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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让他听到了,要不然他们奚家就要毁在她手上了。
略带酒意的奚裕生在冯邢琰面前逞大丈夫的威风:“我爹待你不薄,事事都依你,连你三天两头往坟墓堆里跑都不管,你——你就不肯为他做件事!”
“你要我去盗墓?”她不解地质问:“你不是看不起盗墓的行径?”
奚裕生脸上一阵难堪,嚷嚷道:“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偷盗肮脏的事!”
司马蒹葭背过身,不想看见他们。
奚裕生觉得颜面无光,他撩起衣袖,狠狠地说:“你真不肯?好!你这个自私的女人!”
她完全不顾奚家,奚家也不必容她!奚裕生气冲冲走向摆满陶俑的柜子,随手抓起一个,往地上一摔,冯邢琰察觉他的意图,却来不及阻止。
哐锵!司马蒹葭飞身转头,惊惶脸庞血色全无——她看到奚裕生高举的手拿着的是父母送给她的第一个陶俑,还来不及开口,就眼睁睁看着它破碎!
“答不答应?否则我砸了你这些肮脏的玩意儿”
“住手!”
看到她屈服,奚裕生得意地笑。
司马蒹葭抿咬颤抖的唇,噙泪的眼眸控诉地看着奚裕生、冯邢琰,吸鼻气愤道:“我恨死你们了!”
她猝然转身奔了出去“怎么不拦住她!”冯邢琰怒骂杵着不动的金、银宝,跃身追出去——不知不觉间,下了一天的稀疏雨点已转成磅礴大雨,天地间灰蒙蒙,连成水幕一片。
她讨厌雨天!
大哥的葬礼、小弟的葬礼都下着雨——一朵一朵的黑伞像乌云罩住她的天空。
妈妈的眼睛一直湿湿的,大人忙着安慰她。
爸爸看着遥远的地方,头发湿湿的。
他们没注意到她——她的伞太小,雨太大。
她的鞋子湿了,裙摆湿了,心湿了,眼睛也湿了……
她拉上窗帘,拉高棉被蒙住头,淅沥沥的雨声仍然渗透进来。
她携住耳朵,不让湿湿的雨渗进她的心、她的眼——两个礼拜了,他们什么时候会想起她?
眼睛还是湿了……
讨厌的雨天!
第五章
他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找到她。
密密麻麻的雨打在她脸上、肩上,她什么也看不清,茫茫然站在大雨中,发现自己没有地方可去,更多的泪水奔流而下。
一把伞替她遮住了雨,她恍惚回头“走开!”她生气地想推开他,却因为气虚力脱反而跌进他的天地。
“放开我!”她哽咽挣扎,他无计,抛开伞,两手牢牢困住她湿透了的身躯,自己也湿透了。
轰隆隆惊人雨声掩盖她生气的哭喊:“我讨厌你、讨厌你!我讨厌你……”
“我知道。”
“你还我我爹的陶俑!”她气极咬他,在他的手臂、胸膛发狠地咬。
“爷?”迅速赶到的孪生昆仑奴,惊讶地互看一眼,不知是否该保护主子。
他摇头,任她发泄心中的痛,郁闷的胸口充塞着莫名的情感,她力道不足构不成伤害,但为何他隐隐作痛?
最后,她气力用尽,无力地垂额抵着他无声哭泣,瘦弱的肩膀因剧烈哭泣抖动……雨势缓缓减弱。
那细微的啜泣声像尖尖的细针刺着他,就在他以为自己无法再忍受下去时,她身子一软,陷入黑暗中。
他拒绝金宝、银宝的帮忙,抱起她轻得令人惊讶的身体,犹豫着停住——她需要好好照料。冯邢琰心里明白,她醒来以后绝对不会乐意见到自己,但他怎么也不愿意送她回奚家。空荡荡的屋子,没人会照顾她。
只剩下一个选择——满心不情愿的,冯邢琰往迄苏阿尔达家走去。
“咳、咳!”
