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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庄随远。
其实纪浩腾和人在这里动手,院子里的人一早就听闻了动静,不过再得了上头的明确指令之前,没人妄动罢了,而是直接先去禀报了庄随远。
纪浩腾不比别人,他既然找上门来了,要打发他,也非得要庄随远或者苏彤出面才行,所以庄随远这才急匆匆的自己来。
纪浩腾见了救星一般,扭头大声叱道,“这里有奸细,鬼鬼祟祟的定是大邺人意图对我父王不利,庄先生,你还不叫人将他拿下!”
长安见到庄随远现身,心里已经懊恼不已,完全没等纪浩腾嚷嚷完就已经弃开他不再理会,足尖点地扑进旁边的林子里,身形矫健,几个起落就已经消失了踪影。
纪浩腾本来正拽着鞭子和他较劲,没料到长安会突然撤手,一个收势不住就从马背上扑了下去,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够啃泥,鼻尖也被擦破了皮。
而待到吐了嘴里沙子再抬头,罪魁祸首那人早已经踪迹难寻,走了个干干净净。
“混蛋!”纪浩腾骂骂咧咧的爬起来,一边揉着胳膊一边黑着脸冲庄随远大声道,“人都跑了,你还不去追?”
对于长安的出现庄随远也十分意外,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宋灏和纪千赫之间已经明着撕破脸了,别说是方才走掉的长安,就是这会儿只怕这附近也少不了宋灏的眼线在监视,遂也就没有多想过。
“世子没什么事吧?”庄随远直接避开纪浩腾的引起的话题不理,如往常一般没什么表情的看着纪浩腾道。
纪浩腾脸上手上都蹭破了皮,最主要的是摔了一跤,这会儿虽然没断胳膊断腿也是浑身散架疼的钻心。
他能见到纪千赫机会不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任凭他平时在人前再怎么跋扈乖张,没回见到庄随远这涨全无表情的冷脸就仿佛是已经见了纪千赫那强大慑人的气场一般,叫他下意识的心虚气短。
“死不了。”纪浩腾咬牙道,勉强定了定神,强横的端出世子的架子不叫自己在这个奴才面前弱了气势,道,“本世子听闻父王染病,特意前来探望,顺便带了些药材补品过来。”
说着就招招手,示意后头跟着车夫把一大车的东西赶着送过来。
说这话的时候,纪浩腾的眼中有难掩的骄岑之色。
他的小厮却是十分老实,本分的垂首站的离两人老远——
庄随远可不是个饭桶,他是万也不能惹眼的,否则就很有可能坏事。
庄随远看了眼那车东西,眼底的神色仍是不动,却也没拒绝,道:“有劳世子挂心,属下会代为转告王爷的。”
言下之意,就是还是不会引纪浩腾进去见纪千赫。
纪浩腾的心中一怒,脸色立刻就沉如锅底灰,道,“本世子是来探父王的病的,你通禀一声都没有就在这里拦着,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说着就是刻薄冷厉的讽笑出声,看着别处道,“这不知道的还当你庄先生才是这做别院的真正主子呢。”
换个气量狭小的主子,纪浩腾这话绝对可以挑拨的庄随远掉脑袋,只可惜么——
这里做主的人,是纪千赫。
庄随远也不管他说什么,脸上神色始终都是淡淡的,道:“王爷需要静养,劳神不得,世子还是早些回城瞧瞧您的伤吧,王爷这里有大夫,不能耽误您。”
言罢就叫人开了偏门,将那那一车东西拉了进去。
然后便冲着纪浩腾拱手做了一揖,便不再管他,径自转身进了院子。
“你——”纪浩腾气的头顶冒烟,还想争辩的时候,那小厮赶紧上前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不可。
纪浩腾被打了个茬儿,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大门就已经再度严严实实的关上了,看的他几乎是有想要上去踹两脚的冲动。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存心让本世子上门来找没脸的。”奈何不得庄随远,纪浩腾回头就又一巴掌将那小厮抽了个眼冒金星。
那小厮捂着脸,神色惶恐道:“世子爷息怒,小的真的是为着世子爷好,东西王爷不是收下了吗?会惦记着世子爷的孝心的。”
“为了本世子好?你就是这么为着本世子好的?”纪浩腾怒道,下意识的想晒鞭子,却后知后觉的发现方才坠马的时候马鞭已经不知所踪。
再一低头寻找,看着一身的狼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方才长安消失的方向阴森森道:“迟早本世子会和你讨回来!”
