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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他最后说,“竟是这样!那我赶紧去退婚!”恩,这个月因为服丧期满,成亲的人家特别多。这位老爷真可谓豁出去。
我在心里掰手指数数,片刻,“呀”了一声,抬头朝某人看去:“师父,我是十三!”
某人的睡凤眼这时候都懒得看我,只听他嘴里轻飘飘吐出几个字:“十三点吗?”
靠之!你才十三点!
这还给不给好好吃饭了?!
季越嫌我烦,把筷子一丢,自顾自支着下巴朝窗口外看风景。
可我知道,他这么爱八卦的人,总有一只耳朵是留着听八卦的,否则他也不会每月初一和十五都带我来桃醉楼吃饭,桃醉楼初一和十五的饭钱可要比寻常时候贵上一倍,何况还是这种靠窗的雅座。
“今个儿既然说到选秀,我这儿还有桩陈年往事,你们要不要听?”女说书这会儿又换了个新段子,说的是白大学士家从前有个大周第一的美人女儿的故事。
那不是个爱情故事,十五年前,白大小姐也是大好韶华,也是入宫选秀的由头,当年选秀得到皇上青睐的是一个叫花盼的美人儿,白大小姐美美地打了个酱油,花朝节公布结果以后,要在宫里设宴,将没过皇上龙眼的几个落选秀女给王爷和皇子瞧瞧,若是他们有瞧得上眼的,可以讨回去当个王妃也不错。
“当晚宴会,那些王孙公子暗暗庆幸他们皇上没有看上白大小姐,皆想把天下第一美人讨回去当老婆。皇上看白大小姐炙手可热,就给那些想要求娶白大小姐的王爷和皇子出了道题,谁答出来,谁就能抱得美人归。你们猜皇上出了什么题?”
这种宫闱秘事,且是那么久以前的风/流韵事,台下的人哪里会知道,心痒痒地遂催女说书快往下讲。
我听得津津有味,心里有一丝悸动。忆起八岁那年我与师父重遇,他正是在和两个大婶讲白大学士家的八卦。一晃五年过去了,忽而有种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沧桑感。
“皇上啊……让他们每人猜白大小姐的月事是哪一天。”
台下炸开了锅,都说皇上这也太赤果果,尽管历朝历代红宫向来不是个干净纯洁的地方,可你这么赤果果,白大小姐怎么说也是大学士的掌上明珠,知书达理,未免有些欺负读书人。
“结果呢?”
“结果?”女说书笑了,月牙儿弯的眼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落在了我师父身上,绿颐城里的大姑娘小姑娘老姑娘都认得季越,因为他长得帅。不过大概是发现季越并未注意她,女说书悻悻然地收场,“结果谁也没有猜出来啊,白大小姐就回家去了。”
众人又哗然,“这怎么可能,一个人猜一天也该有个猜中的啊!”我已来过初潮,懂得不少,季越从不回避那些男人和女人的事情,他同我上第一节生理课的时候,委实比药堂里的大夫更专业。我也纳罕,皇上生的儿子虽然不多,旁系的王爷世子可不少,一个月笼统三十天,猜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女说书摇着扇子偷笑,“一干皇家的公子自然比你们还要想知道答案,怎么可能没一个猜对的呢。传说就有人偷偷遣了密探去大学士府里调查,总不能叫一个娘们将大群大老爷们耍了,没几天探子回来汇报说,原来白大小姐还没长成,从没来过月事。”
我恍然大悟,师父的确说过,女子就同树上的桃子,花开的美艳,结果成熟到能吃却是有早有晚,那白大小姐大约是个晚熟的桃子。凭我吃货的经验,一般晚熟的桃子,都比较甜!
季越听到这里,似是失了兴趣,起身对我吐出一个“走”字,率先离开。我见他多是性冷孤高的样子,想必觉得听人纠结女人的生理期是件极其浪费时间的事情,纵然他很八卦。
临出桃醉楼那一脚,女说书的声音隐隐还能听见,“……从此以后,白大小姐就闭门不出,再后来不知怎么,与她有关的半点消息都没有了,好像整个人从这世上消失一般……”归根结底,好像都是皇上不好?
