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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张家堡的士兵们顽强抵抗,奈何鞑子凶猛彪悍,又人多势众,仍然向着张家堡步步逼近。鞑子已在合适的地段安置好了投石机,将一颗颗巨石、燃烧着的火弹向张家堡投出。转眼间,张家堡已有好几处房屋倒塌,燃起了大火。
一颗巨石刚刚砸到萧靖北身侧,将坚固的城墙地面砸出了一个凹坑,惊得躲在萧靖北身侧垛墙之后的徐文轩一身冷汗,他两眼一翻,双腿一软,晕了过去。
萧靖北仍是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机械地对着城下的鞑子骑兵瞄准、发射,他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生死和安全,他的全部精力都在城下的鞑子身上。鞑子十分狡猾地将投石机安置在火炮和鸟铳的射程之外,萧靖北眼睁睁地看着投石机向张家堡投来一个个致命的炮弹,却连回头看看宋家所在的方向都无法办到,只能暗自祈祷这不长眼的炮弹千万不要砸中宋家小院。
作者有话要说:
☆、鞑靼人的凶猛(下)
在鞑子投石机强劲的攻势下,张家堡的防守出现了短暂的混乱,一些守城士兵害怕被巨石和火弹砸到,吓得惊慌失措、纷纷躲避,暂时放弃了防守。
鞑子自然是抓住了这一短暂的空隙,他们加快了进攻的步伐,如潮水般从四周包围过来。转眼间,大量的楯车和鞑子骑兵已经逼近了城墙。
张家堡的城墙之外,有着一道深深的壕沟,和高大的城墙一起构成了守护张家堡的坚强屏障。但是鞑子此次还制造了填壕车,此时也跟着楯车一起来到了城门前。鞑子士兵驱使着被俘的梁国百姓将填壕车上的木石沙袋等填充物推入壕沟中,眼看着城门前的壕沟即将填平。
城墙上的士兵们经过了短暂的惊慌失措之后,在余百户和万总旗等官员的指挥下,已经重新投入了战斗。此时,他们发现了这一险情,立即将猛烈的攻势对准了正在填土的百姓和鞑子士兵们。鞑子们却好似不怕死一般,他们前赴后继地扑上来,甚至干脆将前面倒下的百姓和士兵推到壕沟中充作填充物。很快,壕沟被填平,鞑子巨大的攻城锤到了瓮城门前。
攻城锤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城门,巨大的捶门声震动了每一个守城将士们的心。一旦城门被攻破,张家堡便只有死路一条。紧急关头,城头上的士兵们将大量的滚木、巨石、石灰和滚水滚油源源不断地向正在攻城的鞑子们砸下去。
鞑子们被砸的鬼哭狼嚎,可是却并未减弱攻城的力度,一个鞑子倒下去,还有更多的鞑子扑上来。
在城门陷入危机的同时,城墙上也出现了险情。大量的云梯搭上城头,成群结队的鞑子沿着云梯往城墙上爬。守城的士兵们势单力薄,刚刚将这一个云梯用撑杆推出去,身旁又一个云梯搭上来。
尽管大多数守城的士兵们都十分顽强,奋力抵抗,可是双方实力和人数太过悬殊,士兵们很快就有些力竭不支,稍稍有一点松懈,便有一些鞑子已经攀着云梯,登上了城墙。
萧靖北他们不得不暂时放弃对城墙下鞑子的射击,而是纷纷拿起长枪和朴刀,和登上城墙的鞑子展开近身肉搏。城墙上的嘶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鞑子身强力壮、彪悍勇猛,再加上人多势众,不断有鞑子登上城头,城墙上的士兵们渐渐处于弱势。
萧靖北持刀劈向一个鞑子,一腿踢开了向自己扑来的另一个鞑子。他机械地挥刀,砍杀,一个个鞑子倒在了他的刀下。他的脸上满是鲜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双眼也被血模糊,开始有些看不太清。慢慢的,他眼前不再是鞑子狰狞的面孔,而是出现了芸娘温柔羞涩的笑靥,出现了他至亲的李氏、萧靖娴、钰哥儿、王姨娘……“决不能让鞑子攻下张家堡!”萧靖北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鞑靼人开始向张家堡投射巨石和火弹的时候,宋家小院里乱得炸开了锅。和宋家隔了几家的一户小院不幸被火弹射中,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站在院子里,宋芸娘看到滚滚浓烟近在咫尺,疯狂的火苗不断吞噬着破旧的房屋,似乎还可以听到那户人家的惨叫声。
宋思年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嘴里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想不到鞑子还有这么厉害的火弹。再多抛几个进来,只怕张家堡就成了一片火海了。”
厨房里,李氏放下手里刚刚烙好的饼,听到外面的巨响,吓得有些六神无主,只能紧紧抓住一脸懵懂和兴奋、挣扎着要往外跑的钰哥儿。
王姨娘急中生智,大喊:“姐姐,快,咱们躲进地窖里吧!”