一个狗奴才就敢给他难堪?他要是不把这个场子找回来,那以后在这京城也就别混了。
回头看一眼还在满地打滚哼哼的侍卫,纪浩腾心里就越发的恼恨厌恶,喝道:“再装死本世子就成全了你们,叫你们直接都不用起来了。”
侍卫们听了都是神情一凛,哪怕身上是真疼的厉害也再不含糊,赶紧爬起来。
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过来,前后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换了个样子,满身狼狈灰溜溜的回去了。
纪浩腾打马走在最前面,那小厮闷声不响的跟着,唇角笑容诡异——
也的亏是遇到纪浩腾这样没脑子的,换个精明点的估计真就看出来了,他今天教唆纪浩腾过来的真正目的是冲着长安的。不过么——
不虚此行,一切顺利。
长安回到驿馆,因为挂了彩怕被人看见,就想自己摸回屋子里上药,不想刚一拐进院子就迎着长平从里头出来。
许是因为心虚的缘故,长安竟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愣在了那里。
长平本就是来他的房间寻人的,关了房门转身见到长安也是不由的一愣,边走过去一边道,“大哥你去哪儿了?我到处都找不见你的人。”
“没——没什么!”长安道,“这里没什么事,就去街上转了一圈。”
他从小大大没对长平说过谎,这会儿便下意识的回避视线,很有些欲盖弥彰之嫌。
长平皱眉,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目光不经意的一瞥恰是瞧见他颈边伤痕,就猛地一惊,上前一把拉开他的领口,道:“怎么回事?你和人交手了?谁伤了你?”
长安有些尴尬的挡开她的手,把领子整理好,笑了一下道,“没事,在街上遇到个痞子,不小心蹭了一下,别担心。”
长平皱眉看着他,满脸都写着不相信。
自家大哥到底有多大本事她十分清楚,如果只是区区一个痞子的话,怎么可能近了他的身?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伤,但这却是个十分不妙的苗头。
长安被她这样盯着,就越发的心虚,干脆就绕开她进了屋子。
长平没有马上跟过去,而是回头看向他的背影,神色复杂。
长安本来就是个闷葫芦,话不多,可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这些天以来他就更是沉默了,更何况他们还是十几年相依为命的亲兄妹,哪怕是他眼底最微末的一个神色变化,长平也能精确是感知到。
一般的时候,长安是不会这样的——
魂不守舍,甚至心不在焉。
长平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没动,本想转身离开,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身进了屋子。
彼时长安正寻了伤药出来要处理伤口,原是以为她走了,却见着门口的光线一黯,下一刻长平已经快步走进来,夺了他手中药瓶小心的给他清理伤口并且上药。
长安自幼习武,两个人从西域一路流落至此也没少吃苦,隔三差五的皮外伤在所难免,长平虽然见的多了,但是没回见他挂彩还是难免担心。
“怎么也不小心点,这也好在是伤在脖子上,万一要是打在脸上,看你到了王妃面前要怎么遮掩。”长平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唠唠叨叨,完全不似平日里那般稳重沉静的模样。
若在以往,每逢这个时候,长安铁定就是一成不变的咧嘴笑了。
可是这一次,他脸上努力调动了几次的表情都未能如愿,只就若有所思的盯着长平的侧脸。
他这几度欲言又止的模样长平自是一目了然,不过却没有马上点破,先给他把伤口处理好,又找了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了。
“这领子破的厉害,回头我补补看,估计是够呛了,不行到时候就给你做件新的吧。”长平卷了那件袍子抱在怀里。
“嗯!”长安随口应了,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大哥!”长平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权衡再三还是忍不住上前握住他的手,问道,“你最近这段时间怎么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上回我问你,你就说没什么,今天——还是不能跟我说吗?”
