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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早晨姬初弦走了没多久,皇上就来佳仪宫里将季越和本宫狠狠表扬了一顿,本宫费了好大劲才从老头儿嘴里套出些话。
原来当天本宫在街上看到某高门大户全家出动在门外跪了一地听圣旨的内容,是要将这户人家满门抄斩。具体是谁,本宫听了名字也不认得,关键是那家的大人是福禄王手底下的要员,握了不少福禄王的把柄,皇上敢动他家,费了些手段。
而这手段又要说回到当初选秀女之时,除了本宫上位,其他秀女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很多都送去了京城达官显贵的家中当小老婆。那位被满门抄斩的大人家里不巧也分到了一位,问题就出在这个女人身上。
本宫反应甚快,问老头儿:“你们在秀女里安插了奸细?”一般秀女都是名门闺秀,知根知底,此次却是不同,皇上心血来潮一定要在民间采选秀女。本宫压根儿没想到过这层,只当他是想找个自己人来当皇后,原来皇上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上点头。
那姬初弦自然不可能放任这么重要的人物落入皇上的手里,拿凤印出来交换,简直就是毫不犹豫。
只不过皇上抓人无疑是把秀女这茬安插奸细事儿都曝光,福禄王这个玉面修罗聪明不逊他爹,肯定猜得着来龙去脉。虽说民间的秀女入了朱门,许多只是大人们发泄欲望的工具,真能搜罗到机密消息的可能性很小,今次掉到一条大鱼也算是物尽其用。可是——
问题绕回自己身上,本宫这个皇后就是从那些秀女堆里爬出来的,福禄王一开始可能被皇上和季越布的局迷住眼睛,今日这一盆冷水当头而下,他如何还看不清楚本宫的……大智若愚!
季越的脸庞在月光清辉的照耀下,显得出尘仙逸,本宫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微微一愣,然后郑重点头。
“本宫就知道,你们就是想让本宫做炮灰。”
季越却是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郑重道:“阿迷,为师会保护你的。”
“……”
砰!
本宫小脸一红,果断关上了窗户。
待多年之后再回想今日种种,忍俊不禁,师父的话原来一句都不能相信。
※
本宫拿到凤印干的第一件事儿,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叫季公公帮本宫拟道懿旨来威风威风。
季越一脸鄙夷地看着本宫,本宫知道的,他是觉得本宫肯定要传出去一些拉低皇家档次,有损皇家颜面的不良懿旨。本宫也自认没有本事当那名垂千古的贤惠后妃,所以欣然接受了季越的目光,问他道:“京城花魁是谁?”
他半张脸立马儿垮了,冷脸强势逼问本宫:“皇后娘娘,你欲作何?”
本宫笑眯眯,断没有和他解释的必要,又问一句:“长得好看不?”
“……”季越的眼角抽了抽,气压变得极低。
转念一想,京城鱼龙混杂,这花魁的位子大约不是很好坐,且名声不怎么地,只不过就是个男人的玩物,本宫寻思了一会儿,觉得应该想一个更妥帖的名号,比如女中豪杰,顶天地里,可又太不温柔。左右为难之际,瞧见季越准备弃本宫而去,本宫眼疾手快,赶紧扑过去扯住他的衣袖,“懿旨还没拟,别想走!”
或许姿势不甚雅观,只听见门外皇上一声厉呵:“皇后,你干嘛呢!”
抬头一看,皇上由常笑公公扶着,身边还站着脸色不太好看的白瑞文大学士……本宫也知道的,皇上对本宫与季越之间干嘛干嘛的事儿都不在意,前提是不能在外人面前丢脸。白大学士饱读诗书,对本宫这个乡野女子坐正宫娘娘的位置,本就颇有微词,现在还公然和一“太监”拉拉扯扯,他在心里肯定就四个字:成何体统!