李氏提着刚烙好的一篮子烙饼,王姨娘跑着钰哥儿,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厨房。
却见小院里,宋思年和宋芸娘也和李氏他们想到了一处。宋思年已经打开了地窖的门,看到李氏他们跑出来,便冲着他们大喊:“快,快下去!”
这时,又一个巨石飞过来,堪堪从他们头上飞过,砸到宋家后面的一户人家,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地面重重地震了震,涌起一阵浓浓的尘土。片刻之后,听到那户人家传来的惊呼声和惨叫声,声音近在耳畔,宋家小院中的几个人瞬间石化,脸色惨白。
宋芸娘回过神来,忙将吓得四肢发软、手脚无力的李氏和王姨娘扶进地窖,又将钰哥儿放了下去,此时,地窖已经只剩下容纳一人的空间。芸娘见宋思年愣愣站住不动,着急地大喊:“爹,您也快点下去。”
宋思年愣愣看着宋芸娘,脸上神色复杂,有悲伤,有怜惜,有不舍,更多地则是决然,他坚定地摇摇头,“芸娘,你先下去!”
芸娘大急,“爹,那您怎么办?”
宋思年微微笑了笑,“等你下去了,爹还要在地窖门上面堆放一些木柴,这样才会安全。”
芸娘一时愣住,僵持间,又有几个巨石和火弹从他们头上呼啸而过。芸娘情急之下,不由分说地将宋思年往地窖里推。宋思年自是不肯,两人争执了一会儿,一枚巨石击中了杂物间,地面猛地震了几下,一股呛鼻的灰尘扑过来,还夹杂着木屑。宋思年愣愣看着被砸成齑粉的杂物间,一时怔住,芸娘趁机推着他下了地窖,顺势关上地窖门。宋思年在里面嘶声大喊:“芸娘,你……”,钰哥儿也在哭喊着:“芸姑姑——”声音却被门给盖住了。
关上门后,宋芸娘想到黑暗的地窖里宋思年那张又气又急又绝望的脸,便将门打开一个小缝,冲里面大声道:“爹,李婶婶,你们放心,我去隔壁张婶婶家的地窖躲一躲。”想了想,又道:“你们等着我来开门,若……等不到,也务必等外面静下来了才能出来。”说罢便合上门,不忍再看黑暗空间里那几张焦急的面孔。
宋芸娘在地窖门上虚掩上几捆木柴,担心他们万一等不到自己开门会出不来,便尽量将柴堆得松松的,又覆盖了些稻草,见看不出什么破绽,这才出了院门。
宋芸娘刚出院门,便看见一群人扛着铁锹、锄头等农具,气势高昂地向这边走过来,这些人或年老,或体弱,此刻他们却群情激昂,斗志昂扬。
“王大伯,你们这是干什么?要去哪里?”宋芸娘好奇地问。
领头的那名中年男子名叫王大才,他五十多岁,年前因体弱退出了军职。他家大儿子袭替了他的军职,此时正在城头防守,二儿子前几天也被选去作为辅兵,他却因年老体弱未能选入辅兵。
王大才看到芸娘,正色道:“宋娘子,外面这么乱,你怎么跑出来了?还不快快回家躲避!”
宋芸娘急问:“您这是去哪儿?”
王大才傲然一笑,露出几分慷慨激昂之色,“鞑子已经攻上城头了,我们与其坐在家里等着鞑子破城,还不如冲上城头和他们拼了。我们虽然老迈,但还有着一颗保家卫国的心,今天就舍下这把老骨头,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对!和鞑子拼了!”他身后的军户们也纷纷举起锄头、铁锹等农具挥舞着,他们虽然头发花白,皱纹满面,腰身也有些佝偻,此刻却似乎重新激活了青春的斗志和活力,脚步也变得轻快而有力。
他们沿着小巷走着,经过相熟人家时,便顺便拍门大喊:“走,随我们一起杀鞑子去!”随着他们召唤,不断有新的军户加入他们的队伍。
芸娘静立一旁,目送这群老者离去,心中充满了敬佩,眼眶不知不觉间也有些湿润。
许家小院并未上门栓。宋芸娘推门进去,只见院子里、几个房间里都空无一人,芸娘想了想,走到地窖前掀开门,只见张氏和萧靖娴已经躲在里面。
张氏见地窖门被打开,心中大惊,萧靖娴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却听到宋芸娘熟悉的声音,“张婶婶,不要怕,是我!”
