一向话不多,别理他。让阿行带你去吃点儿东西,然后到处走走,我们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千万别见外啊。”
廖洁有礼地点头,“好的。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你们去忙——”还没说完,就被张行拉去见识他哥的那辆顶级房车。
“我跟你说,你上次看到的那辆宝马可能就是我哥的哦。哇塞,真是棒透了。”
张家的大人们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蹦蹦跳跳地走出去。
“老头子,你说怎么样。”
“挺好的女孩子,不过看起来是咱们家阿行一头热啊。”
“我也这么觉得。”那女孩看阿行的眼神,根本就是哥们儿那种嘛。
张楷站在一旁不置可否,想起那双鞋子,又郁闷了。应对了一些上来打招呼的贺客,他又踱回房间,开始看碟。
不知过了多久,庭院里嘈杂起来,看来是宴会结束了,总算他们体谅老人家要早点儿休息,没有待得太晚。不知今晚他躲在房里只出现了不到牛个小时的表现,惹得多少人失望而归?发动机声伴着道别的词句阵阵传来,和他参加过的其它宴会总是没什么区别——
突兀的自行车“吱嘎”声响起,在这样的场合下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于是楼下热络的气氛霎时停顿住了,这让他可以很清晰地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嗓音说道:“张行你不用送我了,伯父伯母再再见!”然后是持续的“吱嘎吱嘎”。
他盯了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