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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挣开他的手,径直回了房间,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本红色的小本子。她将本子重重拍在了桌面上,上面分明的印在三个大字,结婚证。她指着结婚证对,用力地呼吸着,眉头也因此而挤成了一团,许久才对他说,“要么今天你把事实告诉我,要么我们就离婚。”
他抬起头来,目光空洞,似乎失去了焦点,最后才断断续续地说,“我又何尝不想就轻易的放下这一切……可是此刻我却连这个都无法逼自己做到……”他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沿着他干燥而皱褶的皮肤滑落,如同想要以此来灌溉一般。
妻子将他拥进怀中,一只手按着他的背,另一只轻轻摩挲他油腻的头发,仿佛怀中窝着的是一个被极度宠溺的孩子。他的脸埋在她的衣服中,一只手用力地揪着她的衣角握成拳头,因为安静,似乎可以听见他骨节摩擦发出的咯吱声。
“你跟着我已经二十几年了,一起熬过的苦日子比安稳的生活来的多的多,我并不奢求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像现在我一无所有,我还能拿什么来让你留在我的身边”他的声音沙哑,仿佛因为哽咽而使它失去了它原有的质感。
事情从原本的逼供衍变成后来的家庭伦理剧,我们的人生便是如此,曾经坚持的一切在时间的涤荡里渐渐淹没在了身后,或许对于我们来说,没有选择便是最大的幸福。那天他们一家人抱在一起哭了,也许是对这段感情的悲悯,也许是对这个世道不公的一种宣泄,抑或是对这份摇摇欲坠的亲情的最后一次坚守。但不管怎样,在这个偌大的尘世中,我们终将一直低落到尘埃里去。
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后来她们还是知道了一切。那次他去赌不仅输掉了存折里的钱,另外还有借来的二十万高利贷。二十万对以前的他来说也许不算什么,而对于现在这个不堪重负的家来说却将是一个永远都凑不齐的天文数字。
叁。
在和妻子商量了很久之后,他们决定离开这座城市,为了这条残破却还未走到尽头的生命在做最后一次挽回,也为了两个孩子。
在一个黑夜他们举家潜逃,除了两个孩子,什么都没有带走。不知乘了多久的车,也不知过了多少个夜晚,两个孩子没日没夜的看着日渐苍老的父母,在他们的思想中,那时的时光流逝的极慢,却同时在他们脸上一刀刀地刻满了铅华。
后来他们流落到了安溪,也在此安定下来。他们住在以前客户的一处老房子中,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建筑了,好像只要轻轻一碰便会有大片的墙灰脱落。可生活如此,因此也没有什么可以再去抱怨的,只是在这种境遇之中还有人可以帮自己便就觉得知足了。
院子里的井旁长满了齐腰的狗尾巴草,裸露在外的砖头也都结满了青苔,房子陈旧异常,只要透着光就能看见满屋子肆意飞扬的粉尘。但是比起那些提心吊胆的日子,这些便也不算什么了。村子里的人对这户新搬来的人家倒也颇为照顾,只要丰收了便会送点东西过来,岁月的阴云也在这种氛围中被渐渐的冲淡。
可是她父亲在到达这里之后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后来只能借助酒精入睡,也许这就是他用来逃避现实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每天夜里他都喝的酩酊大醉,终于在一次酒醉睡下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等妻子发现时他已经全身冰冷僵硬了。
那一天母亲抱着白晓鸥和弟弟讲了好多奇怪的话,“晓鸥,要是我也不在了你要照顾好弟弟,你也已经成人了,知道什么是你该做的……”她的表情木讷,目光呆滞而浑浊,和发现丈夫死亡的时候是一样的,由始至终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然后在当天夜里她用剪刀划开了自己的动脉,血像自来水一样涌出来浸湿了床单。
