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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按捺不住惊喜的心意不同,秦念说不清自己怀揣的到底是喜悦还是忧虑。
这个孩儿来得太早了,她有些怕。
刘女医静静地诊了一会儿脉,向秦念道:“娘子的癸水停了罢?”
秦念看到她的神情,便知道了她要宣布的是怎样的一个消息,此刻也只能抿了嘴唇点了头。
“那么,该当正是喜脉无疑了。”刘女医收手立起,向一边的白琅道:“恭贺郎君,恭贺娘子。”
饶是白琅素日不惊不诧,听得这一句,亦忍不住是满面欢喜,忙忙叫了婢子取银帛厚酬刘女医,转过脸看着秦念,一脸喜色便更浓几分。
秦念也想附和他一番,然而她实在是笑不出来。她想到接下来十个月须得行正坐端讲究繁杂,又不可与白琅言笑亲昵,再还要面对一场血肉模糊的折难,便丝毫也不觉得喜悦了。
于是应着白琅的笑容,她笑得很有些别扭。白琅自然也看在了眼中,便俯下身,凑近她,轻声道:“怎么,你不欢喜么?”
秦念垂了眼眸,蔫声道:“我怕。”
白琅一怔,道:“你怕什么?”
秦念闷闷地想了一会儿,抬头道:“我怕好多事儿啊,怕疼,怕血,怕有了身子不能陪着你,你便欢喜了别人”
她这话说得稚拙任性,白琅失笑,最终却只在她身边坐下,看了她良久,将她拥进怀里抱着。
“怎么?”秦念的脸蹭靠在他肩上,实在是有些讶异。从白瑶出事儿之后,白琅便很少这样亲热地搂着她了。
“不怕。”他轻声道:“我一直都陪着你。”
他既然是这般说了,下头的几日便也是这般做。但凡遇得白日里不当值时,白琅便时常在秦念身边陪着,有时候是唤她去他书房中闲坐,她在一边儿慢吞吞地给婴儿的衣裳外层刺绣些花饰,他在一边儿读书,时不时看几眼过来,倒也很有些百姓夫妇的趣味。
同是有身孕,白瑶和秦念的状况简直是天差地别。秦念这边儿,整座府邸都仔细准备着小郎君或是小娘子的诞生,白瑶那边,却是藏着掖着捂着,断断不敢叫人听了风声去。
白琅是决计不让任何外人知晓白瑶身子有异的,更不会叫人多在意白瑶些许。秦念私下里叫脉脉去打听了,亦只知晓白瑶那边凄清远甚以往。非但安胎的药汤不会有半份儿进与白瑶吃,连着滋养的膳食都不再特意为她准备。偶然秦念这边儿“多”做了些东西,方才一式一些给白瑶和李氏各送去一份儿。
但她却也不敢叫白瑶知道自己也有身孕的事儿。若是旁人受了她的好,大概会心存感激,可若是白瑶这般想法与常人截然不同的人物,秦念当真保不准她是会谢谢自己多心的照拂,还是会因同人不同命生了怨恨。
可事情瞒得过白瑶,却瞒不过李氏。
那一日,秦念甫一到了白琅书房之中,正没有说上两句话,便见得白琅的小厮进门,道:“郎君那人要见您。”
小厮口中的“那人”是谁,秦念心下清楚得很,除了李氏之外,还有谁这么难以称呼的?白琅待李氏素来礼敬有加,但并不亲善,是故府上的人当着李氏的面儿称呼她做“李阿母”,当着白琅的面,却能不直称便尽量绕着来。
“我可要回避?”秦念道。
白琅看她一眼,微微蹙眉,指指隔开书房内外的屏风道:“你且在里头等一忽儿罢。”
秦念便依言去了,她想着,李氏这时候来寻白琅,十之□□是白瑶的事情。而她既然将白瑶的事情全部交给了李氏,便不再方便插手了,如白琅的意思,躲一会儿,或许正能免了这一份尴尬去。
然而李氏进门说的话,却实在称不上是好言语。
她声音还是谦卑的,只是先恭贺了秦念的身孕,又比举了白瑶的处境,说到动情之处,怕是声泪俱下。连秦念在后头都分明听得哽咽,白琅在前头也只得道一句“庶母莫要太过伤怀。”
到得此时,秦念仍觉得李氏来得莫名,倘若只为给白瑶哭几声苦,大可不必再将白瑶“小孽障”“催债的”一般骂一通。可紧接着李氏的言语便如兜头一盆冷水浇将下来,她道:“我问询过了,娘子的日子同阿瑶的,怕是差不多。若是如此,郎君可不可以看待阿瑶骨肉分离着实可怜,将那孩儿也留在府上,只做一对孪生孩儿养?”
