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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刻意转开头,但他并没有别开眼。
挺直背,目不斜视,我平静地把药方交给老板,尽量不引人注目。我吃过亏,已经慢慢学会沉潜。
“小姐,你认识那位公子吗?”小敏也发现他的注视,偷偷扯着我的袖子问。
“不认识。”
“他那样看人,好像你们很熟。”
“放进锅里滚个两刻钟,什么东西煮不熟?”我笑笑,不以为意。
“小姐,我是认真的。”
我笑笑,拍拍她的手背,“别理会他,咱们又不能控制别人的眼光。”
“可,那公子长得真好呢!”小敏用帕子掩唇笑道。
长得再好的男人我都见过,真要论较,他还排不上名次。
“小敏心动了?没问题,待会儿我先回去,你留在这里,把斯文公子看个过瘾。”
“哪有当小姐的这样子说话!”她一跺脚,努着嘴轻嗔道。
我也没办法啊,来了这么久,就是学不来当大家闺秀。
老板把药交给小敏,在小敏付药钱同时,老板迟疑了一下,忍不住说:“姑娘,上回老儿同您说过了,这药……不能多服啊。”
是啊,上回他是略微提过,可不服药会怎样,我不是没试过。
“我想,没大碍的吧。”我刻意说得轻松。
他看小敏一眼,又望了望我,低声问:“请教姑娘,你是不是常常觉得身子乏力、见风就发冷?”
“是。”
“这药……能不服还是不服的好。”
他说得客气,但也让我明白,我的嗜睡和怕冷和这副药有绝对关系。
“多谢老板,我理会得。”说着,我让小敏提了药,一起往外走。
没想到的是,那个一进药铺就盯着我直瞧的紫衣男子,此时竟挡在门前,不让我出去。
他拱手问:“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紫衣男子看着我的目光温润如玉,那面容、眼瞳和神态让我联想起花美男,他也常用这种方式看我,不带侵略性的、让人舒服的眼光。
我在脑袋里搜巡过一遍,摇头。
“能力越强者,责任越重。”他说。
这句子唤醒我某部分记忆,然后,他的眼神帮了我一把──“是你!”
是他?那个丑陋无比,左眉比右眉高,鼻子红通通,嘴唇厚得往外翻,腋下还拄着拐杖的男子!
难怪觉得他的眼神熟悉,我记得自己还对他微笑过。
“姑娘记起来了?”他松了口气。
“那个时候……”我指指他的脸,恍然大悟。易容术呀,我终于见识了一回。
“那是我和兄长之间的小赌约。”
“赌约?”我听不懂。
“我们打赌,只要有姑娘愿意对丑陋的我微笑,而对风仪俊雅的哥哥视而不见,他就放手,让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是姑娘相助一臂,在下受恩了。”他拱手一拜。
只不过一个微笑,我又给了恩惠?
唉,是这年代的人们把“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发挥得太彻底,不是我突然性格大变,变成乐善好施的大好人。
“没什么。”略点头,我拉起小敏往外走。
“姑娘,在下略通医术,不知道可否让在下为姑娘号脉?”
他的话让我的脚步一顿。
小敏则轻扯我的袖子,在耳边说悄悄话:“小姐,老板都说了,这药不能常吃,你就让公子看看,说不定公子比你那位大夫更高明呢!”
这丫头,真是对人家公子上心了?可她没说错,我也想弄明白这药是怎么回事。
“那……就麻烦公子了。”
本想找个饭店客栈的,但小城镇饭馆本就不多,加上来了几路商家,到处都显得吵闹。于是小敏几声鼓吹,让那位公子跟着我们回到庄园里。
我的房子不大,一间正厅、一间偏厅,后头有四间房,隔着小小的园子,近后门处,有厨房和一间收拾整齐的木屋,供门房和他的妻子居住,他的妻子负责料理我们的三餐。
没有公主身份,看个病也没了那么多麻烦,又要放帘子又要缠线的。来到屋里,两人对坐,他修长的手指搭在我的脉搏上,望闻问切,每道功夫都做得很认真,末了,他还打开我刚抓回来的药帖,一一细细察看。
“姑娘不是病,是中毒。”他抬眉,看着我说道。
一语中的。很好,这证明他不只是略通医术。
“是。”
“这毒名曰七日散。”
“七日散?”