本宫讪然放开季越的袖子,“臣妾就是和季公公闲来无事,切磋武艺,强身健体。”
白大学士已经鼻孔里出气,哼哼哼。
季越得了机会,眨眼不见了人影。
不过,真的要说体统的话,白家的一对双生子也是体统界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因是当年听本宫师父吐槽过白家小姐,遂当了皇后之后特意让黄花去打听了一通。传说白家两位小姐,一个号称天下第一美人却失踪已久,一个顶着二十六岁的高龄待字闺中,已然成为京城多年之中茶余饭后百嚼不烂的谈资。
皇上被笑公公慢慢扶进来,也不知是不是这佳仪宫里风水好的关系,老头儿天天睡在本宫的房间里,身子骨愈发硬朗,天子励精图治,本宫怀着贤妻良母的心态,将就着睡在隔壁的小房间也不跟他计较。
只是大臣们就算知道皇上喜欢来本宫这里,也断然不会跟着皇上来本宫这里,毕竟红宫也有红宫的规矩,不是所有带把儿的大老爷们都能进来的地方。今次这白瑞文敢跟着皇上来佳仪宫,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皇上与白大学士慢慢聊,臣妾告退。”脚底抹油,正要开溜去继续酝酿本宫人生第一道懿旨,皇上却把手臂一横,让本宫去坐主位旁边的小板凳。
……
这人生呢,本宫已经参透大半,感悟到一条真理那就是知道的越多人生就越危险,能少知道点还是少知道点好。“嗯?”老头儿见本宫不动,拔高了些声音。好吧,反正本宫的人生设定从来就不是走安生路线的,听一听也无妨。
白瑞文又打量本宫,本宫猜想这大学士年轻的时候长得一定十分倾城倾国,男生女相主福贵,也所以生出来的女儿才有资本当天下第一美人。现在他已年过半百,风韵犹存,淡淡的儒雅之气夹杂着对本宫浓浓的排斥,就让他那股排斥之感也显得比其他人的有气质。
“爱卿,近来可有雪香的消息?”老头儿靠在桌子边,悠然自得。
“家门不幸,不知微臣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出她这样顽劣的女儿。”白瑞文脸色难看,本宫猜他是不想皇上当着本宫的面说起他家的事儿,而且还是丑事儿。
皇上没有觉悟,徒自感叹起来:“这一晃,你们家雪香离家出走也有十多年了,真的不是与人私奔?”
大学士听罢,脸都绿色,咬牙吐出两字:“不是。”
这白雪香想来就是当年那位顶着盛名风光进宫当秀女,不料非但没有选上,还被皇上用月事的时间让众皇子皇孙公开竞猜,极度不留女儿家情面,最后谁也没有抱得归的传奇美人。
当初在绿颐城桃醉楼里听女说书讲这一出的时候还没有多深切的感受,今次亲身面对一位当事人,以及一位当事人的父亲,本宫就一个想法:白大学士就不怨怼皇上这样对他女儿吗?
“皇后最近挺闲的,不若让她帮爱卿找找闺女?”
欸?!
本宫与大学士同时一愣,瞪大了眼睛不约而同看向对方,皆是惊恐和不能接受的表情。
白瑞文片刻之后直接跪在天子面前,磕了个头,态度坚决:“皇上,万万使不得,皇后娘娘是万金之躯,母仪天下,怎么能为微臣的家事折腰。”只差没有老泪纵横。
本宫点头,深有同感,巴巴儿望着皇上。
皇上让笑公公把大学士扶起来,然后说了几句宽慰人的话,就把白瑞文给打发走了。也没有说到底收不收回成命。留下本宫与老头儿两人大眼瞪小眼,无声对抗。
本宫怒目圆睁:你再逼老娘的话,老娘不干了,谁爱当皇后谁当。
老头儿一脸无赖,指指常笑公公,眼睛里的意思是:人都给你送来了,概不退货。
常笑公公和本宫没什么关系,另外一个公公倒是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老头儿竟拿季越压制本宫。若是知道会变成今天的结局,当初本宫就不该脑子一热,被仇恨蒙蔽双眼,答应了他这一桩买卖!
这皇后和师父的买卖近看十分符合本宫的心意,可看得远些,其实是拿本宫自己命和季越的命做了交换,何况本宫就是折腾折腾季越,根本不会要了他命,自己却不同,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各种可能性死于非命。
越想越觉得不划算,啪地一拍小板凳,转身就要走。
“小迷啊,朕活不了几年了。”
“……”
“朕闭了眼之后,你该怎么办啊。”
“……”
“今日也不瞒你,你师父不用进宫来当太监,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吗?一入宫门深似海,哎。”
本宫忍无可忍:“……大学士那么大一闺女,有手有脚,皇上你让臣妾去哪儿找?”
老头儿抿了口茶,满脸笑意,活脱脱一只老狐狸,只听他道:“凤印不是在你手上,下道懿旨就可。”
第五回 皇后娘娘的懿旨
更新时间2014…7…17 11:18:27 字数:4130
若问最近七日城里什么地方最最热闹?
