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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老是说得这么简短!”最后一句话,她是吼出来的。
“没有摆脸色。”终究,他忍住了拉起她的手,为她运功化瘀的冲动。
她是皇帝,他是护卫,尽管是假的,可只要这出戏还在上演,他就要谨守本分。
“你没有摆脸色,那这副生硬又冷漠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她一激动就要跳脚,一跳,才拉好的长袍又敞开来了。
他才强逼自己平静下来的心湖再起波澜,双脚不受控制,他瞬移到她面前,又要为她拉衣。
“不要碰我!”她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他的浓眉抽了几下,喊道:“笑梦,替皇上更衣。”
储笑梦又飘出来了,以那种很慢但很诡异的速度。
齐瑄吓了一跳,整个人跳开,离储笑梦远远的,宽大的长袍因她剧烈的动作几乎滑落身躯。她永远无法习惯储笑梦那种突然离开又出现的行径。
步惊云立刻转身,凶狠地瞪着凤仪宫里几个伺候的太监、宫女。
“全部出去。”他无法忍受齐瑄的美丽泄漏于任何人眼中。所以,除了他和储笑梦,齐瑄没有任何贴身宫女与侍卫。
而储笑梦得以留下,只有一个原因──她是个容易恍神又非常厌恶管闲事的人,齐瑄的美貌入得了她的眼,却进不了她的心。
夜,深浓如墨。
齐瑄终于可以脱下白天层层掩饰的累赘袍服,换上贴身的黑衣,玲珑有致的体态既有柳枝的柔软,又带着盛开桃花的艳丽,难怪步惊云要烦恼,这个越长越娇艳的女子要如何继续冒充皇帝。
但她对自己的美丽毫无所觉,绑起黑发,脸庞覆上一条黑色蒙面巾──她准备劫天牢!
她听见宫人窃窃私语,傍晚那位刺客被步惊云打成重伤,却侥幸未死,被关进牢里了。
那么漂亮的一个男人,是上天的杰作,怎可轻易毁坏?会遭天谴的。
她蹑手蹑脚地打开宫门,四下无人,心里第一次感激步惊云的专制──除了他自己,不允许太多人接近她。
而他终究只有一个人,虽然武艺高强,还是必须吃喝拉撒睡,她总能找到时机摆脱他。
哈哈哈……今晚无月无星、乌云沉厚,正是作奸犯科──不对,是救人于难的好时机。
她小心地跨出宫门,却差点被高起的门槛绊倒。
“啊──唔!”一声惊呼被她强吞进喉里。
她心脏狂跳,三分惊,七分怒。难怪步惊云看不起她,她的身体和脑子真的很奇怪,总是搭不上线,明明她的脚想往上跳,最终却以双脚打结收场。
小时候,她常为此摔得一身伤,不清楚的人还以为她挨揍了。
这几年好一些,步惊云会在她即将摔倒的瞬间扶住她,然后用很凶恶的眼神瞪她。
他肯定以为她是白痴。齐瑄在心里怒哼了声,厘不清到底是摔得青青紫紫的好?还是被步惊云气得半死舒服些?
她沿着廊道一边跑、一边小心注意隐藏自己的形踪。
其间,有几队禁军巡逻经过,都被她顺利躲过。
“我也挺厉害的嘛!”她心里自我感觉很好。
唯一讨厌的是宫殿太大,要到天牢,跑得她气喘吁吁,牢房的位置还遥远得很。
又过了半个时辰,她整个身子靠在宫墙上,怀疑自己能不能在晨光亮起前跑到天牢,将那个美得让人流口水的刺客救出来。
她没注意到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始终锁着她的身姿。没有步惊云的暗中帮助,她怎么可能不惊动任何人地在宫中乱跑?
“好累啊……”她又跑了半刻钟──其实是拖着脚走,她的体力一向极差。
隐身在暗处的步惊云看着她,心里很纳闷。怎么有人的动作可以慢到这种程度?
“唔!”突然,齐瑄拐到脚,眼看着就要五体投地栽到地上。
步惊云心一惊,身子化作流星,来到她身边,两手稳稳扶住她。
她张大嘴,整个人靠在他臂弯里,两颗眼睛瞪得差点掉出来。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意外?还是他根本从头到尾就看着她鬼鬼祟祟的行为?
