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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妲己-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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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季枫可算得着了机会,向两位夫人介绍:“大嫂、二奶奶,这是楚离萱楚姑娘,我想二位也……听说过。她今天前来,单想见大哥一面。还请大嫂念在大哥垂危的份上,让她进去看一眼吧。”
  徐氏一听这是楚离萱,还没等广贞说话,登时变了脸:“我还说是哪家姑娘,原来是你这个狐媚娘!你死去的老爹专与大商作对,活该被灭国。你被将军掳了来,早就成了奴隶!没想到贼心不死,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专门勾引将军!前些日子还生下了小孽种?我呸!只要有广贞姐姐和我在一日,你们休想进我苏家的门!”
  陈季枫听这一顿痛骂,心登时提了起来。不敢看离萱的脸色,忙对徐氏说:“二奶奶息怒,将军的事,我们不好妄断。”徐氏没骂痛快,这回逮着了陈季枫也好一通骂:“你给我闭嘴!你和你老娘吃我们家用我们家,没想到一到关键时刻你就向着外人,她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在你大嫂面前也这么替她说话!你这个不长眼的,到底帮着她把将军逼死了。这回你可满意了!”
  徐氏总是有本事让人忘记她苏家二奶奶的身份,被这么一阵揶揄,陈季枫也气得不想说话了。
  离萱终于开口了:“二奶奶消气,这一切都是我的不是,请莫要迁怒陈将军。”
  她这一句话说出来,其他的人都缄默了。徐氏心中嘀咕,这小妖精虽在认错,但张口闭口间的气度着实慑人。她偷偷看了一眼广贞,广贞却没什么反应。
  离萱接着说:“将军蒙难,确是因我而起。如今他危在旦夕,我只求能见他一面,还望二位夫人准许。”
  广贞依旧不屑接她的话,徐氏倒是一身脾气:“你现在想起你的罪过来了!没用的。你要想见将军,门都没有;你要是专门来请罪,本少奶奶倒可以赏你一顿鞭刑。”
  离萱却笑了:“敢问二奶奶,离萱何罪之有?”
  徐氏瞠目:“你……你就是个战俘,是个奴隶而已!你勾引将军生下孽种,居心叵测害死将军,你还不肯认罪吗?”
  离萱的目光霎时变得凛冽:“我的国是苏护破的,我的族是苏护灭的,我的孩子是苏护强迫我生的。至于他重伤垂危,也是他自戕的。试问,我何罪之有?”
  徐氏气结,只觉这丫头伶牙俐齿好不厉害。广贞倒是心头一颤:眼前的女子分明知道将军与她的血海深仇。她明明可以坐等将军血尽而亡,却排除万难也要见他一面。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
  徐氏气极反笑:“好啊,你若是非要见将军,也不是什么难事——跪在我们面前磕三个响头,就放你进去。”
  陈季枫一听,立马对离萱说:“离萱不要。”他知道即便跪了,这两个女人也不会让她进去,是存心要羞辱她的。
  陈季枫看着她,徐氏看着她,广贞也看着她。徐氏的样子别提多么高傲,巴不得看她下跪求饶的场面。然而广贞心中却有隐忧,暗暗祈祷最好不要。
  离萱孤单地站在那里,浓重的夜色似要把她整个儿吞掉。她不想跪,当初被俘到苏护面前,面对屠刀,那么多人下跪求生,她都没有跪过。她知道这二人存心戏弄,即便下跪也不见得能换取见到苏护的机会,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劝她:“跪吧,你不跪,就感觉像没有尽力一样。”
  她伸出缠着白丝巾的右手扯开下裳,缓缓跪了下去。
  那一刻,陈季枫当场愣在了那里,恍惚间他想起苏护当初在山谷里,说的那句“她和别人不一样,我乐意为她死”。他直到此刻才发觉:她注定是他的。自己的存在不过是见证了他们之间的不容置足。
  最为震撼的还是广贞。她本来是不怕的,因为在她对楚离萱这个人的印象和徐氏是一样的:勾引将军的小贱人。如果她真的是贱人,那么就会盼着苏护死,然后拿着苏家给她的银钱逃走。可是她没有,她跪在了这里,她想要见到他。
  很明显,她不是贱人,她是一个更厉害的角色。
  所以坚决不能让她与将军谋面。
  直到此时,广贞才开口与离萱讲了第一句话:“楚离萱,你没有身份站在这里,连跪——你也没有资格。”
  离萱惊讶地看着她,她的声音很冷淡,却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威严。
  离萱只好忍气吞声:“夫人,我确实没有身份和你站在一起。但是请你看在将军的份上,答应我的请求。”
  广贞却说:“将军与你,没有关系。”
  离萱再次惊讶:她这么说,分明是不承认自己了。没错,夫君就算收个填房丫头,也要和夫人打个招呼。主母若是不肯承认,那真的没有身份了。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和苏护就没关系。她突然想起孩子,这总归是赖不掉的铁证了!她像找到筹码一样说道:“夫人许是忘记了,我和苏护还育有一个孩子。”
  可广贞只用了一句话就将这一切轻轻化解:“我怎么知道——孩子是将军的?”
