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的璀璨无限,却终究被巨云沉压天际,一瞬的电光雷霆间,便轰然消散无影。昔日那位东朝大司马的绝世风采,只能叫还记得他的人落得满心悲壮、无尽凄然。
可记得往事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围观曲水两岸的百姓热情呼唤当今英雄的名字,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欢喜鼓舞,一时将道路堵塞成灾,朝廷不得不调来护卫京师的广霁营将士入城疏散人潮。而新进位征南大将军、开府、都督荆司雍梁益宁六州诸军事的贺阳侯殷桓,则领着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的恩赐,骑着御驾白马,从容不迫地驰入巍峨皇城。
“这三剑金台的耀眼夺目,受封将军的神武威风,当真是让人羡慕。”采衣楼楼顶高阁,临窗席案边,谢粲趴在栏杆上远眺旌旗映天的宫城,不禁长叹一声。
“看完封将,你满意了?”夭绍毫不动容坐在对面看着书简,抽空瞥他一眼。
“满意!”谢粲仍是意犹未尽的兴奋之色,夺过夭绍的书,激动道,“阿姐,想哪日我得胜回朝,在三剑金台迎日封赏,那才不负晋陵谢家男儿的铮铮风骨!”
“我们谢家素来,广出名士,倒还不曾有过在金台受封的大将,”夭绍随口道了句,见谢粲瞬间委靡下去的脸色,忍不住抿唇一笑,又道,“不过阿姐今日想,那必是要等七郎为晋陵儿郎正名!”
“阿姐,你觉得我行?”谢粲在夭绍的鼓励下欢喜无限,额角的凤凰仿佛也浸透了万千豪情,勃然展翅,振振欲飞。
“你自然行,”夭绍声音清朗,没有一丝犹豫,“不过光想不做不行,改日请阿公让你入军磨砺一番,将军的神辉是浴血拼杀得来的,就怕阿公会舍不得,你自己又吃不了苦头。”
“谁说我吃不了苦?”谢粲受激,意气风发地反诘。
“七郎的功勋,阿姐会拭目以待,”夭绍赞许颔首,又望去曲水那侧早已冷清无人的三剑金台,叹息道,“其实今日这区区景象又算得了什么?十三年前郗伯父自安风津大战回城,陛下圣驾率领群臣远去黑石关迎接,并亲自在三剑金台拜郗伯父为东朝大司马、大将军王。而邺都百姓朝风露宿,夹道欢迎至城外三十余里,声势隆重,民间沸腾,那才是真正百年难得一遇的盛事。”
十三年前,自己才刚出世,自无缘得见郗伯父的神采,谢粲心中可惜,眯着眼望向高空,此时碧霞如洗,秋日灿烂,透过九霄云雾他却似乎看到了久远的旌旗槊刀,那是如此地排山倒海、压人心魄,不由喃喃道:“既是如此的功臣良将,为何八年前……”
“七郎!”夭绍一声轻喝。
“是,阿姐,我险些说错话了。”谢粲回过神,忙吐了吐舌。
夭绍起身道:“我们出门这么久,也该回府了。”她拨开席侧珠帘,一瘸一拐地挪步而出。连日阴雨,虽有熠红绫,腿骨间的疼痛还是未曾尽消,谢粲见状忙上前将她扶住,两人到了木梯旁正要下楼时,却望见楼下一层几张相连的席上锦衣高冠,谈笑风生,却是北朝的使臣们。
“看来北朝人虽自命骁勇善战,却还是挺在意我东朝将军的,特定来看殷桓回城呢。”谢粲得意,在夭绍耳边悄悄说。
夭绍望着凭窗而坐、戴着银色面具的黑袍男子,失了会神,才抬手将帷帽戴上,低下头道:“我们下楼罢。”
“嗯。”
谢粲扶着夭绍走下木梯,赵王司马徽不经意看过来,怔了一瞬微笑举盏,高声道:“明嘉郡主,东阳侯,有缘相逢不妨一聚。”
谢粲还未回答,已有北朝使臣注意到夭绍艰难的步伐,“咦”了一声,惋惜摇头:“原来东朝的这位小郡主却是个瘸子。”
“什么瘸子?说谁是瘸子?”谢粲闻言大怒,衣袖一扬寒光出鞘,锋利的剑尖直指那位出言不逊的使臣,冷冷道,“收回你的话,道歉!”
