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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名声,有她孩儿的性命要紧?
茗竹第九次被冷水泼醒的时候,整个人已然软塌在了刑凳上,却依然呜呜咽咽,尝试挣扎着向秦念表述出什么意思。但秦念已然不想看他了,便是目光交触,也只是冷笑一声,道:“要你招认的时候你不认如今这般脏事儿,我也不想听了。永远埋进土里吧。”
她这话间的意思明晰,茗竹哪儿能不懂?他挣扎得更厉害,然而动静再打也比不过秦念的厉声一喝:“接着打!打死也不要你们偿命!”
这一句却比十来板子还沉,茗竹一听到便直挺挺昏了过去。
秦念正要叫人再泼他,却听得外头靴声杂乱匆匆而来,显然是男子的脚步。不用猜也知晓定是白琅。
一个女人为了孩儿能做到多狠?白琅问过她,现在,他可以亲眼看到了。一不做二不休,生死不容——就是这样狠!
饶是“白无常”,进了院门的那一霎,也怔住了。
“你”待他看清两个受刑的人,不由蹙了眉头,道:“这是快打死了?”
“有心谋害主人的,管他是嫌疑,还是真凶,统统打死就好了。”秦念道:“先前是我不愿冤枉好人,却没想到,越是这般,越有人给脸不”
“别说了。”白琅却打断了她的话,眼光在院中四下一转,道:“也不要再打了。真出了人命,还是会有些麻烦。阿念,你随我来。”
秦念愕然,以她对白琅的了解,他决计不是在乎一两条人命的人。但他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是觉得自己太过凶暴蛮狠?
但看着白琅望着她的眼光,仿佛也不是嫌弃。
当下,公然违拗夫君的意思,让下人们接着打,定是不行的了。秦念也只好做一副顺从模样,叫下人将两个半死的弄回先前看管的地方关着,自己随着白琅进了最近的一间房室。
而白琅看着她,只说了四个字——“要出事了。”
秦念不由惊了一跳,道:“什么事?”
“那边动了。”白琅道:“我叫雪竹隐匿在那边的暗道之中,听到了你想等的动静”
秦念惊愕地看着白琅,趁着李氏去终云山别业,白琅叫人“修缮”了她的住所,顺便修了条暗道出来,她是知道的。可雪竹进了那条暗道偷听,却是她也不曾听过的计划,不由道:“她当真?今日么?”
白琅点了点头,道:“阿瑶去闹了一通,她总算是急了。雪竹那边儿听到的也不全真切,只是她在大发脾气,先问如何能将两份药搞混了,又问茗竹可不可靠”
“哦?”秦念道:“雪竹可听出了挨训的是谁?”
“这大概是听不出的——不过,如果不出意外,茗竹活不过今晚。”白琅的声音太过平和,仿佛是在讲一只猫或者狗的死。
“可要遣人去盯着?”
“那是自然。”
秦念听得他这般说,方觉得心中的痛恨略减,但一股子说不上的滋味儿在心间挂着,却也不好受。
只是不想作孽,那好好的一条命,不能说毁了就毁了。可她不作孽,有的是人想算计她啊。如今,倒是因了这小孽种,白府里先前装出来的一团和气都没了呢。
不过,这般大家都破了脸,今后谁看谁都是仇人,再不必假惺惺,说来也不错
白琅果然不曾料错,堪堪掌灯的时分,秦念的屋外便喧哗了起来。遣了婢子去看,只道是雪竹来了。
秦念尚不曾反应,白琅已然丢下了手中的书册,箭一般弹射了起来,便往外冲去——这倒是少见的,白琅虽然是武将,但素来敬惜字纸,书册便是放下,也是合好了规整摆着的,如这般信手一丢,委实少见。
秦念忙也跟了出去,只是她须得多披一件氅衣,出了门便比白琅晚了些。院子里的婢女们已然点起了灯笼,和着不曾散尽的天光,照着雪竹与他脚边跪着的一个婢子。
秦念看着那女孩儿,只觉得有些眼熟,却说不上是谁。倒是殷殷在一边上低声提道:“是李氏的针线婢金心。”
她不由一怔——针线婢?用针线婢来做这种事儿的,可当真是少见。
“是她?”白琅却不看她,径自问道。
“是。茗竹用了她送去的药,已然死了。小的在外头等着,抓了个正着——残存的药汁,正去延请医士查看。”雪竹也不多话。
“去吧。把我那位庶母,对了,还有阿瑶,都叫来。”白琅已然不用“请”字了,话语出口,自然有下人奔忙去办。
☆、第71章 反目
李氏想来已然得到消息了,到得此处之时,脸上不知怎的破了一块儿皮。
秦念对她怎样狼狈全不上心,却是早到片刻的白瑶脸面突然便红了——脸上的油皮怎么会蹭破?想也不用想,摔的啊。要不是心中有鬼,何必这样惊慌?
