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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已经去了,也不知魂归何处,您又何必为了个死人和女儿生气?”她伸手扶了扶杜德,温温道,“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让我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只要是个男孩儿。他既占了东华太子的余名又得了陛下的实惠,这大秦江山,早晚都是他的。”
杜德用手推开杜云微,胸脯处气得发抖,一句话也不说,只别开脸作不抵抗运动。
杜云微却毫不在意的继续劝说:“爹爹,到时候您就是秦国皇帝的外祖,谁不要高看杜家一眼?”
“我怕是没命能活到那时候了。”杜德冷笑了一声,第一次对着爱女言辞尖锐,“你也不必费尽唇舌来劝一个死人。”
杜云微轻轻叹了口气:“爹爹这话说的。。。。。。”她伸手拉住杜德的手臂,像是幼时撒娇似的轻轻晃了晃,“爹爹,爹爹难道真是要眼见着女儿去死心里才舒服吗?”
她低着头,语声又柔又软:“如今宫里面踩低捧高的,不知多少人看我不顺眼,想要抓我的错处。我每日里都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她依着杜德,小心翼翼的说话,“爹爹就算不疼这孩子,也要疼一疼女儿啊。值此之际,若女儿真有万一,杜家上下必也是要受牵连的。”
杜德冷声道:“你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
杜云微轻轻道:“我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必是要生儿子的。”她抬头看着杜德,小声道,“爹爹不妨在外边看看,是否有产期相近的妇人,日后或许能够派上用场。”
杜德一动不动的看着已然面目全非的女儿,闭了闭眼:“你走吧,你今日所说的话,我只当是一个字也没听见。”
杜云微自然知道徐徐而图的道理,她笑了笑,重新戴上面纱,福了福身子:“爹爹还是认真想想吧。我到底是杜家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杜德并不理她,等到人快要走到门口了才忽然出声道:“云微,你天生美貌出众,无论什么都是触手可得,年纪轻轻就被先帝立作太子正妃。东华太子样样出众,乃是世人仰慕的英雄豪杰、俊美少年,就算待你不够亲热,但也是真心敬爱你这个发妻,身边并无半个侍妾。你做下这样的事情,午夜梦回,可有半分愧悔?”
“父亲多虑了。”杜云微回眸一笑,纤淡若远山的长眉用价值十金的螺子黛勾画的婉转动人,面纱后的面容若隐若现,如同云后的明月一般皎洁清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这也是人之常情罢了。”
☆、第8章
易雪歌早晨起来的时候,一睁开眼就瞧见了萧沉渊那张美人脸。
床帏内纱帐垂下来,顶上黑沉沉的,仿佛虽是都会压下来似的。那些被隔在外边的晨光悠然的在纱帐上描绘着花鸟虫草的图影,静谧温柔。
这种时候,仿佛整个天地都被隔开,只有她和萧沉曜,独独留在这一个小小的世界里。
大约是易雪歌的目光太灼人了,萧沉渊的眼帘轻轻动了动,黑亮的眼睛忽然睁开,他到底是醒来过了。他面上还带着些许睡意,顺手替自己和易雪歌拉了拉被子:“唔,你醒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睫毛颤了颤,那种卷曲的弧度叫人心头痒痒,白皙的面颊更是如玉一般:“昨晚睡得好吗?”
易雪歌抓抓头发:“还行吧。”她反正没有认床的习惯,那里都能睡得好,礼尚往来的随口问了一句,“你呢?”
