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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胸有成竹,临危不乱。
孝宗既然已经对易家起疑,自然就没什么好脸色,黑着脸不说话。
“你问!”姜太后颔首。
“谢过太后!”老夫人又再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然后才转向芸儿问道,“这位姑娘,你真的确定是在我易家的酒庄里见过巫医其人吗?”
这老太婆,和明妃那种眼皮子浅的真就不是一个段位的。
芸儿面无表情冷冰冰的看着她,不置可否。
“你既然不言语,那老身也就当你是默认了的!”老夫人点头,紧跟着却是目光突然一厉,语气也突然转冷,厉声喝道,“既然你赖定了是是在我易家的酒庄里见过这个人,那么好,你倒是说说看,我易家的酒庄位于何处?门朝哪里开?又是几进几出的院子?内外管事姓甚名谁是如何长相?”
一番话有如雷霆万钧之势噼里啪啦倒了出来,叫人哑口无言。
大邺朝廷的祖制,虽然不限制官员私下经商,但素来钱财不外露,功勋世家的产业都捂得极为严实,除了自家人,旁人一般都不会知道。
老夫人是拿捏准了这层关系,所以摆足了架势就是要将芸儿的口给堵了。
柳妃闻言,就知不好,但明面前也不好做的太过明显,只就提醒道,“易老夫人息怒,有什么话都好说,可别气坏了自己个儿的身子。”
易明心听到这里也总算是理解了当初萧氏为什么要被老夫人死死压制的理由——
她的这个祖母,的确是不好对付的。
“是啊芸儿,既然你说是在易家的酒庄里见过乌兰大巫医其人,你倒是说说那酒庄到底位于何处?”易明心放下心来,缓和了语气问道。
芸儿神情冷漠的看着祖孙二人一唱一和,心里却是忍不住的发笑。
本来她已经是必死之人了,孝宗要追究,她担下这个罪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明妃祖孙两个却偏要小人之心,多此一举。
即便她生无可恋,却也不是个任人搓圆揉扁的软面团。
这明妃和易老太婆简直欺人太甚!
“奴婢一介外乡人,武安侯府的祖业分布何处我如何能够知道?”芸儿从容一笑,但是因为那笑容太过平静,反而叫易明心听到这话也依旧不能放心。
然后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她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当时不都是娘娘您叫蒙我的眼睛,让人带我去的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易明心一下子尖叫起来,总算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老夫人也是大吃一惊——
如果之前只是因为酒庄的事,她自己还可以把事情担下来,保住易明心和四皇子,那么现在,这贱婢直接把易明心咬进来,就想甩也甩不掉了。
只有明乐,心满意足的笑了!
芸儿连自己的主子都敢暗算,生生的把纪红纱给逼上了死路,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易明心居然还不长心眼?
那真是活脱脱的找死!
“是明妃娘娘您跟我说,叫我出了宫就去城里的云雀酒楼等着,蒙上眼等着您的人去接应的,才不过几日之间的事,娘娘这么快就忘了?”芸儿说道,有凭有据。
云雀楼就是她两次出宫去过的地方,孝宗叫人去查了更好,相当于是坐实了她的说辞。
“你——你——”老夫人瞠目结舌,这才算是领教了这个不起眼的婢子的厉害,一张脸涨的通红,不可思议的指着芸儿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易明心骇然的后退一步,是万也不会想到自己今天会被一个婢女逼到走投无路。
他慌乱的抬头,果然就见孝宗一张脸阴的近乎能滴出水来一样的死死的盯着她。
“皇上,不是的,你别听她胡说。”易明心的腿一软,连忙跪了下去,使劲的摇头道,“臣妾久居宫里,一直安分守己,我和这芸儿无冤无仇,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冤枉我。皇上,臣妾根本就不曾指使她出宫,更没有叫人去接应过她什么,这一切全都是她胡说,是她,是她诬赖我,故意要陷害我的!”
说着就抽出帕子不住的抹眼泪。
“我和明妃娘娘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平白诬赖你?”芸儿不慌不忙的反问,脸上的笑容更深。
她本来不想再牵累任何人,怪只怪她们欺人太甚!
