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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灏端坐在马背之上,却是容色平静如常,一动不动。
柳扬等人无需他吩咐,已经齐齐自马背上跃起,迎上宋涵的人马。
双方出动的都是最得力的心腹力量,而且又处于殊死搏斗的关键时刻,大家手下都没有保留,出手不留余地,招招致命自是狠辣至极的。
一时间火海之前更是刀光剑影交错,惨烈的厮杀起来。
宋涵方面人多,他原是势在必得,却未曾想到还是低估了柳扬等人的实力。
虽然双方都在拼命尽了全力,个人手底下的功夫却还是很有一段差距,只就柳扬一人应对他手下四名高手还绰绰有余。
几个回合下来,二十余名死士奋力拼杀,竟然没有一个近的了宋灏三丈之内的。
宋涵远远看着,就逐渐有些心焦起来,再加上被身后熊熊烈火烘烤着,后背开始不住的冒汗,不多时,里面一层衣衫就湿漉漉的粘在了身上。
即使己方人多势众,迟早能把柳扬等人耗死,但眼下他同样忧心皇陵方面的情况,必须速战速决。
“你们也去!”用力的抓着马缰,宋涵一边侧目对身边剩下的死士使了个眼色。
几人对望一眼,然后点头,立刻又有四人冲入战圈。
宋涵紧张的注意着前面的战况,眼见着局势有所扭转,脸上不觉浮现出一丝喜色,全神贯注之下却竟然一时竟是忘了注意自己身边的情况。
眼见着柳扬被六名死士围困逼迫到了死角,宋涵鼻翼涌动,正在喜形于色的时候,忽而听得身后几乎是同时响起两声短促的闷哼,然则还不及他反应过来,已经觉得后心一亮,被什么坚硬锋利的东西抵住。
同时他看到的却是柳扬被人一刀在后背上拉开一道长长的伤口,狼狈的翻出战圈,退回宋灏的马前。
原来——
竟是一出调虎离山吗?
宋涵脑中的血液骤一抽空,然后下一刻才听到砰砰两声相继的闷响——
却是他身边仅剩的两名死士尸身坠马的声音!
由于变故突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宋涵却是怎么也想不通由秦啸带着那么多人守着,身后又是漫天火海,怎么就会让人得了空子。
眼前双方死士厮杀,战况正是惨烈的时候,谁也没空主意他,倒是他自己恼羞成怒的回头,却是看到秦啸一手抓着酒囊仰头灌酒时候一如往常般不羁的神色。
彼时他的另一手里反握着一把长枪,那姿态十分的随意,而他枪头所向——
赫然正是自己被威胁了的后心要害!
宋涵的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不可置信的瞪了他半晌,一直张了三次嘴才终于濒临爆发的低吼出声,“秦啸你在做什么?疯了吗?”
说话间,由于情绪激动,他扭身过来的动作幅度有点大,却不想秦啸竟然半分也不容情,手下稳稳的握着长枪不避不让,硬是让他自己撞在了枪口上。
锋利的枪头刺入皮肉,宋涵吃痛的倒抽一口凉气,再不敢妄动。
秦啸与他持平,坐在马背上,灌了一口酒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诚如王爷所言,下官忍辱负重,虽然被人拉拢胁迫险些做下大逆不道之事,但却必须要回头是岸,为陛下铲除乱党,尽忠职守的。”
“你——”宋涵一时气急,一口老血卡在喉头险些直接喷了出来。
这是他和秦啸一早就套好的词,到最后,秦啸的确是按照计划演了一出临阵倒戈的好戏,但这局势却是逆转的叫人啼笑皆非!
“你背叛我?”宋涵眼底颜色一片猩红,恨恨的扭头瞪着秦啸,神情慌乱了一瞬,急忙道,“难道你忘了秦统领是怎么死的了吗?你身为人子,不思为他报仇雪恨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和害死他的罪魁祸害为伍?你就不怕令尊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吗?”