她明明很小心,确定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啊!偏偏就是被他逮着了。
不对,她蒙着脸,他不一定认得出她,只要能逃出他的掌控,除了举头三尺的神明之外,谁也不知道她假扮黑衣人,企图到天牢救刺客。
她推开他,转身就跑。
“皇上若要回寝宫,应该往右转才是。”步惊云冷淡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一字一字、清清楚楚。
齐瑄感觉像被巨石砸中了脑袋,整个人一阵茫然。他认出她了,怎么可能?
“朕不是皇上,你认错人了。”她下意识地辩驳。
会自称“朕”,还说不是皇上,骗谁?这家伙有时候真是愣得可爱。
他唇角稍稍抽了下,虽不明显,却是一弯柔似春水的笑弧。
“掉了。”
“嗄?”她奔逃的身影顿了下,差点又跌出去。
他真的很厉害,不管她怎么摔、怎么扭,他总是能及时扶住她。
她懊恼地想给自己一拳。干么要听他说话呢?她跑步本来就慢,又分神与他对谈,不摔倒才叫奇迹。
虽然他救了她,免于她跌得一身青紫,但同样地,她也被捉住了。
她叹气,认了,因为已经没有力气再跑。
“其实皇上不必跑的。”他的手掌贴着她的背,一股温暖的真气缓缓流过她全身,为她乏力的娇躯添了些精力。
她哼了声。“不跑,等着被捉包吗?”重点是,她改装、企图救人的事一旦流传出去,宰相和大将军又要念得她耳朵流脓。
再一次哀叹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假皇帝……她快要受不了这种既拘束又虚假的日子了。
“皇上的蒙面巾掉了一半。”马尾都露了,再跑又有什么意思?
她身子一震,纤细的小手颤抖地摸上脸。果然,黑巾歪了,露出她大半张真实面容。
格老子的!她诅咒步惊云喝水呛到、走路掉水沟。
“你不早说。”害她跑得这么辛苦,快累死了。
“没有机会说。”谁要她一见他就跑?他又不是鬼,也不是野兽,难道会咬她?而且她这么装模作样,是要去救一个想要刺杀她的“男人”!
她对别的“男人”都很好,唯独对他,不是骂、就是气得跳脚,他有这样人憎鬼厌吗?
活该她要把自己累得半死。他心里很郁闷。
她白牙暗咬,承认自己跑得太匆忙,没仔细听他说话,但他武功这么好,至少给她传个音,让她不必逃得如此狼狈嘛!
偏偏,他就爱欺负她。
她恨不能扁这个臭家伙一顿,只可惜,她连他一根手指都打不过。
“是,千错万错都是朕的错,你全对,行了吧?”她低吼。“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就带朕去天牢,放了那名刺客。”
“刺客已经死了。”
这时,乌云突然散开,一缕月光落在她美如春花的娇颜上,那本是桃花般的粉嫩颜色,如今却变得如纸一般苍白。
“你杀了他!”又一个人因她而死,她眨了眨眼,只觉夜晚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血似的鲜红。
“刺客是自杀身亡。”连他都来不及阻止,为此懊恨不已。
齐瑄登基十年,初始,四分五裂的齐国百废待兴,不管是朝臣、还是百姓都一心一意地建设家园,渐渐地,国家稳定了,百姓的生活也日复一日改善。
但最近,一股莫名的势力却突然出现,隔三差五便遣刺客入宫行刺皇帝。
这让身为侍卫统领的步惊云愤怒不已,他不止一次捉住刺客,想要拷问出幕后主使者,但这些刺客就像疯子一样,只要被逮,便千方百计寻死,服毒、咬舌、自断经脉……反正只要能够死,他们任何事都干得出来。
步惊云目前掌握的消息,只有幕后主使者十分熟悉皇宫,否则刺客不会次次准确无误地找到皇帝下手。
但这范围也很广,要锁定目标,他只能拚命探查,可气的是,她总爱跟他作对。
像现在,她居然为了一个想要她性命的刺客失魂落魄,只因那男人很美。
她轻轻推开他,颤颤巍巍地拖着脚步走向自己的寝宫,那模样让步惊云的心像被针不停地刺着,又疼、又恼、又泄气。
第二章
齐瑄走了很久,走到天亮也没能回到自己寝宫,理所当然,今天的早朝又取消了。
百官们都很习惯,新帝不比旧皇,是个昏庸的主儿,日日在后宫里逗鸟、耍蛐蛐儿,连为皇须尽的传承子嗣都不做,能指望她干出什么好事?