萧沉渊抬眼瞧了瞧她,漫不经心的学着易雪歌的语气说话:“还行吧,要是没人在我身边翻来翻去的话。”倒打一耙这种事情,萧沉渊干起来简直不要太顺手,脸不红心不跳,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要觉得这是事实了。
易雪歌分不清他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大囧,忍不住为自己自辩道:“我只是不习惯有人睡我边上。”
她面上染着霞光,双眸带水,犹如南楚那清清的江水一般澄清。几乎便是那清晨窗外,照进来的第一缕晨光,将案上瓶中插着的一捧花熏出了香气,柔软了人心。
萧沉渊看得眼神轻轻一荡,随即便淡淡的笑了,意味深长的道:“这习惯还要早些改了才好。”
易雪歌面红耳赤,耳尖红的像是滴血,简直像是被调戏了的小媳妇。
萧沉渊被她的表情逗得一乐,昨夜里就开始阴郁的心情居然好了许多,拍手唤人进来伺候洗漱。
皇帝自然是早早就已经离开了——毕竟他不像是萧沉渊这样无事一身轻,还要赶回去上早朝。
易雪歌和萧沉渊一起吃过早膳,也没别的理由再呆在这里,干脆就收拾收拾回王府了。
因为早上的调笑事件,易雪歌板着一张脸不想理人,干脆和萧沉渊分别坐在车厢的两头,好在他们回去走的是条远路,偏僻无人。
没成想天不从人愿,忽然前面的马匹发出一声嘶叫,整个车厢都被连带着晃了一晃。易雪歌非常“凑巧”的跌到了萧沉渊的怀里。
萧沉渊忍不住含笑,语声清浅:“这可是,美人投怀送抱?”他眸光清亮,睫毛微卷,几乎可以照入人心。
易雪歌气得不行,不去理他,坐直身子,冷着声向外边的车夫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边赶车的正是萧沉渊那个唤作“阿卢”的侍从,他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恭敬回话道:“回王妃的话,刚刚忽然有个人冲到车前。。。。。。”
易雪歌心里不耐,干脆直接掀开了扯帘子看了眼。
只见前面不远处匍匐着一个浑身血迹的人,穿着破烂的麻衣,也不知是男是女,是死是活,就那样趴在那里。
易雪歌顿时吃了一惊,急忙下车去扶人。
萧沉渊跟在她后面下了车,不急不缓的样子,悠然如同游园的贵公子,走三步,歇一会儿。没等他走到一半,易雪歌已经跑上前把人扶了起来了。
那竟然是个妇人,圆脸大眼,薄唇微红,微黑的皮肤上还有沾了灰尘的血痕。她本就未曾昏迷,不过是一惊一累间一时倒了下来罢了。她感觉到易雪歌要扶她,急忙也撑起身子来,整个人都瑟缩着。
易雪歌心里更加不忍,想要掏点银子,只是这衣裳是新换的,浑身上下竟没有半个子。
萧沉渊恰好从后面走来,便顺手掏了一块银子递过去:“我家夫人心善,素来见不得可怜人。你收了银子,便去京里的医馆寻个大夫看看伤吧。”
易雪歌抿着唇不吭声,眉梢处还是缓和了下来。
那妇人却不接银子,只是跪了下来,哀求道:“民妇身子粗壮并不碍事,若是两位贵人垂怜,就请派个人送民妇去京兆尹吧?”
易雪歌闻言微微挑眉:“你是要去告状?”
那妇人抹了抹自己脸上带着灰尘的血迹,干脆的把自己的事情说了。她本是离州李家村的人,夫君被选进了戍北军,年初的时候因为伤重归家。似这般情况,军中本应有抚恤金发下,只是当地的管事的乃是荣国侯的亲眷,仗着如今荣国侯势盛,竟是把那抚恤金吞了个一干二净。只可怜这妇人的丈夫撑过了战场却因为无医无药而死于病榻。妇人心有不甘,便到州府去告状,结果却告得自己家破人亡,虽然侥幸留了一条性命但也只得亡命一般的跑来京城越府告状。
“唔。”萧沉渊沉吟了一下,“荣国侯可是今上的心腹之臣,你来了京城也是无用的。还是拿了银子回去过安稳日子吧。”
易雪歌却“哼”了一声,故意和萧沉渊唱反调:“怕什么,戍北军乃是东华太子一手建立,如今又是周大将军管着。这种事情,要是让周大将军知道了,便是荣国侯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萧沉渊似笑非笑的看着易雪歌:“倒是不知道夫人你还有这般的侠肝义胆。”
易雪歌回之一笑,挑了挑眉:“怎么,你怕了?”
萧沉渊不知哪里被戳中笑点,忽然笑了一声,得趣一般的朝易雪歌眨眨眼:“我有夫人,怕什么?”
易雪歌顿时回过神来——怎么又和这家伙搭上话了?她扭过脸,干脆的转身吩咐道:“你们挑几个人送她去京兆府,动静大一点儿,把事情都闹大了。我就不信,天子脚下,荣国侯还真能一手遮天。”
那妇人又惊又喜,知道自己这回真是遇见贵人了,连连磕头,连声道:“大恩大德,民妇来日定当做牛做马回报恩公。”
易雪歌却只是摆摆手,很有些古时候街头游侠那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气度。她拉着萧沉渊回了马车,只是不知怎的,她的脸色有点难看。
萧沉渊一直一动不动的看着易雪歌,上了马车,忽然出声问道:“夫人做了好事,怎么不高兴?”