“让他睁眼在底下看着我,也总好过我与他一起死不瞑目,只能眼睁睁的在底下看着仇人呼风唤雨荣光无限。”秦啸闻言,脸上非但不见愧色,反而轻声的笑了笑,他又仰头灌了口酒,然后目光穿透前面厮杀惨烈的两方人马远远的落在宋灏身上。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对方眼底的真实情绪并不好分辨,但他目光移过去的那一瞬间,眼中还是瞬间蓄满凛冽的杀意。
对于宋灏,他明明怀揣着刻骨铭心的恨意的!
碰触到他这个眼神,宋涵心里就更加困惑和惊慌。
可是秦啸那表情却分明是笑着的,脸上的表情很真实,唯有目光冰冷看不出笑意。
他远远的看着宋灏所在的那个方向,沉默片刻却是感喟着摇头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言辞之间,似是惋惜的很,但语气铿然更是笃定无比。
“你——”宋涵心里捶胸顿足憾恨无比,不由的怒声道,“这一切明明安排的天衣无缝,你为什么临阵倒戈背叛本王?就算我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有你和我联手,本王就不信我们还赢不过他!”
直至此刻,他还是不肯放弃最后的一线希望。
秦啸迎上他迫切的目光,却是再度惋惜的摇了摇头。
宋涵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是冷不防听到对面一人满是怒意的沉声喝道,“全都给朕住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孝宗的话音未落,在场的一众人等纷纷循声望去,却见远处的官道上以雷霆万钧之势已经有一大对人马护卫着帝王明黄的銮驾声势浩大的涌了过来。
皇陵失火,怎么孝宗竟然不是带人去那边救火,反而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一波连着一波的打击,一波连着一波的变故,这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已经叫宋涵整个人措手不及,除了自觉的笃定这一切都和宋灏脱不了干系之外,他脑子就是一片空白,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思索考虑。
眼见着孝宗的御驾迫近,离着官道最近的宋灏立刻就翻下马背,态度恭谨的躬身参拜道,“臣弟见过皇兄!”
“老五?你怎么会在这里?”孝宗从辇车上探头出来,不喜的看了宋灏一眼,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
“臣弟昨日有急事出城了一趟,今早正好往回赶,却在这里遇到些状况。”宋灏道,说着就扭头向宋涵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实在不用说的太明白,说多了反而容易叫人挑出毛病,拿住把柄。
宋灏刚一说完,孝宗的仪仗后面,宋沛已经风尘仆仆的拨开一队侍卫挤出来,同样对着孝宗躬身拜下,焦躁的恳求道,“皇兄,这里详细的情形臣弟容后再禀,还是先请皇兄出面说服二哥回头是岸吧,臣弟的妻儿还被他扣着,万望皇兄替臣弟做主,请二哥将他们放了吧!”
秦啸反水,宋沛也成了对方的证人?
到了这般田地,真就是要一败涂地了吗?
宋涵额上冷汗直冒,看着这边的动静,还犹且不肯相信——
这一切逆转的实在太过突然,简直跟做梦一样。
彼时他的死士已经被孝宗喝止,察觉他被秦啸制住,就纷纷回撤,剑拔弩张的把二人围住,等着他的一声令下就要孤注一掷。
孝宗沉着一张脸,目光顺着宋灏的视线看过去,眼底隐晦的闪过一丝失望的情绪——
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了若指掌,而甚至于宋涵能把事情进行到这个程度也却都得益于他有意无意的宽纵,毕竟如果能借宋涵的手在这里解决掉宋灏对他而言也是再好不过的,却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了。
诚然,心里虽然惋惜,这种情绪他却是不能当众表露出来的。
但到底心里也是恼恨,于是顺理成章的他也就把这股子怒气转嫁到了办事不利的宋涵身上。
目色一寒,孝宗已经挥开刘公公的手自己大步从辇车上跨下来,一步上前指着远处的宋涵怒道,“勾结九城兵马司的人围困京城,还挟持皇子极其亲眷?老二,你真是能干啊,朕之前怎么从来不曾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我没有!”宋涵下意识的开口反驳,此时此刻他已经考虑不及具体所有的证据指向和逻辑问题,只就出于一种求生的本能,慌不择言的大声道,“皇兄我没有,不是我做的,是老五,这一切都是老五的阴谋,是他做的,是他设局嫁祸于我的!你不要信他们的话,他们的话都不是真的。”
到了这般田地,所有的事,自然都不会是宋涵一两句话就能掩饰过去的了。
孝宗的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目光冷飕飕的扫了眼护在他周边随时准备为他拼命的死士们。
宋涵心一沉,为了争取一个辩驳的机会,立刻就横眉怒目对一众手下喝道,“你们还围着干什么?没看见皇兄来了吗?还不散开?”