但最惊慌的却是李氏,她看着跪在地上被雪竹制得死死的金心,便是咬紧牙关,面上也已然变了颜色。
“李阿母坐。”秦念不凉不热道:“你的针线婢金心,买通外头的小厮茗竹,在采买药材的时候将催产汤与保胎药对调,害得我早产,阿瑶难产,险些丢了性命。您怎么看?”
李氏倒也没吓傻,抬眼看了一眼金心,几步冲上去便扯住了婢子的发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这样害人!谁养你,谁给你养家的,啊?没有良心”
没有良心秦念听得这一句,总觉得情形有些微妙。没良心的怎么成了金心了?明明这一脸苦主相的李氏才真真没良心。
“李阿母,停手吧。”她道:“您身子骨也不好,若是气出个好歹”
李氏迟疑着住手,回头看着秦念,仿佛在等她那一句关怀——如果秦念肯关怀她的身子,大概情形还不算太差。
然而秦念却道:“若是气出个好歹,怎么看善恶有报呢?金心都招了,李阿母也别演戏了,没什么意思。”
几乎是同时,金心与白瑶同时惊叫,一个喊的是:“我没招”,另一个却道:“怎么可能?”
“让阿瑶的孩儿和我的孩儿同一天降生,就好掉包了吗?”秦念悠悠道:“我可也有母家在京中,不是回不去!李阿母怕是不曾想到吧,那催产药那么灵,我不但早产了,孩儿落地还比阿瑶的早。之后又想法子买通方士来我母家嚼舌头,说我孩儿有灾,须得用血缘相近的兄弟挡一挡——是要咱们说阿瑶的孩儿是小郎君的双生兄弟么?我不明白,李阿母,这挡灾的话,您怎么能说出口?!还是怕好不容易给小娃儿染了病,再不说病就好了不能拖延,仓皇之间才想出这般恶毒的借口?”
“挡灾”二字出口,连白琅的神色都变了。
白瑶更是站起身,也不顾她自己产后虚弱尚未调养过来,几步冲到李氏面前,声音发颤:“阿娘,你你怎么能找人说出这种话?!”
“不是我!”李氏自然不会承认,脱口道:“这换药,换药乃是这婢子自己的鬼主意!与我无干,至于什么挡灾,娘子明鉴,阿瑶的孩儿是我亲外孙,哪儿有诅咒自己外孙的道理?”
秦念冷笑:“亲外孙?这孩儿,白家若认,便是故去的白老夫人的外孙,若不认,自然也不是阿瑶的骨血。与你有什么干系?再说,我待这府上谁人不好,这婢子换药害我,又有什么心思?”
“她是”李氏尚未出口,那婢子竟猛地挣开了有些疏忽的雪竹,朝她扑了过来。
一个年轻的婢女,同男仆比自然是柔弱的,但对白瑶这般伤了元气的产妇和李氏这样正在惊慌的半老妇人,却依旧很占优势。那一霎,白瑶被这婢子推倒,跌摔在一边,而婢子尖锐的指甲已然将李氏的脸抠出了几条血口子。
“老虔婆!信口胡言你也敢!这事儿不是你的主意?!”
她话音未落,便叫雪竹抓了手臂反扭在背后,一脚踹在膝弯上踢倒了:“一个二个都敢在郎君娘子面前叫嚣,真真活得不耐!”
李氏一把捂住受伤的面颊,然而手指贴着伤口,自然杀得疼,不由呲牙咧嘴,更是恨起来:“你敢推我阿瑶!小贱妇!你还敢打我!”
“梅香骂春桃,你们两个一般的。”秦念却道:“说罢,李阿母,敬你年长——你说是这婢子的主意,她与我到底有何仇怨?”