疼痛是暂时的,最后终将得到解脱,只是她在划开自己动脉的时候不知是否想过这两个无辜的孩子,是否想过没有了她们的日子里孩子将如何过活。一切已然无从知晓,一切也都随着她的离世变成一个无法揭开的秘密。
白晓鸥站在门边,看着床上那两具已经冰冷僵直的尸体,回过头去冲着正在哭泣的弟弟大吼,“白晓鹏,你给我闭嘴,他们已经不要我们了。”然后转身紧紧的抱住他。
那一年她十六而弟弟才八岁,若褪去这层年龄的外衣,她还俨然不过是个孩子。然而命运却像一条致命的毒蛇一般紧紧的捆住了她,朝她吐着信子,怕是要把她勒死才肯罢手。
我们总将所有不如意之事全都归结于命运,可命运这种字眼叫人如何接受。她不是没有恨过母亲,她憎恨母亲歌颂了她自己的爱情,却也葬送了她和弟弟对于这份亲情的最后一点坚守。她也想过轻生,毕竟生活的负担不是她这个瘦弱的肩膀所能够扛起来的,但弟弟的哭泣却一次次的将她拉回现实的残酷之中。
现实如此,容不得我们有半点的拒绝,它逼迫她在一夜之间成长起来,成熟这种东西对于她这个年龄来说本就为时尚早,一个家庭不管对于谁来讲也都不可能和十六岁搭上边,虽说家里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周围人也算挺帮忙的,他们帮着把夫妻两个给埋葬了,没有举行葬礼,因为这毕竟不是什么光鲜的事情。事情以复杂的方式开始,却以这种简单的方式落幕,简单到用几滴眼泪就可以收场。
后来日子渐渐过的平顺起来,他们的死也在时光中被人们淡忘,而白晓鸥肩负着照顾弟弟的重责,她总在每天即将结束时庆幸自己还活着,想来这亦算悲观,可她却在每天醒来之后笑着却面对生活留给自己的未知。
我们都曾怪罪过时光,不管是好是坏,可最终却也是它以这么一种残忍而决绝的方式才得以割除掉我们心里溃烂发臭的腐肉,它在我们指责的同时,将那个伤口硬化成茧,令它看起来不再那么脆弱。
作者有话要说:
☆、【或许我们可以记得这一生对多少人口是心非过,可我们却无从
壹。
白晓鸥到了江城之后安逸安排她住进了夏洛以前租的小房子里,他还托人在纺织厂为她找了一份工作,生活稳定,每天像一个小白领一样朝九晚五的上班,倒也不是很累,而且离她居住的地方也近,但工资也因此显得微薄。
可她并不甘心于此,许是太过年轻,因此不愿就此安稳的生活着。她当初狠下心离开安溪,便是为了能够在外面闯出一片天,她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让弟弟过上像他们家之前那种富足的生活。她硬着头皮在纺织厂工作了一个月后就辞职了,然后开始奔波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不停的应聘,同时也不停的碰壁,因为学历或是这些年隔绝世事所带来的“无知”。
但她却并未因此而气馁,她总在走出那些似乎可以戳破天空的写字楼时笑着对自己说,“像我这种天资聪慧的女生,他们不懂珍惜是他们的损失。”
有时在忙碌了一整天之后,回到小屋时她会接到夏洛打来的电话,那时她总像打了兴奋剂似的,完全忘记了疲劳。虽说只是隔着电话听他的声音,可内心却已是莫大的满足。他们所说的无非都是寻常小事,彼此亦都未曾言爱。可听着夏洛漫不经心的问候时,暖流却打从她心底漫上来,但嘴上同时应承着,“我在这边很好,你不用担心。”她无法记清自己对多少人口是心非过,也许因为倔强,也许因为逞强,可她对夏洛的口是心非只是不想让他为了自己担心而已。
在放下电话之后她便靠在墙上沉沉地睡去,可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或许梦中的她正靠在夏洛的肩上,闭着眼,彼此都是安静的,可是她觉得这样就很好。
后来她在酒吧里找了一份推销啤酒的工作,开始昼伏夜出,虽然累了点,但所得的报酬却比原先的工作要来得多。那时她每天的工作便是穿梭在不同的客人间,陪他们喝酒,让他们喝自己所推销的啤酒,以此来获得抽成。
自那时起她便开始学着往脸上化很浓的妆,每天喝很多的酒,而且在这种场合下也难免会遇到喜欢动手动脚的顾客,不过她懂得借故推脱走开,然后躲在厕所里吐酒,有时甚至流泪。这一切都是刚开始的时候,时间一长她便懂得如何去迎合顾客,也懂得去避开那些不该有的身体接触,她总在人前灿烂的笑,像个十足的风尘女子,可没人知道那有多累。
日子就这样一直延续下去,平凡而乏味,似乎每天醒来便是为了重复昨天发生过的事情,如同上好发条的闹钟,在固定的时刻便会准时响起。她就这样无端地落入生活的陷阱中,仿若一个除不尽的小数,除了小数点后的字符有点不同之外,简单得令人麻木,机械式的重复让时间以一种迅疾的速度凋亡,变得廉价,以至于后来为了方便只能用年为单位来记录。
