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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翔升精神振作了一些。
他沿着熟悉的街道,走到医院那边,悄悄地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是在门诊大楼,此刻几乎所有的诊室都房门紧闭,黑灯瞎火,只有楼道转角处亮着微弱的灯光,十分渗人。
卢翔升一步三回头地来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打开门锁,钻进去,打开了灯。
灯照亮了他熟悉的一切,他惶恐的心安定了些。
他掩上房门,走到办公桌后面,沉重地在大转椅上坐下来。
他窝在宽大的真皮座椅当中,一只手支着头,颓丧地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事情。
老婆一定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她家一定掀起了惊滔骇浪。明天,她娘家人会不会找到这儿来跟他大闹一场呢?
不管了,今晚先在这儿对付一晚,明天再说明天的事吧。
卢翔升疲惫地放下手,想到床上去躺一会儿。
他的办公室有一间附带的休息室,里面有床,可供他午休或者夜间做完手术后休息使用。
谁知他才放下手,但觉得眼前一暗,灯光熄灭了。
卢翔升陡然一惊,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强烈地意识到,这是在医院,是生与死最常转换的场所。
他本来不迷信的,但今晚他遭受的刺激太大,加之这灯灭得蹊跷,竟让他产生了许多联想。
他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坐在座椅上,瞪大了眼睛,想看清黑暗中的东西。
四周很安静,安静得如同坟墓。
卢翔升等了一会,没发现有什么动静,不禁吁了口气,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他暗笑自己神经绷得太紧,自己吓唬自己。
灯灭掉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可以灯坏了,也可能电路哪里出了问题,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想去里面房间,把里面的灯打开。
但是,他才刚想起身,突然发现门口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动了一下。
他吓得心脏都差点跳出来。
他拍了拍胸口,使劲睁大眼睛又往门口的方向瞧。
这时,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果然在门口看见了一团黑影。
原来,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那团黑影就在门的中央。
卢翔升很后悔,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应该把窗帘拉起来的,这样外面的灯光就可以透进来,屋子里面就不会这般黑暗。
他紧张地注目盯了一会,见那团黑影一动不动的,于是大着胆子问:“你是谁?为什么跑到这儿来?为什么要关我的灯?”
☆、912。第912章 冤有头债有主4
“我不喜欢灯光太亮。”那团黑影幽幽地回答。
她的声音拉得很长,凉凉的,象是从地下传出来的似的。
卢翔升便觉得后背上冷嗖嗖的,象是有什么东西正沿着脊背慢慢往下爬。
他很想伸手摸摸后背,但是手仿佛僵了一般,动弹不得。
他想说话,却张大了口,半天说不出来。
原来,那黑影还会说话,那不是不知从哪误打误撞跑过来的动物。
听声音,那是个女声。她是个女人?不,她是个女性无误,可她到底是人是鬼?
“你,你是谁?为什么跑到这儿来?”卢翔升好半天才吃力地发出声音。
他的声音嘶哑,听起来一点不象是他自己的声音。
“卢医生,我是来找你的。你害得我好苦啊,我太苦了。”黑影拖长着声音回答,带着泣音。
“你到底是谁?你快说。你再不说,我就叫人来了。”卢翔升两听手紧紧地抓住了座椅的扶手。
因为紧张,脚在地上胡乱蹬了一下,害得转椅朝后滑动,带着他重重地撞到后面的橱柜上。
猛烈的撞击,反倒让卢翔升回复了点神志,他意识到,这有可能是谁在跟自己开玩笑,或者,又是谁在报复他。
他喝斥道:“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人是鬼,都给我滚开。这是我的办公室,没有经过我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来。你再不走,我就叫保安来了。”
黑影轻轻地笑了几声,那笑声却一点也不美妙,比说话声更加可怖。
她笑着说:“你叫保安?哈哈,你就是叫警察来都没有。你不允许任何人进来?那么,不是人呢?是不是就可以进来了?”