“她姓王!”李氏也不敢再摆庶母的谱儿了,扑地跪下了,道:“她阿姊在广平王府”
这一句出口,秦念登时便怔住了。
广平王府,姓王,眼熟
“抬起她的头!”她厉声道。
方才打板子的男仆役自然丢了手中的刑杖,抓着那金心的下巴,生生将她脸托起来给秦念看。
“王怜娘是你阿姊。”秦念的口气,已然平静了:“我知道了,你给我换药,不过是为你阿姊报仇吧?”
这金心长得自然没有怜娘好看——其实,连怜娘也不算是什么太好看的人。然而秦念怎么能忘记怜娘的模样?在广平王府的一众姬妾内,怜娘是死得最惨的一个。
她那么开罪秦念,秦念自然不会给她什么好去处。入宫为婢这般干净事儿算是没辙了,但以她面相,去做个官妓倒是不坏。这句话,彼时秦念直接便说给她听了。
于是怜娘索性去求死了。但世上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儿?她想死,也要看秦念答应不答应,彼时广平王府人人自危,秦念说出一句话便是婢子们的救命稻草——“我不让她死,她若活到被接走,我有法子叫你们拿着自个儿身契回去。”
那些个婢子哪儿有不用命的?怜娘吊也上了,腕也割了,头也撞了,生生没费掉这一条命。待得被接走,已然是奄奄一息了。
第二日秦念便知道了她的死讯。死得很脏——没人知晓她彼时有了身孕,而她当夜被数人所强,胎落了,出血不止,人也就没了。
官妓若是做好了,在达官贵人跟前长袖善舞,自然不会落到怜娘这个地步。但彼时她刚刚入坊,哪里有人照应?只怕求救也没人搭理的。
这样惨的死法,难怪她姊妹要恨自己。
“是!”金心整个人被雪竹摁着,声音都憋闷,话意之中的恨却几乎能冲出来:“我阿姊没了,阿爷又染了赌瘾,才卖我来做奴婢的!我本来是个良家女!我秦念,你这样狠毒的女人,你会有报应的!”
秦念嗤地一笑:“若是诅咒便是你唯一的法子的话,去城外的乱坟岗子里接着诅咒吧!你家爷娘,我会给你安置好的——说来,我先前还真不知晓怜娘有个妹子,你可还有兄弟,需要我一并照拂?‘害死’你家一双姊妹,我总得回报些什么啊。”
金心一怔,秦念的话意,谁不明白?她哪儿敢说自己有兄弟。然而此刻说与不说都没了分差——以秦念的身份,想查出她家中几个人,都做什么在哪儿,最后痛下黑手,何等轻易?
“你若是不愿意,那便算了。左右被你害得最惨的人又不是我。”秦念道:“我不着急,只是阿瑶的一世,便被你的药给毁了。你又是出于什么心念,同她也过不去呢?难道只是希望在郎君回来之前让她难产身亡,好叫郎君记恨我?这样心毒,你就不怕”
白瑶已然叫婢子们搀扶起来到了一边,此刻这娇蛮的女孩儿早就哭得两眼通红:“阿兄!阿兄您为我报仇啊!”
这话秦念瞥了站在场中,手捂面上伤口的李氏一眼。白瑶已然不向她求援了是不敢?还是当真不信任?
白琅并不看白瑶,却是慢慢点了头。
是了,以白琅的性子妻儿受人暗算便够他下狠心了,这关系不甚亲厚的同父妹这样恳求一句,又是火上添了把油。白琅便是不喜欢她,也不能容忍有下人翻天啊。
“不是我给她换了药!”这一回,却是金心叫了出来:“我是同茗竹说将一包催产药换给你——我做什么要害她?我何必要害她?!她迟早遭报应!她有那么一个阿娘!”
李氏登时便跳了起来:“小蹄子!你这张贱嘴!我把你怎么了?你”
“主意是你出的,叫秦氏早产,早产不是最容易血崩的么?做阿娘的没了,剩下一个孩儿,自然由你拿捏。便是你不在府上,也有我来帮忙。这一手,你先前不就用过了么?”金心扭过头看着李氏,反而笑了:“结果秦氏没事儿,你自己的小娘子搭上了——你居然好意思将事儿向我头上推!”
这是反目成仇?秦念抿唇,不言。白瑶张着口,眼泪扑簌,仿佛除了哭也没别的法子,白琅却仿佛想到了什么,目光如刀,直戳李氏。
李氏的身子颤了起来,道:“娘子,她,她在胡说!”
“她若是胡说,真话是什么呢?”秦念悠然道:“你也说说看?”
“她只是恨娘子,才我是”
李氏这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