迄苏阿尔达骑在骆驼上,嚼着树叶,好玩地看着司马蒹葭每咳一声,冯邢琰就皱一次眉。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迄苏阿尔达快被自己的好奇心吞噬。
自从冯邢琰抱着全身湿透、昏迷的她出现,已经过了三天了。
这三天,她像只嘴硬的鸭子,什么也问不出来,任凭他怎么卖力逗弄都没用;冯邢琰则是每天派金、银宝送滋养补身的药材过来,活像那些珍贵药材不要钱似的。
话说回来,那些东西,正主儿一听是冯邢琰送的,一口也不肯吃,全进了他的五脏庙。
然后,他堂堂迄苏家大少爷遭了报应,成了两人间的传话筒,发现了更奇怪的事。
她竟然会答应帮冯邢琰盗墓!真是让人百想不透。
她坚持要自己去,冯邢琰则坚持要一齐去。他忙碌地两头传话。冯邢琰摆明了绝不让步,派那两个黑巨人守住蒹葭,迫使她最后不得不屈服。
唉!冯邢琰再也受不了,他倏然喊停。
一行人除了司马蒹葭外,全都停下来看他。迄苏阿尔达微笑心想:他还以为他可以再撑久一点。
“我说停。”冯邢琰瞪着司马蒹葭倔强的背影。
“继续走,咳……”始终没理过他的司马蒹葭出声了。
“够了!”冯邢琰策马上前,扯住缰绳,阻止她继续前进。“我不急于一时。”
“我急。”她仰起脸说完,又一阵呛咳。
他脸色一紧,厉声说:“回去!”
“现在去或永远不去。”她瞪视他,要他抉择。
两人怒眉相视,谁也不屈服谁的模样像极了!隔岸观虎斗的迄苏阿尔达意外发现。
该死!冯邢琰咬牙诅咒:“你咳死,我不会花银子帮你收尸的!”
司马蒹葭睑上闪过呆滞神情,愣了愣,生气地说:“谁要你收尸!”
迄苏阿尔达迸出笑声,招来两双怒视的眼眸。
僵持的气氛持续至到达目的地。
司马蒹葭高居马上,眺望遍布的大大小小夯土堆,凭着记忆迅速瞄准方位,找到正确的陵墓。
“到了,剩下的是我的事,你们可以走了。”
“你以为我会让你自己一个人留在这种地方?!”冯邢琰难以看信地吼道。放眼望去,荒地一片。
“我有呼嗤呼嗤。”
冯邢琰眼露轻蔑,恶毒地说:“它,一脚就可以把它踹死。”
司马蒹葭无法否认,呼嗤呼嗤确实无法负起保护之责,这也是爹坚决不许她再盗墓的原因。
“咳!你留下来?”司马蒹葭求助地转向迄苏阿尔达。
“我可以留下?”他求之不得!迄苏阿尔达来回张望两人,心里有预感留下的不会只有他。
“全留下!”冯邢琰悍然决定。
“你们——”司马蒹葭鼓起双颊看看他、看看金银宝二人,“你们留在这里只会妨碍我!”
“他就不会?”冯邢琰愈看迄苏阿尔达愈觉得这个滑头小子不顺眼。
司马蒹葭抿唇不吭声半天,翻身滑下马,说:“我叫阿尔达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你行吗?”她故意刁难地看看冯邢琰一身的富贵行头。
“哼。”冯邢琰冷嗤不答,迳自吩咐金、银宝:“你们去预备在这里过夜的东西。”
司马蒹葭气结。可恶的人!她扯着马匹走,心底气恼着:她讨厌他,不想看见他,为什么他偏偏要留下!
她忿忿地瞪了眼冯邢琰,哼!不自觉学起他嗤鼻不屑的动作,脑袋瓜儿一转,瓜子脸蛋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哼哼。
“这给你。”她递给冯邢琰一把铁铲,面对他缺乏表情的五官,仰起下巴,随手一指说:“我要在那里挖个地洞。”
冯邢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盗墓是她的专长,可不是他的。等等!他怪异地看着她塞给自己的工具,该不会是——“我要你挖。”司马蒹葭宣布。
冯邢琰一楞,骤然睨向迄苏阿尔达,命令:“你去!”
“我另外有事要他做。”她挡在迄苏阿尔达前面说。
冯邢琰凌厉目光杀人般射向他们,自绷紧的牙关发出声音:“等金宝、银宝回来,我——”
“我就知道你帮不上忙,哼——”司马蒹葭轻松达到贬损人的目的。
冯邢琰瞪着她得意的背影,压抑的咬牙。
“哪里?”
她停住,回头,看到他咬牙切齿扭曲的面孔,倏然一惊,一时反倒觉得自己过分了点,嗫嚅道:“你……不愿意,不必勉强。”
“哪里?”他阴森着脸。
呃,她不得不伸出手指——迄苏阿尔达扬着肚子,幸灾乐祸地偷笑。他敢打赌她被冯邢琰吓到了。他促狭地以肩撞撞发楞的司马蒹葭,开玩笑道:“那我挖哪里?”
司马蒹葭闷闷地瞟他,说:“跟我来。”
“做什么?”
“挖洞。”
不会吧?迄苏阿尔达笑脸僵凝。“我也要挖?”