长安脸上的表情一僵,触及长平眼底真挚的眸光,嘴唇嗡动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可却又在最后的刹那打住了。
“妹子——”心里狠狠的提了口气,长安的唇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反握住长平的指尖捏了捏,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你——想娘了吗?”
长平一愣,心里黯然了一瞬,不过片刻之后就又恢复如初,抬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长安摇头,想了一下又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转眼之间都十多年了,我记得刚出来的时候你还只有这么高——”
长安说着,就抬手比划了一下,眼底的神色竟是破天荒的温柔起来,他抬手摸了摸长平的发顶,那样子倒像是一个父亲在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般:“那会儿你瘦弱的不像样子,那个时候我真害怕,怕我养不活你,那个时候真的不敢想象,有一天还能看着你长成这样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惜娘是没有这个福分的,没能看着你长大成人。”
往事历历,说是过去了许久,但是真要回首看去,又仿佛只是发生在昨日一般。
长平愣了一下,然后便笑了,“怎么好端端的大哥又要提当年?你答应娘的事情已经做到了呢,知道你把我养的这样好,娘她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要什么时候能看着你成婚生子才好啊!”长安感慨着吐了一口气。
“大哥!”长平嗔了他一眼,道:“我这个身子你还有不是不知道,你要把我嫁给谁?那不是坑人家吗?”
长安的脸色一沉,刚要责怪她的口没遮拦,长平已经上前一步扑进他怀里用力的抱了抱他。
长安一愣,手僵硬的擎在半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两人虽然是亲兄妹,但是早就到了男女大防的年纪,这样的举动自己看来是天经地义,可是传出去到底是不太好的。
长平用力的抱了他一下,就抬头重新对上他的目光,字字恳切的开口道,“大哥,我这身子的病是天生的,不是你的错,我能一直活到今天,就已经很满足了。虽然母亲去的早,我曾经觉得遗憾和惋惜,可是幸而有你,我有你陪在我身边就已经足够了。我不再需要任何的其他人,我有你这样的一个哥哥全心全意的为我着想为我打算,是真的真的已经足够了,我还有什么值得抱怨和不满足的?大哥,我从来就没有奢求什么,这一生,只要你能一直的陪在我身边,我就不怨恨任何人。”
母亲于她而言,已经成为过去,而父亲——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从来没有抱着任何的指望,所以无喜无悲,什么烦恼也没有。
长平的眼底溢满笑容,每一句都由心而发,带着最为真实和诚挚的感情。
她仰头看着长安的眼睛,用自己的信念对他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因为遭遇不同,长平懂事很早,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照顾他,当别人家的同龄的小女孩儿还缠着爹娘要漂亮衣服的时候,他们已经相依为命的浆糊流浪,那个时候开始,小小个子瘦弱不堪的长平就从来没有对他哭闹过,总是很细心也坚强的跟在他的身边。
也幸而是后来遇到明乐,否则的话——
思及此处,长安的心里便是一酸,眼眶也隐隐发热。
“你也不小了,总要成婚生子的,大哥哪能照顾你一辈子。”长安道。
长平的身子一时都用名贵的药物在调理,虽然现在性命无虞,可柳扬也曾说过,她这样的体质是不能孕育子嗣的,否则的话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这样的条件限制,就更是让长安放心不下。
可长平自己对此却全不在意,为了打消他的忧虑,不等他再说话已经调侃笑道,“说的也是,将来等大哥你娶了嫂子,再给我生一对胖胖的侄子侄儿,估计是不能再有心思来照顾我这个妹子了。”
“胡说什么!”长安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冷着声音斥道。
长平倒是十分意外,见状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过之后就仍是握了长安的手,字字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