  离萱目瞪口呆!
  广贞随即看向陈季枫:“季枫,将军的财产是怎么分配的?”
  陈季枫不知道夫人要唱哪出,只好老实回答:“将军说,他名下的财产,给广贞夫人和三个孩子均分。”当时的情况,大哥虽然一心赴死,但分配财产上面还是比较公正的。他一个字也没提到徐氏和离萱,但提出三个孩子可以均分。按理来说家长死后,只有夫人和儿子才能继承财产,偏房和女儿是没有的。但大哥这样安排,巧妙地让离萱也能得到一份,也算用心了。
  广贞点了点头,说道:“本来将军还未西去,这样谈论财产颇为不敬。但有些话不能不说明白:将军说有三个孩子,可我只认得两个。另外那个,我没见过,也没听过,作不作数,还得要将军对我说明白了才好。”
  陈季枫听她这般说辞,真有对离萱赶尽杀绝的架势。他力争道:“夫人明鉴,将军是承认了的。”
  “哦?”广贞挑起蛾眉,娓娓道来:“将军承认了,可某人不承认啊。楚离萱,你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孩子不是将军的么?”
  周围人都傻眼了,广贞夫人是什么人,她丈夫经常光临的地方,哪个没有她的耳目?
  离萱突然有一点理解,为什么苏护有这样完美的夫人却还不知道珍惜。因为她太可怕,太有心机。她对丈夫的爱恋已经变异为强烈的占有欲和操控欲。反观离萱自己,终归太嫩,太年轻,说不到两句话就败下阵来,到头来却是自掘坟墓。
  离萱默默注视着她的眼睛,不发一语。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忘情了

  广贞对离萱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不承认,不接纳,不兑现。要把她和她的孩子与苏家划清界限。离萱仍然跪在那里,从内到外都冷得发抖。广贞大袖一挥,不再理她,徐氏跟在后面,窃笑不已。
  就在此时,忽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医官模样的老者,手捧一条白绫跪在广贞面前。广贞一眼看到这白绫,顿时脚都软了!这是上层士族里的医道规矩,凡有不治的病人,医官都要手捧白绫到主人面前请罪。广贞颤抖地对那人说:“可是……是……走了么?”
  老者低着头:“虽然还有气在,但那把剑已经到了不可不拔的地步。一旦拔出,血流不止,将军身体本就异于常人,平常的止血方法无甚效用。关键就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他一意求死,神仙也难救!先向夫人禀明利害,望早作准备。”
  广贞当然知道这“准备”是什么,她的眼泪涌了出来,忽然一把扯下那条白布!痛斥道:“还有一口气就别拿这劳什子来唬我!去拔剑!”她气度雍容了二十几年,这回可算头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
  眼看他们都要跟进去,台阶下的离萱忽然说:“夫人且慢,允许我一起去看看他吧!”
  广贞怒道:“你跟苏家没有任何关系!速速离去!”