如果诚如易明心所言,她和芸儿之间无冤无仇也无牵连,芸儿的确是不该存心陷害她的。
易明心自己都难以自圆其说,咬牙切齿的说不出话来。
“皇上,这算不算是人赃并获了?”明乐玩味着低头抚摸着袖口上的银线。
“皇上!”易明心一惊,辩解道,“臣妾没有做过,不是我!”
说着就慌不择路的猛地回头看向明乐,震的耳上金光璀璨的耳饰晃了好几下,怒声道,“是她,一定是她!是她收买教唆了这个贱婢来冤枉我的。皇上,她一向都和我不对付,会这样不则手段的陷害臣妾是完全有可能的,你要替臣妾做主啊!”
她自己越说越激动,最后好像就是真的信了自己的说辞,眼睛里也放出光芒。
“易明乐,你真当皇上是好糊弄的吗?事到如今你要招认了还来得及,你敢说不是你临时起意,把这妖人塞到了易家的酒庄想要栽赃嫁祸!”易明心柳眉倒竖,无法维持冷静之余,脸上表情已经有了几分扭曲。
“皇上!”一直垂首立在一旁的顾大人突然站出来,面有难色的开口道,“微臣和齐大人搜查到酒庄的时候已经跟酒庄里面的伙计确认过了,他们一致声称这人已经被关押在那里半年有余。”
“这不可能!”老夫人是到了这个瞬间才终于忍无可忍的完全爆发,两眼通红的瞪着顾大人道,“顾大人,我易家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也要害我们?”
顾大人耿直是出了名的。
说他陷害,等同于天方夜谭。
“老夫人慎言,本官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顾大人不悦,说着就又对孝宗拱手一礼,“皇上,那酒庄里的两个管事微臣也给带进宫里来了,皇上若有疑问,可以传唤他们过来亲自询问。”
顾大人办案是一丝不苟的。
然后他又对易明心和易老夫人做了一揖:“娘娘和老夫人若是觉得两人之言会有偏听偏信之嫌疑,下官现在就可以再叫人去把酒庄里其他的伙计请来,他们全都口径一致,可以证明下官所言非虚!”
老夫人的身子震了震,心里突然生出一种空前的无力感——
这一次,是真的要功亏一篑了吗?
可是她酒庄里的人怎么会全部反水都帮着外人来诬陷自己?
心里头乱糟糟的,百思不解之下,老夫人就扭头朝明乐看去。
明乐与她的目光相碰,不避不让的微微一笑——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可以供应那些人叫他们几辈子都享用不完的钱财,叫他们站出来说两句话又有什么难的?
横竖孝宗是对易明心起了疑心,依照他的性格,下面就只会竭力证明易明心有罪,好叫自己放心,断也不会把那些伙计挨个严刑拷问。
酒庄的两个管事很快就被带了进来,询问之下都是一口咬定这乌兰大巫医是武安侯府主宅的马车送过去的,并且在酒窖关押足有半年之久。
也指了芸儿出来,说是这几日之内东家曾两次叫人送她去过酒庄。
如此一来,易明心那祖孙二人才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了。
“明妃!解释!”孝宗未等两个管事把话说完就摸过手边茶碗狠狠砸了出去。
易明心闪躲不及,惊叫一声已经被砸了一脸的血。
“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捂着额头呜呜的哭,可是除了咒骂明乐陷害以外的词句,当真是一句可以替自己开脱的话也说不出来,气愤之余突然扬手就要朝芸儿脸上掴。
芸儿却没让她得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竟是——
生生的将她的动作给阻了。
易明心一愣,突然就连哭也忘了——
在她的意识里,芸儿这种奴婢就该是任打任骂不还手的,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芸儿会抬手挡她。
“你——你——”易明心嘴唇不住的抖动,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娘娘,凡事都要适可而止,不要得寸进尺!”芸儿说道,一字一顿。
易明心被她冰冷而毫无情绪的视线盯着,冷不防就是心里一阵哆嗦,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竟然会被这区区一个婢子恐吓住。
眼见着易明心已经方寸大乱失了注意,老夫人心急如焚,只能站出来悲戚说道,“皇上,太后,既然所有人都咬定了这巫医是在我侯府的酒庄里搜出来的,臣妇再多说什么也是枉然,可是请太后和皇上问问这两个管事,可曾见过臣妇在那酒庄之内出现过,亦或是去见过那个巫医?人是在我那里搜出来的,我无话可说,但也保不准是有人打着欺世盗名的幌子,用我武安侯府的旗号做掩护来做出了大逆不道之事,现在却要拿我们侯府来抵账的!”
