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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实则态度太过随意,已经是给了老皇帝很大的一个下马威。
这一刻,明乐对这个人也有了一种崭新的认识——
以前她就只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越皇帝的底线太多,可是到了这会儿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何谓真正的目中无人。
果然——
这大兴朝中的形势非同一般。
荣王从头到尾都没有把这个皇帝看在眼里。
而更有甚者,那些朝臣百官闻言也谁都没有异议,就只当是自己没带眼睛和耳朵,纷纷垂下头去装傻充愣。
明乐的心里暗暗惊讶的同时,也开始对纪千赫其人重新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人存于世,果然是全凭势力说话的。
她并不觉得纪千赫对待老皇帝的这般态度是有恃无恐,其实反而是事出有因,因为——
底气足啊!
荣王纪千赫,战功赫赫,把持军权数十年,是朝臣百姓人人敬仰赞誉的战神领袖,相对而言,在他面前,这个空占着一国之君位置的老皇帝反而才该觉得底气不足。
老皇帝听了纪千赫的话,嘴角忍不住的抽了一抽。
说话间明乐已经上了纪千赫的辇车。
男女大防这回事,她没看的太重,更何况面对的人是纪千赫,也没什么好忌讳的。
纪千赫似乎并不想在这里多留,见她上了车就挥挥手,示意侍卫们原路返回。
纱幔落下,明乐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撩开帐子,对老皇帝道,“皇帝陛下,我家王爷的事情本王妃已经禀报于您知道,希望您尽快彻查此事,捉拿真凶,好给我们一个交代。”
言罢就又退回辇车里。
纪千赫的唇角始终带着一个浑然天成似笑非笑的弧度,听着她示威一般的警告也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重又靠回身后的软枕上闭目养神。
辇车调转了方向,明乐就开门见山的开口道,“王爷此来,是转为着晚辈吗?”
“呵——”纪千赫闻言,哑声笑了笑,却没有正眼,只是不答反问,“怎么?你怕本王会对你不利?”
“不!”明乐摇头,眸子里笑意闪烁,说的十分肯定,“恰恰相反,晚辈反而是谢过王爷。”
“哦?”纪千赫像是有了几分兴趣,睁开眼,稍稍坐直了身子看向她道,“何以见得?”
明乐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而的扭头隔着半厚的纱帐看了眼被抛在身后的锦绣宫殿道:“如果晚辈所料不错的话,现在那里应该已经又摆了一个局在等着我了吧?”
这个女子灵秀而聪慧,更有洞悉世事的慧眼。
纪千赫的眼中闪过些许赞许的神色,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沉默了片刻才道,“有些事还是应当量力而为,并不是在所有的事情上面,抢占先机的法子都可行。”
语气谆谆,倒像是一幅诚信教导的姿态。
才说了两句话,明乐之前的猜测就被印证,回首看去,宫门之内已经有侍卫急匆匆的奔出来,神色慌张的在老皇帝面前跪下去禀报了些什么。
老皇帝的脸色本来就已经阴沉的无以复加,所以倒是再也看不出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只是一挥手,立刻就有侍卫朝着纪千赫的仪仗追了过来。
明乐见状,无奈的轻叹一声。
后面的侍卫追上来,态度却是极为恭敬的跪在前面行礼:“奴才斗胆,请王爷和摄政王妃留步!”
纪千赫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靠在软枕上没动。
那侍卫就硬着头皮继续道:“皇上请摄政王妃回去,说是有些事情需要当面询问您。”
“什么事?”明乐道,“荣王殿下刚刚邀了本王妃去他的庄子上做客,若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就推后吧!”
既然明知道纪千赫是为她而来,且不管其中原因何在——
这个便宜,还是先占了最好。
毕竟在这里她是客人,一切都处于被动,很多的事情要做起来,难免就要被束缚住手脚。
“这——恐怕不行。”那侍卫道,神色尴尬,明显是因为对纪千赫的忌惮,但是见着明乐不松口,也只能实话实说道,“方才天牢的守卫来报,说是那里出了点儿事,似乎是和摄政王妃有关系的,皇上请王妃回去给一个解释。”
天牢?难道是纪浩禹出事?