易雪歌却咬牙切齿的转头瞪了眼萧沉渊,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却依旧忍不住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的抓着萧沉渊的肩头,手劲多少有些大,仿佛都可以听到骨头的声音。只听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这好事,是你送到我跟前的。所以,自然是你高兴,我不高兴!”
萧沉渊忽然沉默了下来,他也收了脸上的笑容,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易雪歌凑近他,忽然冷笑了一声:“我刚刚是诈你的。”她红唇勾起,凝着冷冷的怒气,“我就是觉得你不是这等高风亮节的好人。若不是心有成算,哪里会由着我为这样一介民妇与荣国侯结仇?想来,是我平日里表现的太蠢,你也拿哄傻子的套来引我上钩。”
“唔,”萧沉渊抬起眼,有若点漆的眼眸仿佛带了点微妙的笑意,“是我小瞧夫人了,夫人这是大智若愚。”
易雪歌松开手,扭过头去看窗外的景色:“不过是因为你觉得我傻,懒得在我身上花太多心思罢了。”若是萧沉渊多拦着几句,她又怎会起疑?不过是因为萧沉渊懒得这么做罢了。
易雪歌忽然觉得有些灰心,她只以为萧沉渊把东华太子的事情告诉她是打算开诚布公的和她合作。她虽然算不上是十分信任对方,但也是真心想要和对方一起为萧沉曜复仇,心里头也不免有了点携手共进的心意。后来他又许诺事成要送她回南楚,她是真心的感动了。可是,直到如今,她才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她这位名义上的夫君,从头到尾都不曾真正的信任她。
萧沉曜眼神如同深井一般的黑沉,摇晃出各色的影子,犹如另一个世界的投影。他凑到易雪歌身边,温声问道道:“夫人觉得我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易雪歌本不想理他,可对方凑得这样近也烦人的很,索性随口应了一句:“我怎么知道?!”
萧沉渊闻言垂首低笑了一声,高贵优雅,他轻声道:“此事一出,为了安抚周云起,我的好皇兄一定会大义凛然的处置了荣国侯。至少,荣国侯那个都指挥使的头衔是保不住了。”
他一边伸手握住易雪歌的手,一边替易雪歌梳理鬓边的乱发,那纤细白皙的手上仿佛可以看见嫣红的血管:“荣国侯就是皇兄的眼睛和手,没了他,皇兄对京城的掌握定然不能与从前相比,许多事做起来也要方便的多。”
易雪歌沉默片刻,忽然问道:“还有呢?”
萧沉渊的眼睛忽的望过来,深深的,随即眼梢一挑,仿佛融化春风一般的温温的笑了:“周大将军怎么说也是皇兄的从龙之臣,如今却远在边疆,这两人之间必是有着外人不知道的隔阂。现下要是再出了荣国侯的事情,指不定我那皇兄心里要有多憋屈呢。”
萧沉渊的声音就像是深夜里徐徐绽放的花朵儿,一丛一丛的,幽幽的:“偏偏如今他是天子,万万没有受别人的气的道理。这一憋屈,周大将军许就要倒霉了。”
易雪歌咬牙切齿的看着男人,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样精巧的心机,算计起人丝丝入扣,简直叫人心底发冷。她到底是倒了什么霉,摊上了这样一个夫君?
☆、第9章
昭阳宫的地界处在后宫的边缘,偏偏离皇帝的勤政殿极近,据说乃是当初替幼弟摄政的朝阳长公主为自己建的。边角靠近竹园,动中取静,清贵中透着幽静,乃是宫中第一等的宫室。这里既住过权倾一时的摄政长公主也住过荣宠一时的宠妃,非帝王心上人不可。
如今,住在这里的却是东华太子妃杜云微。
皇帝刚刚下了朝,直接去了昭阳宫,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走在竹园里面。玉石被磨成圆形的玉片,用这砌成的小道走上去的时候会有细微的声响。玉碎般的声音,奢侈得叫人神往,仿佛藏在地下的华美乐章,悄悄地探出一点儿的声息,等你发觉了它又转了声调。
清风徐徐的自林中过,竹林仿佛都在这人间帝王的威仪之下颤抖,发出簌簌的声响。皇帝负手于后,一边缓步走着,一边听着那竹叶摩擦的声响,忽然笑了一声:“茶烟藏不得,轻扬林外风。不知今日这茶可有朕的份?”
不远处坐着煮茶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