老夫人说着就已经是老被纵横,回头期期艾艾的看着顾大人带来的来的两个管事。
两个管事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见她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妇如此凄婉的神情俱都有几分不忍。
“老夫人这话说的,真当我们这些人都是傻的吗?”明乐却根本就不会给老夫人开脱的机会,她既然敢于害人,就必须要承担接下来的后果,“整整半年时间,你易家难道从来都没有人去酒庄上查账和检查仓库的吗?这话说来,真真是可笑的很!不知情?老夫人真想用一句不知情就推脱的一干二净吗?”
那么大的一份产业在那里,都是每隔半月就会把账本送去武安侯府给当家主母查阅的。
这半年里易府是李氏当家,但什么事最后都还得过老夫人的手确认一遍,她点了头才算数的。
而明乐之所以会选在酒庄里安置乌兰大巫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酒庄的生意是易家所有生意里头最好的,但是老夫人暗地里做了手脚,中饱私囊,划走了大部分的钱财进了自己的腰包,所以酒庄那边她是不准别人插手去过问的,全都都由她一个人说了算。
这样一来就更显出其中有鬼来了。
老夫人的面皮涨的发紫,嘴唇抖动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
明乐冷冷一笑,于是也不再理她,直视孝宗的视线道,“皇上,之前可是您和明妃娘娘异口同声说的,只要能够证明是谁控制了乌兰大巫医,那么谁就是弑君谋逆的凶手,您和娘娘的话还算不算数?难道就因为嫌疑人从我易明乐变成了明妃娘娘和武安侯府的老夫人,就要再定标准,重新衡量了吗?”
之前是她故意引到孝宗和易明心放出来的狠话。
现在却恰是用这一句话把易明心的嘴巴给堵死了。
而孝宗此时就只想知道给他下蛊一事到是不是真的就是易明心所为,也没想过要替她们开脱。
“现在不仅武安侯府的老夫人窝藏乌兰大巫医制蛊一事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她自己都无从辩驳。再加上有芸儿这些人的指证,皇上不会是觉得这样都不足以定她们的罪吧?”明乐继续向他施压。
这么多的人证物证,所有的矛头都直指向易家,即使要直接将他们入罪也不为过。
可是明乐在等,她在等着老夫人过急跳墙的绝地反击——
孝宗定她们的罪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让她们自己认罪。
孝宗沉默着,心里不知道在计较什么,迟迟没有发话。
在旁边看白戏看的昏昏欲睡的纪浩禹这才悠然放下手中茶盏,抬头看向芸儿道,“虽说事情是发生在大邺的后宫,但是说到底你也是红纱从大兴带过来的,本王若不过问,也觉得是对大邺的皇帝陛下交代不过去。芸儿啊,你还是给本王一个解释吧,总要叫本王回去好有个交代!”
纪浩禹说话,从来都是笑眯眯的,态度良好到叫人想要和他针锋相对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三殿下,是奴婢对不起公主,一时见财起意做了别人的帮凶,还因为叫公主受冤枉送了性命。奴婢自知罪无可恕,也不准备辩驳什么了,他日殿下回朝,还请殿下代奴婢向贵妃娘娘谢罪,是奴婢对不起她没有照顾好公主,奴婢罪该万死!”芸儿平静说道,用最虔诚和正式的姿态给纪浩禹磕了三个响头。
她只是要纪红纱死,却不想因此而得罪了黎贵妃,去连累她的姨母。
而她这样的一番说辞,只要纪浩禹愿意成全给孝宗一个台阶——
事情就不会演变到两国之间去,想必也是孝宗乐于看到的。
孝宗突然间就有所释然。
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