明乐的心头一紧,不由的微微提了口气。
她下意识的侧目去看纪千赫的反应,但是却见对方的容色淡淡,没有任何的表示。
明乐的心里略有不安,但是再转念一想——
天牢那里绿绮已经安排了人手严密设防,如若纪浩禹真有什么,消息也应该第一时间就报到自己这里知道了。
想通了这一点,明乐就稍稍定了心神,对纪千赫道,“王爷,恐怕今日晚辈不回去和皇帝陛下交涉一下,他是不会放晚辈离开了。”
纪千赫也没做考虑,只就对随行的庄随远略一点。
庄随远颔首,指挥人有把车辇倒转回去。
那侍卫看在眼里,不由的大为震惊——
纪千赫其人最是个不见人情的主儿,在这世上从来就只有别人看他脸色的份儿,这会儿却是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大邺的摄政王妃纡尊降贵的又把仪仗折回去,这事儿实在是太过稀奇了。
明乐倒是没觉得怎样,既然他人都特意的来了,自然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只是她心里同样带着很深的疑惑罢了。
“王爷,今日让您破例为了晚辈的事情两度奔波往来于宫门之前,不知道您从晚辈这里可是有所图?”明乐问道。
纪千赫这样的人,她可不指望他做这事儿会是一时兴起。
纪千赫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直白的就问出口,闻言不觉的轻声一笑,却也爽快,道:“本王只是受人之托,这一点信誉问题,本王还不至于为此就损了自己的名声,有什么事你都尽管先行解决了就是。”
“受人之托?”明乐一愣,倒是大为意外的。
她的第一个想到的人的纪浩禹,因为在她认识的人里头,只有纪浩禹和荣王是有着私交的。
可是转念又否了这个猜测,因为纪浩禹自己都在牢里自身难保,如果纪千赫会为了他的一个托付就大动干戈的话——
那还不如直接把他从天牢里弄出来来的实际。
可是这世上除了纪浩禹之外,还有什么人是能求的动荣王为她现身的?
纪千赫留了那句话之后就再没了后话,显然是没准备和她透底。
而眼下的情况也着实容不得明乐多想,辇车已经再度折回宫门之前停了下来。
侍卫拉开帷幔,明乐也不屑于再和老皇帝维持明面上的恭敬,只就礼节性的露出一个笑容道:“皇帝陛下急召本王妃回来,不知道所谓何事?”
此时老皇帝犹且站在那里,他本来看到纪千赫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这会儿再见明乐对他的这般态度,顿时就火冒三丈。
“什么事?你还好意思问朕是什么事?”老皇帝怒道,指着脚边跪着的侍卫道,“你来说!”
“是!”那侍卫诚惶诚恐,头也不敢抬的快速说道,“延平公主在天牢遇害,从昨儿个公主入狱到事发之时,就唯有摄政王妃前去天牢走动过,奴才不敢隐瞒,特请陛下定夺。”
延平公主遇害?
明乐的眉心皱了一下——
她可是半点消息也没有听到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皇帝见她不语,就只当是她心虚,冷笑一声道,“易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皇帝陛下想要本王妃说什么?”明乐反问,回过神来也不过一笑置之,“本王妃与延平公主无冤无仇,延平公主出了事,皇帝陛下叫人彻查就是,来问我?难道还指望着本王妃替您来断这起人命官司?这么做——只怕是于理不合吧?”
“朕没工夫在这里和你耍嘴皮子。”老皇帝道,一甩袖冷哼一声,“侍卫禀明,从延平入狱到后来事发,这期间就只有你一个外人去了天牢,之前在朕的寿宴上您不就为了老三的事情和延平起了争执吗?延平再怎么说也是朕的女儿,堂堂的天家公主,她的性命万也不是给人这样随便糟践的。今日你若是不能给朕一个明确的说法,就休怪朕不讲情面,将你法办!”
