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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辛愣住了。
“你的……女儿……那也就、就是我的……”
“不是你的。”她截住他的话头,视死如归地说:“如果是你的女儿,我还用受这些年的牢狱之苦?我自知罪孽深重,有愧于你。生下她之后便送出城去,然后用石块砸断双腿,以赎我胸中愧疚。谁知我所托非人,女儿竟被歹人卖进太卜府,成了那老头子的小妾。想来我这一生终是命苦,害了自己还不够,连后人也一并连累了……”
“够了!”帝辛红着眼睛,“嚯”地站起身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在被打入冷宫之时竟已身怀有孕,而那孩子尚不是自己的骨肉!
“尹唯亭,你的不贞之举已大乖伦常,如今竟留有孽种存世。果然是恢恢天网,疏而不失。你的女儿也沦为阶下之囚,看来老天都在帮我惩罚你们!想要我放了她,做梦去吧!我回宫就要下令,将太卜府一众亲眷即刻格杀!”
说罢这番盛怒之言,帝辛随即挥袖离去。走不出两步,便听得身后“咕咚”一声响,原来唯亭心急之下,滚落在地。
帝辛回首,见她匍匐在泥水中,双腿已不能用力。她含着眼泪望向自己,眼中的雾水一如朝歌三月烟雨。
他狠了狠心,转身向洞外走去。身后传来唯亭的呼唤:“子辛,如果你当真留不得那孩子,求你把我和她葬在一处。我们生不得团圆,死后也可相聚。”
回到寿仙宫,他胸中郁闷,难以自持。只觉心口有什么东西堵得紧,猛一咳嗽,竟喷出一口血来。
姜柏辰见状,忙递上手帕。他接过帕子握在手中,恨不能将它捏碎。
“大王切莫动怒,伤了龙体。”
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良久,他下令说:“替孤备车,寡人要亲往地牢一遭。”
车马停在洛北桥头。
天上彤云密布,大风紧俏,似有大雪之势。帝辛一行人等行色匆匆地赶到洛北桥,正要过桥,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金丝雀,不偏不倚落在帝辛的帽子上。
“这小鸟儿不知君王所急,也来捣乱。去去!”经内侍一赶,小雀扑棱着摔到地上。帝辛心里一动,俯身将它拾起,细细看来:“日前好似在妲妃寝室中见过这么一只鸟。”
正想着,梨落宫宫门大开,鲧捐从里面急急走出,四下寻觅。不一时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帝辛,忙来请安:
“奴婢见过大王。”
帝辛道:“平身吧。你家主子身体恢复得可好?”
鲧捐回答:“回大王,娘娘近日饮食休息俱安好。不巧刚刚飞出一只逗趣的小雀,娘娘好生心急,差奴婢出宫寻找。”
帝辛张开手掌:“是不是这只?”
鲧捐露出欣喜之情:“正是呢!谢大王赐还。”说着接过小雀,开心地笑了。然后对帝辛说:“大王何不到梨落宫中一坐?”
帝辛叹了一口气,终究是对自己的内心屈服了,吩咐姜令道:“让马车再等一会儿。”
此时妲己正躺在床上,背靠着椅垫读书。
忽感一阵冷风吹来,妲己露出笑容迎过去:“是不是我家巧儿回来了……”却不想看见鲧捐身后还跟着帝辛。
见驾临,她放下竹简,移去被子想要下床。帝辛却快步走来坐在她身边,抚住她的手说:“爱妃抱恙,不必多礼。”
妲己说:“国事繁忙,大王不用总往我这来。”
帝辛说:“没有。寡人只是路过。”
妲己笑了一声,坦言道:“大王每次来我梨落宫都只是路过。”
帝辛沉吟片刻,道:“嗯……这次真的是路过。”
妲己看他的神色阴郁,便问了一句:“大王眉宇间似有忧愁之色,最近可有什么事让你心神不宁?”