秦念的指甲生生刺入掌心。她自觉并不是个小气的人,然而李氏怎么才能想到这样的要求来?!她掰着自己的指头算,也该比白瑶晚个七八天的,若是不出意外,她腹中的这个便要晚着落地。
按着李氏的说法,若白瑶生了个小娘子还好,若是生了儿郎,嫡长子的名分,便落在了那个孩儿身上,再不是她的骨血了。这哪儿能忍?!
秦念直恨不得能推开屏风,便是撕破脸,也要拦了李氏这念想!一个家族最要紧的便是嫡长子,若是连这一个名头都不能保给自己的亲儿,她这娘子做了有什么意思?
但她尚未动作,便听得外头白琅的回答,极平静而坚定,道:“不行。”
“郎君?”李氏大概不曾想过他会这样直白地拒绝,又道:“天可怜见,给咱们家中一个机会将这事儿掩过去,亦能全了阿瑶的母子之情”
白琅的声音并不严厉,口气却不容再辩驳:“不,我断不能耽搁我儿的嫡长子名分,再者,这件事可是我白琅的错?该是委屈我妻儿来成全她?”
他的话未曾说完,秦念已然快要将指间缠着的丝帕扯破了。她听得白琅这般答,心中的欢喜平安竟是满满将溢出来——她是多怕白琅顾念什么兄妹之情便一口答应此事啊!若是他答应了,她便是再难过也没有回寰的余地,毕竟,一个女子若此时不从夫婿的安排,便是气量狭窄,负了夫家的看托了。
但白琅答得这般坚决。
外头传来噗通一声,听着像是有人跪下的声音。紧接着,秦念便听得李氏哭道:“这自然全怪阿瑶那没主意的,可她是郎君的亲妹,她独有这一份愿望,天天与我哭诉我是她生母,如何忍心”
“她没主意?若是没主意,该听着父兄的安排,在府中好好做个知礼温顺的小娘子,来日嫁了人,勤俭持家。断断没有借着上元节与人厮混,还落出身孕的事情——庶母,这是不知事没主意,还是鲜廉寡耻?!”
白琅很少一股脑儿说很多话,他这一番却说得字字逼着前一字,生生能将人噎得喘不上气来,到得最后一句稍作停顿,“鲜廉寡耻”四字却又念得分外用力。
还好白瑶自己不在,否则听得白琅这般说,怕是当场要昏过去。但便是李氏听着,只怕也觉得刺耳得很,声音竟换做了哀求,道:“郎君,您怎样说这小孽障都好,只是只是今日的事儿,还望郎君多加考虑。那到底是阿瑶的亲骨肉啊!”
秦念生怕白琅动摇——屏风外一片沉默,只有李氏的哽咽声分外明显,不知过了多久,白琅方道:“庶母起来回去罢,若是阿瑶再哭,我有四个字好给她。”
“什么?”
“咎由自取。”
☆、第58章 往事
李氏离去的时候,犹自哭哭啼啼,而进了后堂的白琅,脸上的神色亦与轻松无干。
秦念看在眼中,不禁有些诧异,她并不觉得白琅是将事情办妥了仍要沉着面色忧心忡忡的人,便道:“郎君不是将她应付了去么?怎生还这般不悦?”
“这样的事,哪里有应付得完的?”白琅轻轻叹了一声,却不再说下去,只取出一只琉璃匣子,将里头的一只绛色锦囊取出,递与秦念:“这个你戴着罢。方才便要给你的。”
秦念信手便抽开了锦囊上的丝绦,道:“这里头是什么?”
“弓弦。”
白琅答话之时,她已然将里头的物事取了出来,真真是一根弓弦,只是弦中央有一段深深的黑褐色,却似是被血染过。
世人口口相传,将男子所用的弓弦封在绛色囊中,由有身孕的妇人佩戴了,又或是将弓弦系在腰间,便一定会产下健壮的男婴来。秦念先前同白琅提过一句,也不过是说说罢了,时日过去久了,自己也便忘了,只教殷殷寻了斧置于榻下,想来作用也是一般。却不料白琅这时候拿了这东西来。
“拿一条新弦也便罢了,这一条上染着血呢。”她小心将弓弦收回去,将锦囊递给白琅,伸出左臂,灿然笑道:“帮我系着可好?”