第五回 有个姑娘叫阿飘
更新时间2014…9…24 12:46:12 字数:3779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是只上古神兽的化身,那些个选秀女飞上枝头变凤凰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走出桃醉楼就将此事抛之脑后。
胧月十五这天晚上,又圆了月亮,照在寒冬的夜里让凉意又重几分。我收拾完玉石行的铺子,早早爬上床抱着汤婆子在被窝里看戏本子,说的是青城山下白素贞苦行修道的故事。
看到兴处,忽听有人拍门,“砰砰砰”,甚是着急。
已过卯时,寻常时候不会有客人上门,季越今晚说跟朋友去喝酒,还没有回来,我怕是他出什么事,赶紧爬起来,鞋子没全穿进去,就披了件斗篷冲去开门。
可门外站着个姑娘。
这姑娘与我的年纪大约一般大,齐齐的刘海,大大的眼睛,模样水灵出众胜我一筹,小脸粉嫩,俏鼻子被寒风吹得有些红,倒增添了几分可爱。她穿着一件小貂裘马夹,里面是鹅黄色的锦缎,不似普通人家的闺女。见到我,挺惊讶的表情,问我:“这儿可是董员外家的商铺?”
董员外?
“走错门了。”我意兴阑珊,答完就想关门回里屋。
没想到门外的小姑娘十分执着,硬生生出手阻住了我合门的力道,她焦急道:“我堂叔在董员外家的酒行里当掌柜,地址是这里没错,你可知道他去哪里了?”
我又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怎么瞧怎么觉得这姑娘更像富得流油的员外的亲戚,可她像谁家的亲戚关我啥事。便与她说:“许是前东家吧,我不清楚。今夜已深,你朝东三百步有一家客栈,先落个脚,明个儿问问这附近的人兴许知道。”
可大约是我说这段话的态度太好了,让这大闺女误以为我是个善良好说话的少女,她听完我的话,二话没说先从门缝里挤进来。
嘿!我立即拦住她的去路,“你干嘛?”季越这些年教我的都是阴招,被我一面嫌弃一面娴熟地练着,只同季越比划,还从没对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耍过,微微手有点痒,很想给自己的身手来个客观地评价。
“那啥,我身上没钱了,你行个方便收留我一晚呗,我们都是姑娘家,没那啥见不得人的……”
“不好意思,我家有男人,你俩见了就不得人了。”我把她拎出去,顺手想掏腰包给她几钱银子,住小客栈肯定够。可腰上一摸,猛然想起刚才爬出来太急,荷包不在身边。遂狠了心,不去管这人,直接关门回了房。
至第二天一大早,我起床第一件事情去季越房间看看他回来没有,昨晚不知何时下了大雪,后院的小路没有一点脚印,屋子里静悄悄,显然人是未曾回来。他夜不归宿也不是第一天,刚开始还怕他丢下我一个人离开,一夜睡不着觉,后来渐渐习惯了,遂自己去厨房烧了热水,打算煮碗面条吃。
本以为仍会是平凡的一天,可这种宁静在我打开玉石行大门的时候被打破,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你怎么还在这里?!”只见门外缩着个人影,冻得瑟瑟发抖,看熟悉的那衣服,不是昨天晚上敲门的姑娘还能是谁。
绿颐城的商铺基本都有屋檐,在檐下挂两只红灯笼,写着不一样的招牌。
我瞧她头顶的雪花两三片还没化开,那片大点的屋檐躲躲雷阵雨尚且勉强,就别说那风雪交加的夜晚,寒风是打着圈把雪花肆意浪荡,蹲一晚上那不得成个雪人了?我想罢,摇摇头,谁会真傻到在这里冻一个晚上,肯定是来早了。
那姑娘听得声音,噌地窜上来,二话没说抱着个我的胳膊就蹭暖,一刹那,她身上的寒气冷得我打了个哆嗦。“好姐姐,求求你收留我吧!”
“……”你又知道我比你大了!?我长得很老吗?