她公然说自己不是人,象是清楚卢翔升的心思,故意在回答他一般。
卢翔升便觉得自己头皮发麻,仿佛头发丝都根根炸了起来。
这个黑影不是人?
他壮起胆子喝道:“你不许胡说,这世上没有鬼。你是哪间病房的病人?快点回到病床上去,别在这儿胡搅蛮缠,我不会怕你的。”
却见黑影又轻轻笑了几声,不但没有朝后退,反而朝前移来。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样子,只从轮廓看出,她的身形几乎没有动过,仿佛她不是走过来,而是飘过来。
卢翔升连忙朝后退缩,整个身子几乎都快挤到座椅的靠背里面去了。
“你别过来,不许过来,听见了没有?”
他的声音吓得变了调,带着哭腔。
黑影却依然缓慢地朝前“飘”来,口中轻轻地哼着歌,歌声绵长,十分凄凉。
“我好冷,”黑影来到卢翔升办公桌前,停止了唱歌,幽幽地说,“我掉到水里,身上怎么也干不了,你赔我,赔我干衣服。”
“你,你掉到水里?你怎么会掉到水里?”卢翔升问。
他在大脑里搜索,最近有没有收治过溺水的女病人。他没有印象,他没有接触过溺水者。
黑影轻轻地叹息:“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就不会被人送到船上去。不上船,就不会遇到大风暴,不会溺水。我好惨啊。”
☆、913。第913章 冤有头债有主5
卢翔升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些碎片,一些记忆的碎片。
前些日子,他曾听到一些消息,一些海难的消息。
本来,这些事情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但是因为他做了一件伤天害理之事,他不得不关心这件事。
他想起了前阵子他做过的那件事,他把岑妮掉包的事。
这是他改名换工作之后,做过的最严重的一件事情。
要不是因为赌博欠下了债,他不会接受那笔钱,不会做这件事情。
可是他没法子,他急需要这笔钱。
他把岑妮掉包后,整日里内心十分惶恐。他是害怕,不是歉疚。相较于歉疚,他更害怕岑妮掉包的事露馅。
骆驰的势力他是清楚的。
若是这件事露馅了,骆驰一定不会放过他。
他曾抓住神秘人跟他联络的机会,再三确认,这事的安全程度,再三确认真岑妮的下落。
那个人被他缠得烦了,不耐烦地告诉他:“真正的岑妮已经淹死在海里了,不会有人知道这个是个冒牌货。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他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后来查了很多新闻,每一条跟海有关的新闻他都看过。
他知道,在这几十天内,海上曾起过风暴,把两条偷渡船给吞没了。
他还知道,这些日子,海边出现了好几次溺水事故。
他不知道哪件事故跟真岑妮有关,对于神秘人的说法,他也一直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但是现在,眼前这个黑影竟然说他害她被弄到船上,然后淹没在水里。难道,她是岑妮?
卢翔升脑中冒出这个念头,心头的惊惧更甚。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而他这个做了亏心事的人,没办法不疑神疑鬼。
他语无伦次问:“你,你溺水了?在哪里?你,你淹,淹死了?”
他只觉得舌头象是打了结,怎么也说不出一句顺溜的话来。
“是,我是被淹死了。是因为你找人假冒我,我才会被坏人淹死。卢翔升,你好狠啊。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黑影的声音变得凌厉,如同尖刀一般,一下一下地刺着卢翔升的心。
卢翔升这下全然信了,信了面前这个黑影就是岑妮,真正的岑妮。
“别,你别过来。你别找我,你要找幕后那个指使我的人,他才是真凶。”
“他我当然要找,但是我也要找你。你跟我走吧。”
黑影身子动了一下,象是要扑过来的架势。
卢翔升胡乱摆着手,大声叫道:“别,你别过来,我不跟你走。你快走开,找那个人去,你别找我。”
他挥舞着双手,象是想将这个黑影给赶跑。
旁边桌上的东西被他扫落了一地,发出杂乱的声音。
无意中,他的手突然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圆筒状的东西。
卢翔升不禁狂喜。
这是一支手电筒,很多医生办公桌上都会放这样一支。
手电筒能发出光,能照亮眼前的黑暗。这个黑影应该怕光吧,只要他照向她,她就应该逃走吧?