张氏心下一松,“芸娘,是不是你们家地窖躲不下了?快,快点儿下来!”她心中很有些惭愧,她知道宋家的地窖仅能容三人,方才危机之时,她本想去宋家,让他们过来一两个人躲进自己家的地窖,可是萧靖娴却紧紧抓着她进了地窖,在地窖里更是吓得搂住她的胳膊,害得她动弹不得。
宋芸娘本想抬脚进入地窖,可不知怎么的,王大才那一番话和那些老军户的模样一直浮现在脑海,挥之不去。她犹豫了下,收回了抬起的脚,对着里面的张氏笑道:“张婶婶,我们都躲得很好,我担心您便过来看看。我在您家的地窖门上再盖些木柴和稻草,这样的话更安全些,你们一定要等外面彻底静下来了才能出来啊。”
张氏有些疑惑,“芸娘,那你怎么办?”
宋芸娘轻松地笑道:“我马上就回家,我爹还在地窖等着我呢!”说罢轻轻合上地窖门,又在上面堆了一些木柴和稻草。临出门前,她想到自己家里的杂物间已被巨石砸碎,里面堆放的农具只怕都已经砸了个稀烂,便去许家的杂物间拿了一把尖尖的铁镐,心中对张氏暗暗说了一声:“张婶婶,借您家的镐头一用啦。”便出了门,加快脚步追赶已然远去的王大才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张家堡的顽强(上)
宋芸娘加快脚步,赶上了王大才他们的队伍。王大才回头看了一眼宋芸娘,脸上却并无意外之色,只是淡淡望着芸娘笑了笑,微微颌了颌首。
来到南北大街上,只见每一条小巷子里都有成群结队的军户们走出来,他们有老有少,还有十几个和芸娘一样的女子。他们虽然或因年老、或因体弱、或因性别,未被选出来作为辅兵,此刻在危机当头之时,却自发出动,勇敢地走出来捍卫张家堡。他们的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好似农忙时节去农田干活一样。不过此时,他们并没有平时外出干农活时的轻松和嬉笑,而是面色沉静,步伐沉着而急促,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毅然决然。他们的目的地都一样:冲上城头,挡住鞑子。
群情激昂的军户们从各条小巷中涌出来,渐渐汇成一支几百人的大部队,挤挤攘攘地沿着南北大街向着城门而去。他们的头顶时不时有巨石和火炮呼啸而过,前方惨烈的战场传来的阵阵惨叫也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可是这些都不能停下他们的步伐,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斗志。他们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有气势,士气高涨,锐不可当。
宋芸娘走在他们中间,心中有激动,有兴奋,有骄傲,却偏偏没有恐惧。她想到马上便可以见到萧靖北,可以和他一起并肩战斗,便感到浑身都充满了勇气和力量。
走了一会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声音高昂和尖脆,好似女子的声音。芸娘他们回头看去,却见一支几十人的队伍急急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数十人虽然扎着男子的发髻,身披铠甲,但身材小巧玲珑,从他们的步伐和姿态可以看出,绝大多数都是女子。领头一人圆脸杏目,表情端庄而严肃,看上去十分眼熟。宋芸娘凝神想了想,却发现她居然是钱夫人。
钱夫人带着防守府里的一众家丁和丫鬟婆子兴冲冲地走过来。钱夫人和她亲信的十几个丫鬟昂首挺胸走在前面,婆子和家丁们紧紧跟在后面。他们手里的武器比军户们要齐全,有大刀、长枪、长剑,也有锄头和铁锹。此时,在钱夫人的带领下,全防守府里的人齐齐出动,英姿飒爽,意气勃发,向着宋芸娘他们的队伍走过来。
转眼间,两只队伍汇合在一起,军户中已有人认出了钱夫人,都激动地大喊:“钱夫人!是钱夫人!”
钱夫人微微笑了笑,她抬手示意军户们安静下来,放声大喊:“各位叔伯大爷、兄弟姐妹们,咱们张家堡已经到了最危难的时候,我们的男人、儿子、兄弟们正在城墙上流血流汗,以血肉之躯保护我们。我们不能干坐在家里,眼睁睁看着鞑子杀死我们的亲人,等着他们攻进我们的城门。各位,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