“你挖是不挖?”司马蒹葭偏头问。
迄苏阿尔达认命的叹气:“挖。”
哎哟!她在他的靴面上留下鞋印,回头说:“还不走!”
两个时辰后,金宝、银宝扛着大包小包回来时看到的景象是——他们的主子脱了外袍,泄忿似地铲土,迄苏家的公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的灰头土脸。
“爷,我来做。”金宝、银宝立刻抛下东西,卷起衣袖。
“走开!”冯邢琰直起身,不自觉搜寻她的踪迹。“你们什么也不必做,只要好好看住她。”
金宝、银宝顺着主子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司马蒹葭带着金丝犬在阳光下,悠悠闲闲地漫步于高低起伏的土丘上,一会儿抓起一把泥土凑在鼻前闻,一会儿用手里的器物戳戳士。
司马蒹葭感受到注视的眼光,迷迷糊糊抬头,还沉浸在自我的思绪中。她踩了几个点,发现这一带除了隋墓,还有更早期的古墓。
“你们……可以帮我把那棵树砍了吗?”她突然想到,她需要人帮忙。
金宝、银宝不确定地请示主子,冯邢琰不耐烦扫他们一眼。
“还不去!”
健壮如牛的金银二宝合作,不需斧头就把三人合抱的大树移开,司马蒹葭看得目瞪口呆,流露钦佩的眼神。
“还有……那块大石头。”司马蒹葭尽情体验新鲜的使唤人乐趣,开心想道:这样一来,就方便多了。
“葭葭、葭葭”
“不要一直叫我。”她蒙在被里。
他也很无奈呀,冯邢琰自己不来叫他来。
不过,他还不算最命苦的人,金宝、银宝更苦,白天干活,夜里还轮班值夜。
“你昨晚又被逮到了?难怪他今天早上的脸色很难看。”嘿嘿!怎么会好看呢?迄苏阿尔达心头吃吃笑。冯邢琰吃错药了,竟然连着几天半夜不睡,跟天生夜猫性的蒹葭比耐心,就是不让她半夜在山头上晃。
“你去告诉他再吵我,我就让他挖十天土。”提起这事,她慵懒无力的声音增添了许多“生气”。
“你还要我们挖几天?”迄苏阿尔达为了可怜的自己问。
被子底下的她心虚地睁开眼,迟疑片刻,含糊说:“快了。”
要不是昨晚被他逼着回帐篷休息,她早就把东西拿出来了;盗墓人不能摸黑盗墓还算什么盗墓人?司马蒹葭心中忿忿不平。他多管闲事阻挠她,所以她也赌气忍着不告诉他这个消息。
啧!瞧瞧帐篷里摆了什么?
迄苏阿尔达跷腿仰倒在长毛软毡上,发现不过几天工夫,司马蒹葭的帐蓬里什么都有、一应俱全,布置得华丽舒适;金宝、银宝这两人还真不嫌累,来来回回不知运了多少趟东西。
她跟他,还有冯邢琰各用一顶帐蓬,三顶帐蓬,招摇地立在陵地上,没看过人这样光明正大盗墓的。
咦?连那些陶俑都搬来了——冯邢琰费这么大工夫,打的是什么主意?迄苏阿尔达搔播头、抓抓耳,这要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他们就要在这荒郊野岭定居下来。
想到冯邢琰,就想到自己是来叫人的——迄苏阿尔达坐正。
“起来吧,否则这回他换把早点塞进你肚里。”他故意提醒她前一天被冯邢琰强逼着吃下晚饭的事。
这趟往外,要说有什么不同于在家的,就是吃得差强人意,总不能把家里大厨也带来料理三餐吧?
司马蒹葭猛然从被窝冒出头来,认真无比地对迄苏阿尔达说:“我从没那么讨厌过一个人!”为了能摆脱他,她几乎改变主意,想立刻去把东西拿出来给他。
这是冯邢琰的功劳?她话多了,脾气也大了——“哈哈……”迄苏阿尔达开口大笑,“你愈来愈像寻常女孩家了。”
“你还是一样像个小老头!!”她气恼瞠他,拉高被子又缩进去。
“你还不起来?”
“不。”
罢了,就让冯邢琰自个儿来挖人——呵!
她听到迄苏阿尔达的笑声逐渐远去,打个呵欠,合上仍酸涩困倦的眼眸,神智迷迷糊糊,进入梦境……
她看不见!
熟悉自在的黑暗变得恐怖,她一直跑、一直跑,追在身后的恶鬼咆哮着!
阴风阵阵呼啸过耳,她不敢回头望,因为脑海清楚映呈着面孔扭曲的恶鬼正张着血盆大口,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