“好姐姐,江湖行侠仗义,见死扶伤,锄强扶弱,我半死不活,柔弱无助,不帮有违江湖义气啊!”她一边哀求,一边锢着我的手臂更紧,恨不得整个人挂在我身上荡秋千。
嘿,我就纳罕了,合着我脑门上写了女侠二字?或许,是本姑娘浑然天成的气质使然。你们也知道,本姑娘对女侠这种江湖称呼完全没有免疫力,她正对了我的胃口,我心里其实很得意,脸上却依旧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使劲从她怀里把我的手抽出来,甩了甩,就这一小会儿我衣袖都被捂湿了。
“你出门投奔亲戚没带包袱吗?换件干净衣裳,我给你下碗面条吃吧。”灶头上的水该开了,我还惦记着今天的早饭。
“其他衣服当掉了……”
“……”
季越回来的时候,我和她面条吃到一半,
她夸:“姐姐,你这阳春面真好吃!”大眼睛水汪汪,合着她拍我马屁却把自己感动了。季越可从来没夸过我厨艺,他轻易不赞许谁。
而我这人怪稀罕别人夸赞之词,大约是从小缺少这方面的鼓励,听了她的马屁受用地吃了一大口面,顺手把自己碗里偷偷藏着的荷包蛋挖出来给了那姑娘。她模样略微有些震惊,筷子伸到自己面前那碗里掏了掏,什么也没有,巴巴儿望着我跟只受了委屈的小猫一样。
“阿迷。”
季越冷冰冰的声音就在这时在我身后响起。
有筷子落地的声音,不是我的。
我扭头,“师父,你回来拉,要一起吃早饭吗?”
伟岸的男子低头俯视我和我手里的面,他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一身碧水蓝的长衫外面罩了件雪白的貂裘,十分高大上,这些年他的魅力蹭蹭往上涨,可人品没从土里冒过芽。
“这些天牙婆不在,你把人带进来白养几天赔钱。”
“……”
“……”
趁我们无言以对的时候,他已经悠哉哉转身回房,留下一个高大性感的背影。你看,我说过,这厮的人品太差,嘴贱。
“没事,他胡说的,我们这儿只交易死物,不卖活的。”我好心安慰那姑凉两句,结果我瞧见她的脸刷地煞白,小嘴微张,大眼睛里满是恐慌…
哎。
后来这个小姑娘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吃了秤砣就不肯走了,应了那句古话,请神容易送神难。我就不明白这间小小的玉石行里有什么值得她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留下来的理由。
她说:“姐姐,我姓宋,叫宋之飘,家里住在七日城东的宁荣巷里,你可以让人去问,宁荣巷里做棺材生意的宋家,我不骗你,大家都知道。上个月我爹爹过世,哥哥离家出走多年,我娘死得早,叔叔伯伯见我爹房里只剩下我一个小女子,就把家产都抢走了!本来想要投奔堂叔的,可现在堂叔也不见了!我真是天下最可怜的小女子了……”说罢就要抹眼泪,鼻涕还想往我衣袖上蹭。
棺材生意啊!我浑身打了个哆嗦,莲步悄移躲开这个长相可爱身世复杂说话夸张的小姑娘,我天生胆子小,怕惹尘埃,没办法。
宋之飘见我退一步,她就进三步,死缠烂打:“姐姐,我什么都会做,尤其会做木刻。那些上等棺材外面要雕刻的图案,都是我爹手把手教我,不信我可以刻给你看!求求你收留我吧,若把我当一桩生意来做,铁定是稳赚不赔的。”
我发现这小姑娘除了嘴巴甜之外,还有一个优点让我十分喜欢——她见风使舵的本事与我真可谓是伯仲之间,不相上下。都肯把我这儿当牙婆子了,我还能怎么样?何况冲着她与我同为宋姓,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份上,也得帮她在季越跟前说两句好话。
“师父,她肯定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我和季越关上门说悄悄话。
季越正在书桌前看书,听了我这话,把书慢慢放下,冷飕飕的目光打落在我的脸上,挺寒掺人。季越的眼珠子太黑,深不见底。
片刻,只听他说,“为师这些年好像从未教过你良心这两字如何写,你是自学成才?”
擦,季越嘴皮子的杀伤力已到臻化入境!
“师父,这个宋之飘,手上带的是点云妆的血玉手镯,脚上穿的是朝云阁的软云锦,单单这两样就是价值千金,她还能在大雪夜里站了一宿只是红了个小鼻子,肯定不是简单的商户之女,料得她有备而来,认准了我们,送也送不出走的。你看她长得挺可爱,就当养只会挠人的小花猫在家里,静观其变,何必闹僵。”我也见风使舵,不提良心。
季越这时才收了脸上的鄙夷,认认真真吐出一个字:“准。”我瞧见他眉头微微皱起,似是在想一些十分复杂的问题。
他就是这样,非要让我把问题想得复杂,好像只有把问题复杂了,人活着才有意思。我看着季越的俊脸,这般想着发了个呆,季越不动声色,指尖轻弹,我的额头上已经落了朵水墨花,“诶哟!”倒不是疼,就是恼火他总这样作弄我,愤愤地扭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