  离萱抢着说:“我愿意放弃一切财产,只想见他一面!夫人就答应我吧,我千错万错,这也是最后一面了……”
  广贞的泪水不绝,看着她那么坚定的脸,心中竟有一丝恐惧袭来。罢了,说到求生意志,说不定这丫头可以起些作用。只得应允。
  离萱跟着他们进入内室,只见满地狼藉,尽是血水。广贞将闲杂人等都屏退出去,只留必要的医官在。医官已经给苏护服了一片琥珀雪参,只待拔剑。离萱第一眼看到他,只觉他浑身惨白,整个人都瘪了下去,一张脸已经面目全非。
  她咬住了自己的手,竭力不让泪水流出来。老医官拔剑之前,郑重其事地对广贞说:“夫人,你必须先跟将军说几句话。他此时的求生意志,对拔剑之后的那个瞬间非常重要。”
  广贞却不敢近前了。
  她与苏护之间仅止于夫妻礼节,根本谈不上恩爱。此时要她去唤醒他的求生意志,她实在没有把握。时间不等人,她忽然对离萱说:“你去。”
  离萱愣了一下,徐氏更是吃惊不小。只听广贞一字一句地对离萱说:“为了你和你的孩子——你一定要救活他。”离萱看着她的眼神,忽然感到二人此时的心意是相通的。她二话没说,径直走到苏护身边,颤抖地握住他的手。
  此时苏护的半个魂儿都飞走了,正在虚空中漫无目的地游荡。忽然听到熟悉的女声遥遥传来:
  “镇之……你不能这么死了……我还在孕中的时候,曾对照顾我的主人家说过,我的夫君在前线打仗,等到胜利的时候,会接我回家。我千辛万苦地等到你来接我了,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丢下我呢?”
  他这半个魂儿感到非常奇怪,总觉得这个声音十分熟悉,但具体是谁——好像只有另一半魂儿才知道。他不想理,继续游荡,可那哀怨的呼唤声声不绝,直扰得他烦躁不已。冥界的魂魄若是能听到招魂声,说明与他心意相通的人还在真心牵挂,他有尘缘未了。这样的魂儿即使到了森罗殿也是叩不响大门的。
  他这半个魂儿飘飘悠悠就回到了肉身。众人只听床上的苏护咳嗽一声,醒过神来。医官借此时机,找准方向猛地拔出宝剑!顿时鲜血四射,苏护痛苦难当,但眼前浮现的竟是离萱的婆娑泪眼。他心头一阵暖流划过,只见伤处的蓝色荧光慢慢变淡,伤口竟开始自动愈合!
  所有的医官都对此啧啧称奇。苏护看到离萱的脸,不忍执意求死,生的意念开始复苏。他的身体感知到了他的心意,一点点愈合那道狰狞的伤口。
  医官见此,忙给他灌了几口雪参汤。琥珀雪参是止血圣药,不多时,伤口加快愈合,流血渐渐止住。
  最后伤口结成一道血痂,苏护再次陷入昏迷。医官说只要不再失血,用心调理月余就会慢慢好转。医官下去煎药了,离萱仍然守在那里,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微微颤抖。
  广贞坐在不远处,看着她时不时用丝巾帮他擦干渗出的血,看着苏护即使昏迷的时候也要抓紧她的手,她忽然觉得自己在这真是多余。徐氏看着离萱那副样子,在广贞身边忿忿不已。广贞却说:“罢了,终归有她的功劳。”
  广贞起身,她操了一夜的心,此时分外乏倦。想起广贞堂里鸢儿还在发烧,便懒得看离萱那般可怜兮兮的样子,敛衽离去了。走了两步还见徐氏坐在那里念念有词地撕扯着手帕,广贞不禁蹙眉,对她说:“你还杵在这里。将军醒了会唤你怎的?”
  徐氏吃了一瘪,灰溜溜一起出去了。
  灯火蹦跳。
  离萱去水盆中洗净了染血的丝巾,又去桌边倒了一碗清水濡湿手帕,回到苏护身边,为他擦拭干裂的嘴唇。他还是虚弱得可怕,闭着的双眼都凸了出来。离萱不禁再次落泪,伸手抚摸他苍白的脸庞。
  “你真是傻,要你死就真的跑去死。你也不想想,你死了我该怎么办。我要你那些田庄地皮做什么,你的命就值那几块地皮么?”
  此时的苏护无法开口,但他的魂儿却十分清醒。魂儿听了这话,有些不忿:“我活着的时候你横竖看我不顺眼。这会儿马上要进森罗殿了,你又把我叫回来。还说地皮不地皮,当初是谁为了一个破茶壶就要我去死的?哼!”
  离萱的手从他的额头滑到下颌,拇指轻摩他的嘴角:“我是多么矛盾,既想让你去死,又不想让你真的死。如今你已经死过一次了,我只想让你活下来。你醒来吧,只要你醒来,什么都好说,什么都好商量。”
  魂儿思索一阵,喃喃自语:“这说的还像话了,不枉我到阎罗殿走了一圈。不过魂飞魄散之后哪这么容易重聚了,除非你得给我的肉身一个爱的亲吻。”
  离萱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俯身亲吻了他的唇。霎时间,这个魂儿像被雷劈了般,有电穿了通透,猛然与肉身合而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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