帝辛看着她的脸——她的眉宇,她的眼睛,她的嘴唇,无不美得让人心动。
他忽然间难以自持,凑近她的脸,亲吻了她的额头。然后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对她说:
“妲己,你可以讨厌孤王,可以冷待孤王,可以拒绝孤王。但你不可以背叛孤王……孤王伤重,受之不起。”
说了这一番话,他把她拥入怀中,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妲己感觉到四周都填满了忧郁的气息,她不自觉地伸手环上了他的后背,轻轻安抚。
作者有话要说:
☆、落雁公主
地牢中,帝辛终于见到了尹之梨。
她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美丽,尤其那一双眸子,简直与唯亭一模一样。第一眼看见她,他胸中刚被妲己搅乱的一池春水再次翻涌起来,险些失态。
他听到背后有侍卫窃窃私语:“有这般姿色的小妾,太卜那老儿真是艳福不浅。”
眼看她跪在自己脚下,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实在动人。
“犯妇尹氏,叩见大王。”
他说:“你可知孤王何事召你?”
她跪答曰:“夫君作乱犯上,小女连坐,虽死不枉。”
他心中暗暗赞许:小小年纪,却十分明白事理。
他问她:“汝年纪几何?几月生辰?”
答曰:“年方十八,寿四年九月朔日出生。”
他在心中细细推算:十月怀胎,唯亭应在寿三年腊月受孕,哀哉!寿三年八月至四年一月,他都在北海平定叛乱,这孩子必不是自己的了。想到这,无限悲怆涌上心头,一滴浊泪流出了眼角。
他再不看她,只是吩咐御前侍卫:“独将她案宗带回崇吾殿。把她人带到寿仙宫。”
交代了这一句,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有人知道大王为什么要把一个犯臣之妾带回寿仙宫,其中蹊跷,怕是只有旁边默立的姜柏辰心里清楚了。
尹之梨自被安排进寿仙宫偏殿后,数日未曾谋大王面,亦不知自己路在何方,不过她抱了必死之心,看其他事物倒都很洒脱。
不知觉过了十日,殷郊在太傅的陪伴下向帝辛汇报功课。汇报已毕,帝辛随口问了句:“哪吒是否还在你宫中?”
殷郊回答:“哪吒元气大伤,目前尚在儿臣府中疗养。”
“恢复得如何?”
“太医用的尽是人参阿胶之类大补药,补血益气疗效甚佳。如今已可以下床行走。”
帝辛点点头,说了一句:“你帮我转告他:待几日,寡人设宴,当面酬谢。”
殷郊略感讶异,却没说什么,只应道:“儿臣知晓。”
雪地被灯笼染得通红。
这一晚,帝辛终于踏进了尹之梨的房门。
之梨早几日便听闻宫女太监的窃窃私语,说是大王看中了她的姿色,想要纳她为妃。短暂的惊讶过后,她竟也十分坦然。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已经没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了。
只是,如若能再见哪吒一面,任什么也甘愿。
此时帝辛正坐在凳子上饮茶,她侍奉在一边。
说实话,他不想看到她,尤其是那双眼睛。一看到这双眼睛,他就会想到那个让他痛心的女人。可是,他又不得不来面对她,因为,她是他手上一颗重要的棋子。
他将茶盏放在桌子上,抬头细细端详着她的脸。这样一张年轻而美丽的脸,即使毫无表情,也显出几分冷艳的颜色。他在心里暗暗将她与妲己比较,细看了半天,仍是觉得无法与妲己相比。倒不是容貌差距有多大,而是妲己的气质,冷艳之中平添了几分高贵。正是这份可遇不可求的高贵,距离越远,引力越大。如同罂粟,明知伤人,却让人欲罢不能。
他缓缓开口说:“你知道孤王为什么在众人之中偏偏饶恕了你?”
尹之梨岂不知这其中玄机?不过大王既不捅破,她也只能装傻:
“大王仁厚,知小女实在无辜。天可怜见,赦我一条生路。”
帝辛微笑着摇摇头。接着,他拉过她的手,随即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尹之梨心中强烈地预感到:他定要说些什么了!接下来从他嘴里吐出的话,必将改变自己一生的命运。
果不其然,帝辛张口,说出了惊人的话:
“孩儿,父王让你受苦了。”
……
如此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万万没想到,他将她从地牢中救出来,是要认她做女儿!