卢翔升打亮手电筒,突然照向了黑影。
☆、914。第914章 冤有头债有主6
灯光照过来的一瞬间,黑影连忙抬起手臂,挡住了光芒。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又把手放了下来。
这时,卢翔升才看清她的真面目。
不过,这看清了之后,他后悔得差点想挖掉自己的眼睛,这看了还不如不要看。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女人,而且是他认识的女人。
没错,她就是岑妮,跟他刚才猜测的一模一样。
可是,她又不象是岑妮。
在卢翔升的印象中,岑妮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子。
虽然他为她治伤的时候,她是昏迷着的,而且脸上还有些擦伤的痕迹,但是他仍是为她的美貌所惊动。
他曾经十分遗憾,这样的美女遭受这样的灾难,真是太可惜了。
而现在,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张惨白惨白的脸。那张脸白得吓人,一点血色也没有。
除了脸色惨白,她的脸似乎还有些浮肿,有些伤痕。
她披着长长的头发,头发湿漉漉的,好象还在往下滴水。
她身上穿着一身同样湿漉漉的衣服,好象她才刚从水里走出来似的。
更吓人的是她直勾勾的眼睛,以及她血红血红的双唇。
因为脸色白,这唇色就显得越发的红,红得象是抹了一层鲜血。
红唇轻启,带着嘲弄的笑:“卢翔升,你以为这去手电筒能奈何我?我不喜欢灯,可不代表我怕灯。卢翔升,你还我命来。”
卢翔升宛如木头一般,就连回答都不会了。
他只是两眼发直看着面前的岑妮,一动不动的,让人怀疑,他是否变成了一具雕塑。
“卢翔升,我遇到了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告诉我,五年前,你不肯救她,不然她不会死。她说,她也要来找你,带你去地下评理。对了,你是叫卢翔升吗?好象她告诉我,你还有个名字,是不是啊?我到底该叫你什么好呢?你到底是谁呢?你知道你是谁吗?”
她一连串地问,声音悠远,听起来一点也不真切。
卢翔升突然狂叫了一声:“不要再说了。不要过来,我不跟你走,你别找我。”
“你怎么能不跟我走呢?你是卢翔升,你害死了我。”黑影不依不饶。
卢翔升大声说:“我不是卢翔升,我不是。你找错人了,你找正确的人去。”
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一下子从座椅上跳了起来,用力推开面前的女人,跌跌撞撞朝外面跑去。
他慌不择路,象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闯。
依稀听见后面有声音传来,他想,一定是那个女人追过来了。
见旁边有间小房间的门虚掩着没有锁上,便一头钻了进去,用力把门关上,不敢出来。
他根本顾不得想,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他只是出于本能这样做。
卢翔升呆在这个小房间里面,将后背紧紧地靠在墙壁上,紧贴着墙壁,蜷缩着身子。
他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呆了多久,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
等到他再有意识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915。第915章 最后的归宿1
门与其说是被打开的,不如说是被撞开的更确切。
卢翔升听见外面有嘈杂的声音传来,但是他脑袋混沌一片,什么也听不清楚。
他先前跟李腾雄赌博,花了太多的时间,而且一直紧绷着神经,弄得整个人精疲力尽。
还没能得到充足的休息,接下来又遭受了重大的刺激。
家产输得精光,妻儿抛弃他离去,剩下他索然一身,一无所有。
好容易找到可以暂时落脚的办公室,却又有“鬼”来向他索命。
疲惫、分离以及惊吓,分分秒秒啃噬着他,让他没办法象个正常人一样思考。
听见门外的嘈杂声,他全然辩不清自己现在处身的位置,不明白自己应该怎样做。
他只是凭本能将自己朝后缩,缩到了不能再缩的角落。
头侧仿佛有什么东西垂在了脸畔,软软的,他随手扯下来,蒙住了自己的脸。
因为,他看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