白琅接了锦囊便往她臂上扎系,脸色有些红,却不说话。
秦念抿着唇笑了,她知晓他怎么就选了那一条勒破他手指的弓弦,但若问出来,他果然害羞不肯答。
有时候,她当真是存疑的,到底怎么样的白琅才更接近真实的他?是那个悍勇无敌的将军,又或者是温良谦恭的君子,是现下她柔情安和的夫婿,还是方才严厉决断的郎君?
她自己想着,却听得白琅道:“好了,这物事多戴些时候,该没有坏处吧?”
秦念一怔,道:“戴足百日便是转女为男,多戴难不成能一胎双子么?多戴些日子大概是没有坏处的吧?”
“那么一直戴着。”白琅在她身边坐了,轻声道:“这疾厉物事,不知能否镇魇鬼邪。”
秦念轻笑,点头道:“好,我便戴到小郎君落地吧——不过郎君实在不必这样忧心,我这样泼悍的妇人,在京中寻不出二个的。那鬼邪若是要侵害人,也总该是向着娇弱不胜的人。”
“你”白琅欲言又止,摇摇头道:“多小心些总是没有错。孕育生养,再凶险不过。”
秦念知晓他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白琅的生母,彼时府上真正的将军夫人,便是他出生的时候难产,才不幸殁了的。白琅自小也不曾见过阿娘的颜面,想来他虽从来不说,可终究是一桩永远都无法弥补的憾事。
倘若他生母还活着,白琅如今会是什么样子呢?
一个没有母亲,尚未懂事又没了父亲的小儿郎,会怎样长大?
她向他靠近些,靠得更近些,便偎在了他肩上,低声道:“郎君放心,我身子好得很。”
白琅似是有所思,想了一阵子,方才揽了秦念,字斟句酌道:“你自是要平安的。只是,万莫仗着身子好粗疏了。若我有差事出去,你自己”
秦念答应得极爽快。她生产前是要回翼国公府里头去的,在母家照拂下生产,自然是能寻到最好的稳婆女医来,更不用她去打点什么事务。同“粗疏”什么的,能有何关碍?他实在太也多心。
但若说这是关心则乱,倒也叫人心里头暖和。
“是了,你无事时莫要去阿瑶那边。”正值这般温情脉脉的时刻,白琅却突然开口,话语同前一句却没有任何关系。
秦念一怔,道:“什么?我去她那里作甚,好显摆我怀着的孩儿得郎君宠爱吗?我才不去讨打呢!郎君眼中,我是个这样不凑趣的人么!”
“并不止这般。”白琅的口唇此刻正在她耳边,声音便轻得像是春天的第一阵暖风,道:“庶母那边的人也少来往。阿瑶真是个缺肝少肺的,便是恼恨你也无妨,但庶母”
“她如何?”
“她不是个好相与的。从来都不是。”白琅低声道。
秦念不敢多追问,哪个宅子里头没有些外人提不得的事儿呢?白琅从小没了爷娘,在这府中长大,只怕与李氏也不甚和睦,如今会说这样的话自然是有些因由。她若是想知道,回去同崔窈打听也便是了,当着面问白琅,却未免有些挑拨夫家的意思。
正巧这几日脉脉的打扮益发当心了。闻弦歌知雅意,秦念自己也是年轻轻的女儿家,如何不知道她心思?只是她看上的却是自己的夫君,因而万不能成全。
这一桩事,她也还需要回娘家去办。婢子的婚事由主人做主,但在将军府里头,她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去探问什么。
“我知晓了,郎君莫忧——说来,我这阵子要回翼国公府一回。”她便道:“郎君可允许么?”
“去吧。”白琅道:“不若明日便回去。我正巧要当值,一日一夜,待下了值正好去接你。”
秦念笑着捶他一下,道:“郎君这话说得真真讨打,我好容易归宁一回,住一夜便要接我回来。”
“总是不要常住的好,叫人看了,只当你我不睦呢。”白琅道。
秦念咯咯笑出声儿来,将脸蛋儿埋在他怀里,道:“娘子回母家住一日,做郎君的便要去接,这般纠缠成什么样子!叫人看了更要笑了。”
“哦?我以为,是归宁半年,夫婿家都不去搭理的人更要被笑。”
“是郎君会被人笑啊。”秦念道:“男子不都认为,将娘子丢在脑后的方是真英雄大丈夫?”
“我不这般想。”白琅道,他神色却不是玩笑,只道:“我独有你一个亲人,如何还能丢在脑后。”
秦念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