定然是城里最长的花楼一条街的尽头,新修的一座霓湄楼。
若问最近七日城里最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是谁?
定然是那霓湄楼主人朱湄。
路人甲:“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路人乙:“你不知道?前些天皇后娘娘懿旨下来把那个朱湄夸得天花乱坠,还赐了块亲笔题写的金匾,就挂在楼里。现在许多人都去那霓湄楼里看热闹。”
本宫站在霓湄楼下,季越在左,姬墨尧在右,瞧着来来往往的人流,深感朱湄是个人才。
其实当日的情况是这样的——
当时,皇上一定要本宫拟道懿旨昭告天下,无非就是用些比较婉转的语言,跟天下人说,白大学士半辈子为了皇家当牛做马,劳心劳力,我们皇家十分有人性,通情达理,知道白大学士与女儿心结难解,一家人不能团圆;,不能享受天伦之乐,十分可惜,所以想要帮帮忙。帮正忙还是帮倒忙这不用本宫去管。这没什么难。
但是,人对于“第一次”三个字总是与生俱来的执着,本宫的第一道懿旨,断然不能是这一道。因为这样功利,很没意思。本宫不是个喜欢牺牲自己的人。遂抓了季公公在书房里捣鼓了半天,拟出来另外一份懿旨。
内容是这样的:奉天承运,皇后诏曰,今有船家女朱湄,虽沦落风尘,浮萍漂泊,却出淤泥而不染,蕙质兰心,聪明过人,救本宫于危难之间,施恩不求回报,本宫深感佳人之巾帼节气,实乃大周之奇女子。特赐本宫亲笔题词“天下第一女诸葛”金匾一块,黄金百两,绫罗十箱,望天下女子无论身在何处皆自尊自强,不失自我。
朱湄就是那个教本宫扑倒如意郎君的船娘。
季越一边想破头,一边用异样的眼神打量本宫。
平心而论,本宫虽然不是个舍小我为大我的人,但也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朱湄在本宫人生最迷茫的时候帮过本宫,那包迷药的效果尽管没有与预期一样,但至今也算是经久不散,功德圆满。
季越怎么也想不明白本宫如何与一个乌篷船里的风尘女子有了瓜葛,但他大约是怕世人对本宫说三道四,挖空心思要让朽木可雕,树立当今皇后高大端庄的形象,懿旨拟得十分辛苦。
试想本宫寒门出生,莫名其妙当了皇后,民间非议甚多,若因为褒奖一个风尘女子再度引起喧哗,本宫那大儿子定然会借机做文章,季越好不容易将本宫送到一国之母的宝座,蓄势待发,若是因为皇后有失国母风范而遭天下人反对,他肯定觉得亏大发。
所以他护着本宫这枚棋子,本宫不觉得欠他什么。
朱湄接了本宫的懿旨,一点不含糊,用本宫赏赐的钱立马在花楼一条街的烟雨堤尽头买下了一座楼,一番装修后成了霓湄楼。本宫和所有人一样,以为朱湄要把本职发扬光大,让霓湄楼成为天下第一花楼,谁料自命**的那些嫖客们屁颠屁颠过去,却全都被拒之门外。
因为,这霓湄楼只招待女客。
“这位小夫人,缘何在我楼外徘徊不进?”本宫还在感叹朱湄的特立独行,头顶上响起爽朗的女声,如雨后清溪过石。
本宫抬头,见朱湄倚在二楼正中敞开的大窗户边,她的笑容挂在嘴角,白日里看她,又是多时不见,感觉与印象里的有点不一样。她看到本宫,明媚慧黠的眸子里起了丝丝涟漪,料想是微微有些惊讶。
不过这姐们聪明的确是比本宫聪明那么一丢丢,给本宫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转眼已经亲自迎门而出。
“夫人里面上座。”她知道本宫是谁,没说破。
门口有俩看门的大汉,挺为难的样子。本宫回头一看,公公和小儿子一左一右护法紧跟着。听说霓湄楼里不让男人进去。朱湄瞧着本宫,全凭本宫做主的意思。本宫想了想,有些话不能让季越知道,故道:“赵小葱,你和你……额,内谁,去隔壁楼里喝杯茶,本……本姑娘要和朱老板谈点事儿。”
姬墨尧和季公公同时挑眉,有那么一瞬间,本宫深以为他们是真亲戚,这挑眉的动作那简直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