时间将她青葱一般的岁月切割成几个部分,从童年到青春期,直至现在,然而一切似乎都找不到清晰的痕迹来界定。这或许是每个人都会面临的困境,因为衰老会伪装成一片包装精美的口香糖,表面薄薄的糖衣诱惑我们去品尝,可是放进嘴里,那些甜分马上就在舌尖挥发一空,慢慢地便开始变得苦涩,后来时间长了就再也尝不出任何的味道了,同时它变得越来越有韧劲 ,越来越粘,粘住了时光流逝的味道。
贰。
那日,她同往常一样直到清晨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从酒吧回到住处,由于昨晚被灌了很多酒,因此她觉得头部沉得如同石化了一般,后来便直接醉倒在酒吧的沙发上睡着了,一直到今早酒吧打烊的时候才被自己的同事叫醒。
她挤着早上第一班公交车赶回来睡觉,等她到车站时车上早已坐满了上班的人群,在这以光速向前推进的城市中这并没什么可稀奇的。人们口中常说是金子就会发光,可这句话在这城市中却完全不适用,在这里,似乎除了那些整沓整沓坚挺的粉红色钞票才能够把它请出橱窗的石头和办公楼巨大的反射着光的落地窗之外,便没有任何的闪光点了。
她抱着那根立在车门边的栏杆,闭着眼睛,任凭车上涌动的人流在自己的身上撞击,鞋跟像是深深地扎进了地板中,给人唯一的感觉就是睡觉最重要。
回到宿舍已是许久之后的事了,她刚一推开门,床边木桌上的那个老旧得快要散架的电话就响个不停。她的一只手扶着门框,用鞋尖将脚上那双本就不合脚的红色高跟鞋给蹬了下来,然后把它们随意地踢到角落里。
那双鞋是她在天桥的小摊上买的,为了工作的需要,鞋小了一码,为此她的脚后跟被磨出一道血痕来。那时小摊上也就只有那一个号码的鞋子,但是价格是那些橱窗中摆放的一模一样的鞋子的零头不到,所以她想都没想就买回来了。
她光着脚走到床边,冰凉的地面让她清醒了些。她张开双手呈大字状倒在床上,随后翻了个身蜷起来,用修长的手指揉着被鞋子勒得发红的脚踝。电话依旧在烦人的噪聒着,她轻轻地皱着眉,不耐烦的侧身将电话接起来,“你烦不烦啊,没日没夜的朝这里打电话有意思吗?”
对方可能是让这突如其来的回答给吓到了,许久才应了句,“怎么了,有人冒充我整天骚扰你吗?”从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夏洛的声音,这是她做梦都在想着的人,因此当声音从她耳膜中穿过时,她脑袋深处原本攀爬出来的瞌睡虫便尽皆被驱散了,然后就看见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盘坐在床上,因为开心。她一时竟忘了说什么,只是呵呵的傻笑。
夏洛问她,“最近是有什么不如意吗?这么久没给你打电话,上来就劈头盖脸的给我一顿臭骂,害我吓得电话差点就掉地上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笑着,让人可以从他的笑声中察觉到这话并无半点恶意。
白晓鸥也半开玩笑地说,“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至于让我这个柔弱的小女子一句话把你吓得这么不堪。”
夏洛顿了顿,似在措词,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这次打电话过来是想问你能不能回来参加我的婚礼?”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可在她听来却如同戴了耳机一般,那声音在她脑中持续地震荡开。
这对于毫无准备的她来说无疑是一颗重磅的催泪弹,可她仍是故作镇定地说“你的婚礼。”那一刻她否定了自己胸腔那迅速翻涌的酸涩,用力地在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期待着下一秒那边会回答她这只是个玩笑。
可等到的终是一句,“嗯。”没有丰富的表情,也没有太多的修饰,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字却让她的心无端地痛了起来。白晓鸥的表情渐渐地凝固了,她侧过脸去看着床头那张用图钉按在墙壁上的照片,照片里是脸被阳光晒得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