帝辛波澜不惊地接着说:“你可能会感到诧异吧。也难怪,父王当年得罪了你母亲,她瞒着我将你送出王宫,害你这十几年来受尽苦楚!父王也是最近才知道你的下落的。当我得知,你因太卜之罪受到牵连入狱,便亲自赶到地牢,迎接你回宫。这些年来,父王亏欠你太多太多,今后定将加倍弥补。你不要记恨父王才好啊!”说罢竟泪如雨下。
尹之梨怔怔地听着,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从囚犯变身成公主。幸福来得太突然,她不敢轻易眨眼,害怕眼前的这一切转瞬即逝。
流过了眼泪,帝辛转身对姜柏辰说:“传孤密旨:将有关之梨公主之前身份的文书一概销毁;史书、家谱等一并勾消。从今以后,她将拥有一个全新的身份——那就是孤王的爱女,大邑商的落雁公主。”
语既,一众奴才统统下跪,口中高呼:“奴才等叩见落雁公主!公主千岁!”
呼声回响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钻进尹之梨的脑中不断激荡。她彻底呆在那里,完全没有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更加无法预知到她未来的命运,将会因此变得如何诡谲难测。
从偏殿出来回寝宫的路上,天空已经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帝辛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对着手心呵了一口气,自语道:“好冷。”
自现在开始,偌大深宫已不知不觉上演了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戏中的每一个人都将彼此纠缠,直到完成自己或华丽或惨痛的蜕变。
刚下的薄雪被踩出一串长长的脚印,通向了未知的远方。
三日之后,大王加封落雁公主的消息已经传遍后宫。
帝辛正在把玩手中的一块玉器,这是和番国贡来的珍宝,据说这玉器曾染了大禹的鲜血,其中保有英雄之魂。这时内监来报:王后娘娘求见。
姜王后素日深居升谖殿,除了重大祭典和节庆之外,少有露面。如今她来到寿仙宫想要问什么,帝辛心里倒也有数。
“问罪的来了。传吧。”
不多时,姜后步入正堂:“臣妾给大王请安。数日不见,大王的气色一直很好啊。”她依然穿着素雅的服饰,举手投足散发出尊贵之气。
帝辛放下手中的物件,微笑一下:“王后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走一趟?过来坐。”
姜王后坐在帝辛身边,说道:“郊儿最近武艺见长,没来和他父王切磋切磋?”
帝辛朗声笑:“孩子还小,和我比划怕要伤了他。”
“哦?”姜王后挑了一下蛾眉,软语道:“大王不仅爱子情切,同样也爱民如子,可真是天下万民的福气。”
含沙射影地说了这样一番话,帝辛心里好大的不舒服。忍着没发作,低声道:“你有话就明说。”
姜王后也不再卖关子:“听说大王最近新收了个女儿,您准备如何昭告天下?”
帝辛说:“这是故去的王兄微子衍遗下的女儿,孤王收入宗室,加封公主。有何不可?”
姜王后默然,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我真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她的声音细如蚕丝,帝辛反应了半天才听懂她的意思。
他不禁厉声:“你是在责怪寡人吗?”
姜后起身,是从未有过的失态:
“是尹唯亭的孩子吧?!”
帝辛默然不应。
她的眼泪浮上眼眶:“您明明知道,她不是您的亲生骨肉。何况她还连坐太卜的犯上之罪,本已是万死之身。臣妾想了三天都想不明白,依您刚烈如火的性子,没有把她碎尸万段已是开恩。您又到底是出于何种思量,居然还要把她列入王室宗庙,混淆殷商血统?您究竟把郊儿和洪儿置于何地啊!”
帝辛深吸一口气,说道:“好了。孤王此举自有深意。你如果看不惯这个孩子,等哪天孤王把她嫁出朝歌,不在你眼皮子底下就罢了。”
姜后擦干了眼泪,平复内心说道:“臣妾只是不明白,您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大王若是给臣妾一个合理的说法,不消您交代,臣妾也会视这姑娘如己出。我身为后宫之主,并不是眼里不容人的小女子。”
平心而论,姜后这一番言语也是入情入理。帝辛沉吟半晌,终于妥协道:“孤王自知之梨并非殷商血脉,强行将她归入宗庙,伤了你的感情,寡人心中确也过意不去。不过,正是她这种特殊身份,恰是孤王一直寻觅的人选。至于到底用她如何……”他的眼中现出飘渺的光芒,终归还是留了个活话,“过一段时日你自会知晓。而我相信这一天也不会太远。”
姜后见帝辛如此,也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她拢了拢额前的发丝,坦然道:“如此,我就预祝大王的谋划能够成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