孝宗到底有多容不下宋灏,在他们兄弟之间完全不是秘密,现在他也唯有自欺欺人的抱着这一丝念头来安慰自己,以求得最后的一线生机。
死士们不敢违背他的命令,虽然对他此时病急乱投医的做法不甚赞同却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面面相觑的略一迟疑就纷纷撂了兵器,跪地声称“万岁”给孝宗行礼。
孝宗始终紧绷唇角,一语不发的看着。
宋涵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命令,心里倒觉得这是好事,忙不迭借机躲开身后秦啸的挟制,翻下马背,提着袍子快步走到孝宗面前跪地请安:“臣弟见过皇兄!”
“兴兵作乱,挟持亲王,梁王,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孝宗居高临下,拿眼角的余光冷冷的斜睨他一眼。
“皇兄,你听臣弟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宋涵咬咬牙,为了提高自己的可信度,尽量的压制住言语之间的急切,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心平气和一些。
“行了!”孝宗冷声喝止他,“手足相残,兄弟厮杀,还这样大言不惭不知羞耻?你们一个个的不要脸面,朕还得顾及着先皇和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全都收拾了家伙,随朕回宫再说!”
好一个手足相残,好一个兄弟厮杀,虽然从表面上听他这是在斥责宋涵的,可分明一个巴掌拍不响,暗地里还是把宋灏映射在内了。
宋灏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孝宗说完就先径自转身朝辇车的方向走去。
宋涵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心里立刻就又升起一线希望。
他定神紧了紧拳头,刚要从地面上爬起来,队尾从官道方向就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刘公公踮脚张望了一眼,立刻回道,“是派出去北城和南城探听消息的探子。”
北城、南城,连带着这里,三处城郊同时被人放火焚烧,整个盛京之内人心惶惶。
孝宗的脚步一顿,刘公公马上会意,扬手对后面护卫的御林军一招呼,“放过来!”
御林军得令,飞快的往两边散开。
三骑快马畅通无阻的一路奔驰到了辇车跟前,为首一人翻身下马,直接砰的一个响头磕在尘埃里,悲恸道,“回禀皇上,南郊城外有人蓄意纵火,火势蔓延,已经焚烧到了皇陵了!”
“什么?”孝宗不由的勃然变色,脸色铁青的一步上前提着领子将他从地面上提起来,双目圆瞪,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说什么?给朕再重复一遍?”
“皇上!”那人被他逼视,眼中沉痛之色更盛,竟然就突兀的滚下两行热泪,字字惊心道,“皇陵重地已经整个被困于火海,火势太大,回天乏力!”
“啊?”孝宗闻言,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脚步虚浮摇摇欲坠。
“皇上当心!”刘公公急忙一步上前扶住他。
孝宗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一般,靠在他的臂弯里,额上青筋一突一突的跳,他的神智好像一直没有完全回拢,但眼底的阴狠愤怒之色已然疯狂燃烧起来,连成一片,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迸射出来,“是谁?是谁?到底是谁做的?”
前两句还是无力的低喃,后面一句话却是语调突然一拔,惊天动地的嘶吼出来。
这是他有生以来火气最重的一次,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为君者的雷霆之怒震住,不约而同屈膝跪伏下去,低声的劝他息怒。
孝宗死攥着拳头,独立于人前,脸上神色风雷汇聚。
宋涵伏在他脚边,本来想是借机参宋灏一本都不敢贸然开口。
几个心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孝宗的脸色,片刻之后,提了一人扔在他的脚下,道,“这个人,是在南城郊的火场附近拿下的!”
那人是一身黑色的短打扮,蒙面的黑巾已经被扯下,容貌普通,面生的很。
看上去最是平凡无奇一个人,宋涵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这人别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