那使臣一直反应不过来,他在北朝为将,马上驰骋素来无忌,岂知如今因一句感叹就被人以剑指向胸口,顿时也是恼火,拍案起身,握起随身携带的弯刀,“铮咛”刚拔出半截,却被忽然而至的冷烈寒气逼入鞘中。
“国卿大人?”使臣忿忿不平看着半途插手的男子。
“东阳侯话没说错,”商之声音清淡,看了看夭绍的双腿,“郡主并非腿瘸,不过受寒症一时伤了筋骨,无法行走自如。”他转目看着那使臣:“两国邦交贵在相互尊重,被你随口评说的是东朝陛下御旨封赐的郡主,话说错了,道歉自是应该的。”
“这话听起来顺耳。”谢粲冰冷的容色终于微微缓和。
使臣涨红了脸不语,看向赵王。司马徽轻轻颔首,使臣这才扔下配刀,挡开谢粲的剑锋,对夭绍揖礼道:“臣方才言辞有失,郡主莫怪。”
“无妨,”夭绍看了一眼商之,又对司马徽笑道,“赵王邀请本是该允,不过殿下也看到了,明嘉身上有疾无法多留,就此告辞。”
“郡主客气了。”司马徽起身致意。
谢粲此刻才心平气和地收剑入鞘,扶着夭绍转身下楼。
“少主,你看――”楼间雅阁之内,钟晔忧心忡忡地落下竹帘,看着坐在案旁静静饮茶的云憬道,“尚公子似乎和郡主已经很是熟悉了。”
不是好事么?求仁得仁。云憬轻轻扬唇,注视着楼下那辆马车。待那姐弟二人上车离开后,他收回目光,仍是静静饮茶。钟晔悄悄打量他的神色,却依旧是风清云淡的模样,唯有那抹笑意仿佛就此凝在唇边,长久未散。
.
谢粲自从见了金台封将后壮志勃发,这一日近暮,如同往常练完剑后,他难得地静下心来书房里抱着两卷兵书苦苦琢磨。夭绍也不打扰他,自回了月出阁,取出丝桐琴,坐在长廊上轻轻弹奏。
天色渐暗,星子浮天,月上梢头。夭绍的心思在琴声中早已飞远,信手拂来,一曲悠长,待停了手指轻轻叹出口气时,楼下有人笑道:“难得见你心事重重的模样,是有什么烦心事?”
“阿公!”沉静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夭绍吃惊望去,只见身着深紫蟒袍的谢昶踏月而来,正在楼下对她捋须微笑。
见夭绍扶着栏杆欲起身,谢昶忙道:“阿公上来,你别乱动。”
待谢昶上楼,夭绍已收了琴入了书房,请谢昶在室中坐下,又倒了热茶递过去,笑道:“阿公这么晚来找夭绍,必有要事。”
“要事?或许吧。”谢昶悠然一笑,轻抿了一口茶道,“七郎开始用功了?”
“是,想不到今日殷桓金台封将竟激发了他,”夭绍在谢昶身旁坐下,试探道,“阿公,若晋陵谢家的男儿要从军,你可舍得?”
“有什么不舍?”谢昶叹了口气,“谢家在你们父辈已无人可托,如今只有靠七郎了。阿公倒是希望他不依附谢家的名望,凭自己的能力搏出一方天地来,这样才能在朝廷风浪中站得更稳更坚,也才能让晋陵谢氏得以更久的延承。”
“那大哥呢?”夭绍想起五年前离家出走的谢澈,忍不住问道,“阿公何时才能把他找回来呢?大哥性情坚忍沉稳,强过七郎太多,更适合担起谢氏一族的重任,阿公当真舍得让他流浪在外?”
谢昶放下茶盏,淡淡道:“你大哥自有他必须走的路,你无须太过挂心。时机成熟时,他自会回邺都。”
夭绍闻言沉默,烛色闪烁,朦胧了她如画般柔美的眉目。
谢昶抚摸夭绍的双膝:“腿还疼麽?”
“还好,没有以前那样疼了,”夭绍双唇轻轻一抿,嫣然笑道,“是憬哥哥为我找到了熠红绫。”
“他这次倒是将你放在心上,”谢昶若有所思,微微而笑,抚着她的发,“你准备一下,五日后将邀北朝使团秋狩,太后让你也去清林苑随驾。”
“我去?”夭绍道,“我对狩猎又无兴趣,不如让七郎跟着。”
“都去,”谢昶笑看着她,“太后的意思是,借这次秋狩之机,为你定一个文武双全的夫婿。”
夭绍面色一变:“谁?”
“还能有谁?沈家阿伊最近是越来越放肆狂诞了,而少卿刚得胜回朝,被赐豫章郡王,此子不同其他萧氏宗室子弟,文成武成,风姿特秀,确是个好男儿,”谢昶叹道,“你的婚事,差不多也是该定下了”
“这是婆婆的意思也罢了,”夭绍慢慢道,“难道连阿公也要我嫁人?”