这倒是我第一次听见。这毒叫做七日散?还好,不是断魂丹、离魄丸之类吓死人不偿命的毒,应该……不至于太严重吧。
“这毒很稀少,主产于大周的关州地带。”
闻言,我心里一惊。关州……那不是端裕王的封地?所以阿朔认定幕后主使者是端裕王,而禹和王不过是傀儡?
“它会要人命吗?”
“中了七日散之毒者,肠翻胃烂,先伤胃,再伤心肝,若没有及时医治,七日内必亡。”
我又多上了一课,原来不是拥有恐怖名字的毒药才会毒死人,简简单单的七日散,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七天,多一天都不成。
如果当时,我知道自己将吞下的是这种骇人毒药,我替不替阿朔?
我想……还是替的。比起阿朔,我更有死的本钱,死对我来说不是魂归离恨天,而是回到温暖的家里面。那个家虽然有个重男轻女的慈禧老奶奶,有对毒嘴双胞胎,但总是我的家人。
何况,这个时代没有阿朔,我的存在似乎少了定义。
“那么,我吃的药呢?”
“这个不是药,也是毒。以毒抑毒,懂得开出这帖药的大夫,算是相当高明的了。但他没想到,这药服用过久,寒毒会侵入你的经脉。”
所以,是寒毒让我冷得不得了?
又想叹气了,明知道我的身子糟成这个样儿,就算留在大周,想搞出兄弟阋墙都有技术上的困难,皇后仍是千方百计要我和亲出嫁,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是不是我死在南国,便与禹和王、端裕王无关,那么阿朔就不会冒险弑兄,他的太子地位才得以保全?
也是,在皇后的棋局中,谁都可以被牺牲,只要能保全“帅”,弃车弃仕都无所谓,何况我这颗小小卒子。
很悲伤,我却不能挞伐她。我说过,环境影响人至深,她是被这样教养长大的,又在后宫存活多年,这样做有什么错?若阿朔成了个千秋万载的英明皇帝,千百年后,历史上还要为她记上一笔功绩呢!
“还有得医吗?”我忍不住轻叹。
“当然有,在下‘略通医术’。”他强调了那四个字,然后温温地笑了起来。
这个人的情绪似乎不会大起大伏,像一杯温开水,谈不上好喝,但就是给人温润舒服的感觉。
“略通医术是谦词吧?能把话说得那么笃定的人,可不多。”宫里的太医也只能遮遮掩掩,用些虚言假语隐瞒病人。
“这药别吃了,我回去给你带一副药丸过来。”
“解药?”
“不是解药,也不是毒药,它可以抑制你体内的毒,却不会让你继续嗜睡。至于寒毒入侵让你异常怕冷的症状,得等我替你彻底解毒之后,再来慢慢调养了。”
“为什么不直接替我把毒解去?”
“解药的配制有些困难,我必须找到几味不常见到的药材,说不定还得回家去请兄长帮忙……”说到这里,他好看的眉头皱起,温柔笑意敛起。
看他的模样,似乎是不太乐意回去请兄长帮忙,其中原委,我不清楚也没有立场问。
但不管怎样,总是多谢了。
“记得,每日服上一丸,切不可中断。”
“中断会怎样?”
“会毒发身亡。”
“我发作过了,没事。”我将上次没服药的经验同他说了。
“那是因为你很快又服下抑毒汤药,至于我给的药丸,若是你敢连续三日不吞服,我保证这次不会像上回那般轻松。”
“说说,会多‘不轻松’?”
“你会先觉得全身发冷,然后慢慢地感觉四肢百骸像被冰块冻着。你摸过冰块吗?”
“摸过,凉凉的,很舒服。”
“假使把手掌贴在冰块上一个时辰呢?”