原来又是一出人命官司,上回是冲着纪浩禹,这会儿又冲着他,一环紧扣一环,竟是连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都不留。
老皇帝的目光阴冷,直直的看着她,“随朕进宫吧,今天的这件事,你若是不能给朕一个满意的交代,是万也说不过去的。”
皇室死了一个公主,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不了了之。
明乐莞尔,侧目看向纪千赫。
纪千赫的脾气倒是好的很,明知道她是要拿自己做挡箭牌,竟是破天荒的十分配合,道:“走吧,本王要请的客人既然惹上了人命官司,本王也一并进去听审吧!”
老皇帝一愣,不可思议的朝他看过一眼——
对于自己这个弟弟的脾气老皇帝一直都十分清楚,这人绝对不是个愿意管闲事的。
更何况明乐还是个外人。
能逼的纪千赫破例妥协的事——
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走吧!”纪千赫没管他的反应,挥挥手叫人把帷幔重新落了下来。
老皇帝怔了怔,也不能赶他走,只得也闷声的叫了辇车过来。
前后两辆辇车进了宫门,外面等着上早朝的官员不知何去何从,因为老皇帝不下命令,他们也不敢擅自离去,便只能顶着日头等在那里。
因为是要问案子,辇车就没去御书房,而是去了临近的常青宫。
赶在老皇帝等人过去之前张相已经吩咐人把延平公主的尸首抬了来,还有天牢那边过来的几个管事,连带着前夜给明乐引路的牢头也在其中。
众人见到老皇帝都连忙跪地行礼。
但是见到后面跟着来的纪千赫的时候却是大为意外——
荣王已经有多年不曾涉足皇宫半步了,哪怕是皇帝的寿宴他都称病没有到场,今天怎么会突然出现了?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在飞快的计较,最后恍然大悟——
牢里关着的荆王纪浩禹一直都是荣王阵营里头的。
一众人各怀鬼胎,纷纷低着头在心里计较利害关系。
老皇帝在主位上坐定。
纪千赫就自觉的坐在了下首喝茶,他不开口,似乎并没有搀和的意思,但是只就他本人往那里一戳就叫整个殿中的气氛都跟着压抑三分。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老皇帝冷着声音开口。
“陛下开恩,奴才们罪该万死!”天牢过来的一干人等连忙跪地告罪,其中那位领头的便道,“昨夜延平公主和荆王殿下被皇上下旨大入天牢,因为两位殿下斗殴是千金之躯,奴才们不敢怠慢,所以便将两人分别单独看押起来,可是今儿个一早过送早饭的时候却发现公主七窍流血横死在了狱中,显然——”
那人说着就开始不住的流汗,舌头打结,声音无比的僵硬:“显然是死去多时了。”
延平公主就算出身再低,那也是皇家公主,就这样横死狱中,不管凶手是谁,他们这些人都要跟着担责任。
老皇帝面无表情的听着,听完之后就对张相略一点头。
张相指了两个小太监过去,把蒙在延平公主身上的黄绫掀开一角,露出里面女子的容颜。
的确是如那守卫所言,延平公主死去应该是已经有了一段时间,脸色呈现乌青色,七窍流血,血量不多,呈紫黑色,已经凝固了。
延平公主的真容明乐是见过的,本是极为娇俏可人的一个少女,这会儿冷冰冰的躺在那里,也可以算作面目全非——
诚然,这女人并非善类,明乐倒是不会同情她,只是她会以这么快的速度死在狱中,的确是叫人始料未及的。
延平公主如今的这幅模样,的确是有碍观瞻,老皇帝只看了一眼就嫌恶的摆摆手。
张相重新把黄绫拉上,遮住她的脸。
老皇帝才又看向那守卫道:“接着说!”
“是!”那守卫应声,硬着头皮招招手,后面的人就把一床半旧的棉被抱过来,放在了地上,“因为公主的死因蹊跷,奴才们已经仔细的查验过了,公主入狱之后并没有接触过其它的物件,最后在这床被子上发现了玄机,这被子上上头被人熏了剧毒的药物,公主一时不查盖着这被子入眠才着了道儿了。”
老皇帝听着,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他对延平的死其实没什么感觉,只是对于后面借题发挥将会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