谢昶无奈道:“不是阿公要不要你嫁,是你自己也该想想将来了,女儿家芳华易逝,万不要因任性让自己遗憾终身。将来的路,择难择易,抑或仍只活在你自己的回忆和心魔之中,你自己要尽早下定决心。”
心魔?夭绍脸色发白,强笑道:“阿公说什么,我不明白。”
“真不明白倒也好,”谢昶轻笑起身,声音幽幽道,“不过,你身边的那几个年轻人,你看得还不够透阿。”
夭绍愈发茫然,直到谢昶转身离去,她还是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心魔……”她低声喃喃,捂住隐隐疼痛的胸口。
“阿姐为何不愿嫁少卿大哥?”谢粲突然探头进来,吓了夭绍一跳。他有门不入,敏捷翻过窗棂,靠到夭绍身边,端详她的脸色,微笑道:“阿姐每次生病昏迷时嘴里喊的都是郗哥哥的名字,阿公方才说的阿姐的心魔难道是――”
眼见夭绍怒瞪过来,谢粲在她异常凌厉的目光下缩了缩脖子,连连道:“我不胡说,我不胡说。”
作者有话要说:
☆、挟剑绝伦
清林苑位在邺都城北二十里外,广袤宽阔的平野之内,居然有片绵伏幽深的密林,对于江左一带雅致清奇的山水而言,此处不喾为狩猎佳处。九月二十七日,沈太后慈驾陪同北朝使臣住入清林苑行宫的第一日,便是晴空如洗、骄阳灿烂的好天气。一时鼓号吹响马蹄奔腾,密林深处烟尘飞扬,不断传来箭镞尖锐的鸣啸声和侍卫们的呐喊喝彩声。
行宫不远处深湖宁静,夭绍跃下马,拉着缰绳将马儿引到水旁。秋日倒映波面,辉芒不减,潋滟的湖色直晃得夭绍眼眸发花,不禁揉了揉眼睛,拍拍马道:“乖,饮水去吧,不要乱走。”自己则松开缰绳,转身在湖边阴凉处找了块大石,惬意地躺在石上。
靴子忽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触摸,夭绍起身望了望,不由抿唇一笑。那是只幼小可爱的獐子,不知从哪处爬来此座山岩,正乖巧地趴在她的锦靴上,阳光下的一身褐色毛皮漂亮得惊人。
夭绍心中欢喜,伸手轻轻逗弄它的脸,正要俯身将它抱入怀中时,突然一支利箭破风射来,惊得夭绍忙捧住幼獐飞身避开,那箭却只管射入了岩石,翎羽闪闪,箭杆正在石缝间嗡嗡震动。
竟是差不过寸毫之距,且是如此功力,居然穿石而入。
夭绍抱着受惊吱呀乱叫的獐子,自己也是心有余悸,回过头望清那纵马而来的人,忍不住咬了咬唇。
那人的银色丝袍在阳光下凉泽灼目,策马而行如朗月趁风,他吁马在夭绍面前停下,一个矫捷利落的斜身勾马,便运劲拔下岩上的长箭,虽则箭镞已受损,他还是就此扔入马背上的箭囊里。
“小王爷真是了不得的功力啊。”夭绍凉凉出声,说不清是惊叹还是讽刺。
“这其实是我的猎物。”他在飞扬的骄傲中淡淡道,瞥了眼夭绍怀中的幼獐,将修长白皙的手掌伸到她面前。
“你既没养着它,也没射到它,凭什么说这只獐子是你萧少卿的?”夭绍笑意盈盈,俯身将獐子放在草地上,抚摸它的脖颈,轻声说,“獐子獐子,你只管在这林中活得自由自在地,不过要小心那些凶神恶煞,不存善心的猎人了。”
她松开手指,幼獐窜入草丛间,眨眼不见。
“既是喜欢它,为何不留着?”
“万物总有自己的所好,它在这林里已住习惯了,我何苦强求它跟随我,从此得个被养在笼子里、再不得自由的命运?”夭绍斜睨马背上的人,却是话中有话。
“我从不强求别人。”萧少卿微微一笑,光晕下的那张面庞有种不真切的神采,仿佛近暮时天边飞卷瑰丽的霞光。
“是么?”夭绍的唇边也多了分笑意。
两人这次见面相比往日无数次的吵辩斗气竟是难得地和睦,然而正在此时,空中却突然传来几声苍鹰的厉啸,夭绍下意识抬头,只见盘旋在空中的黑鹰头裹白纱,双眸精芒锐利,不觉一愣。
这只鹰?
夭绍回过神来,见萧少卿已拉弓满弦,慌得忙拉住他的衣袖:“不能射!”
可她的话音未落,那黝黑的箭镞便已离弦冲天,直逼苍鹰而去。他素来是百发百中,夭绍心神一颤,正想闭了眼不忍再看时,右侧却忽有一缕黑芒横空流逝,速如闪电,威如雷霆,强压萧少卿的长箭,鸣镝一声,双箭齐齐坠落草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