“冰、冷、刺痛,但会渐渐失去知觉。”因为掌心的神经遭到破坏。
“说得好,就是刺痛,那冷会刺痛你每一分知觉,随便轻微的震动都会让你痛到生不如死,当痛从手脚传到身躯、传到脑子之后,你就会看不见,再然后……”
“再然后怎样?”我追问。
“然后,只有大罗神仙才救得了你。”他浅浅一笑。
“别吓我,我是病人呢!”噗哧一笑,我无辜地指指自己。
“总之,不能断药。”他再三叮咛。
“遵命,大夫。”我做了个举手礼,在触见他疑惑的眼光之后,忙吐了吐舌头,转移话题。
那日之后,他经常过来串门子,聊东聊西,说着我没听过的游历。谁想得到,他年纪轻轻,已经游遍三川五岳,若是写本出名游记,肯定能和马可波罗相媲美。
他同我和小敏成了好朋友,有时我们让厨娘加菜,有时他会带好吃的过来,一来就耗上大半天。偶尔,我陪他到街上义诊,虽帮不了太多忙,但外科包扎,我可是很在行。
半个月后,他的兄长、那个英气勃勃的男子出现。
我相信,即便再不乐意,他还是向哥哥开口求助了。那些药,一定比我想象的更难得到。
他说他叫方煜,哥哥是方谨,两人不是同母所出,但手足情深。
方谨在朝为官,而方煜对官场不感兴趣,一心想游历四海、为人治病,哥哥不同意,想说服他为家国尽力,上次的赌约,就是为这个。
方谨出现的次数不像方煜那么频繁,但都称得上是朋友。
他热情、大方,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老喜欢和我争辩女人问政。他的口才比我好、气势比我高,恼得好几次我想摔杯子送客,可想到那些杯子带回现代都是骨董,哪舍得摔!
有次,我洗手作羹汤,帮他们弄了个古代版的汉堡。光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对这道菜肴不感兴趣,可为了“增进友谊”,还是乖乖吞了下去。
后来,我又弄出生菜色拉,方煜满脸忧郁地吃了,而方谨的表情里,有着壮士断腕的悲怆。
我不知道自己的手艺哪里出问题,在遥远的大周后宫,皇子们可是爱得很。
唉,又想起他们了,他们总是在不经意间,偷偷蹦出来扰乱心情。
他们还好吗?镛岳那个骄傲小子是不是一样把眼珠子别在额头上?能言善道的镛雒是不是又到处与人说故事?可爱到不行的小镛暨有没有长高?我的折翼天使镛历有没有被欺负?
至于“他”……是的,很想很想,想到不能言、不敢说,害怕话一说就碎了……碎了我苦苦维持的淡漠。
时不时,我遥望远方星月,默祝那人一切安好;时不时,我对着玉佩,泪流满面。
说断就断,那需要多么大的豪情才办得到?
而我,终究只是一名女子……
就这样,岁月匆匆,冬去春来,在方家兄弟的相伴中,我离开大周已经半年多。
第二十一章 常瑄
日子就这么过去,听说此时北方已是雪花飘飘,冰雪封江,而在四季如春的南国,冬日虽至,太阳仍经常造访。但尽管如此,我还是冷得要缩在被窝里才觉得舒服。
再过不久,枝头就要抽出绿芽,春风拂过,繁花盛开,百鸟争鸣。
我向往南国的春夏,向往方煜嘴里的江边美女,用呢侬软语歌着少年慕情。
垂钓绿湾春,春深杏花乱,潭清疑水浅,荷动知鱼散,日暮待情人,维舟绿杨岸。
真好,有个情人可以等、可以想、可以思念,不管鱼儿懂不懂、荷花解不解情,总是啊,有那么一个人,长驻心底。
我的心里也有个人,可惜不能等、不能想,那是牵一发便要痛上全身的思念,像落在身上的毒,一点一滴,侵蚀着我的生命。
我以为会慢慢好的,就算好不了,也会因为习惯而逐渐遗忘,谁知事与愿违是人世常律,我无力改变。
视线从窗外那棵绿叶落尽的老树转回,我看向浓眉飞扬的方谨。
“女人怎能把持国政?瞧,咱们南国就是皇太后把持政事,以至于国君无用武之地。”
方谨又扯起老问题,每次他不知道从哪里受了气,就要跑到我面前大力抨击女性。
“你怎知让国君来处理朝政,国家会比现下更好?”我反问。
南国的状况很不错,至少到目前为止,路边不见乞丐,居住多月,也没听闻穷人卖子的悲惨事件。民生安康、治安良好、不闻战事,前阵子更听小敏说,朝廷下令免除五成粮税,百姓直呼国君英明。
一个垂帘听政的皇太后能把国事处理成这样,还不能干?
虽然我也怀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