只有步惊云知道,齐瑄一路走得有多辛苦。
她称不上体弱多病,还算健康,只是在胎里受了震荡,早产,天生的精气不足。
好几次,他看她走得气喘吁吁,想上前助她一臂之力,但她身上笼罩着一股萧瑟,几乎化成一堵冰墙,抗拒着他。
他可以强硬地接近她,抱她回宫,以他的能力,她反抗不了他,可他受够了她对他的厌恶。两人只要一相遇,总是争吵,好似永无止尽。
他不要她更讨厌他,只能忍着,提心吊胆地随身护卫她,叫她不再碰着、摔着、跌着。
她一路摇摇晃晃直到辰时初,她走进凤仪宫。
因为她没有贴身的内监服侍,所以她的起居饮食多半由皇后储笑梦负责。现下她累死了,需要一个人帮忙沐浴更衣、顺便舒活几下筋骨,储笑梦便成了最佳人选。
几乎是齐瑄踏入凤仪宫的瞬间,储笑梦便“飘”过来,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齐瑄吃了一惊。她想,她永远习惯不了储笑梦那种倏忽来去的现身方式。
“笑梦,你走路能不能出点声音?”有时她会以为,世上传闻的鬼魅会不会都是像储笑梦这种轻功练到最高点,能够飞来飞去的武林高手扮的?
“好。”轻飘飘的声音,也不知道储笑梦听进去没有,反正跟她说什么,她十之八九都会点头,但做不做得到,天晓得。
储笑梦一见齐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替她宽衣。
“朕还要沐浴。”齐瑄累得连根手指都懒得动,任人摆布。“笑梦,你再帮朕捏两下,朕全身都痛。”
“好。”话音犹在耳边,她人已飘走。
“笑梦,走路出点声。”真是……存心吓死她吗?
再也顾不得仪态,齐瑄穿着单衣,半瘫在地上。言官爱骂,那就骂吧!了不起她下诏罪己嘛!
反正她懒于早朝、不批奏折,政务多由宰相、大将军负责,昏君之名早已传遍天下,再多加几笔她也不在乎。
双手捧住脑袋,她喃喃自语:“我没见过那位美丽的刺客、我没见过那位美丽的刺客、我没见过那位美丽的刺客……”仿佛只要多念几次,昨日被行刺的事便如朝雾遇金阳,消失无踪。
既然没有行剌一事,也就没有死人了。
如今天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不管是谁都可以活到自然老死。
“这是个幸福的世界——”她努力说服自己。
“热水已备妥,请皇上沭浴。”突然,储笑梦又飘回来了。
这次到齐瑄身边的时候,她特意跺了下脚,但这比她不出声时更恐怖,齐瑄吓得在地上滚了一圈,手指着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储笑梦弯腰抱起她,像抱着一个孩子。真不愧是武林盟主的师妹,身手硬是要得。
齐瑄被剥光、送进了浴池里,温热的、淡黄色的水将她包裹。
她已经让储笑梦吓惯了,喘上两口气,很快便能回神,鼻间嗅进清雅的芬芳和一股药味,很舒服,好像将人从身体到心灵一起洗涤干净。
“这是什么?”宫里浴池的水是从百里外、清泉山上运送过来的温泉,听说对身体很好,她每天都洗,但也没有今天这种药浴舒服。
“药汤。”储笑梦说,在她身上的穴道上揉捏着,一股平和的真气透过指尖传进她体内,逐渐舒缓她的疲累。
“怎会有这玩意儿?”齐瑄打了个哈欠,被药汤和储笑梦的按摩弄得好舒服。
“师兄给的。”刚才齐瑄一说要沐浴,储笑梦就见到步惊云在宫门口对她使眼色。她向齐瑄告退后,走过去还没开口,步惊云便给了她—颗春风化雨丹,说是让齐瑄调养。
其实齐瑄身子骨又不差,只是体力烂了点,有必要用到春风化雨丹这样珍贵的东西调理吗?
此丹用的药材虽不稀罕,却须反复精炼,往往一炉丹炼下来,就要八、九年功夫。因此从它研究出世至今,还没人有那耐心去炼它。想不到步惊云破了这记录,真不知他哪来那么多精神和光阴,除了保护齐瑄、修练自身武艺外,尚有余暇炼制这种麻烦得折磨人的丹药?
不过春风化雨丹对调理体质的效果确实好,哪怕是胎里带病、天生哮喘、体弱、气虚,只要用它日日药浴,连续一年,再差的身体都能健壮如牛。
“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