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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绍严笑容可掬,“老喽。”
“但还是很英俊。”她歪头看他,眼神像小孩一般肆无忌惮,“要年轻干什么?我都不再假装二十岁了。”
他当头一颗爆栗,“你还想怎么装?”
力道非常重,她猛吸了一口气,五官纠结,疼得有些恼,搞不懂为什么哄他开心却要挨揍。弓起食指想还回去,又觉不妥,身边往来不乏业界同仁。最终怒气变怨气,揉着眉心不肯再吭声,两颊灿压夕阳。
安绍严观察半晌,忍不住问:“想往我饭里吐口水是不是?”
连翘哭笑不得,“你差不多点好吗?”
她不介意他待她如小孩,感觉亲切温暖,可是也要分分场合。她穿着最正式不过的套装,混身商界菁英,他举手就给她吃栗子……怪尴尬的。
面前孩子气的微窘,与她说“我斗不过他”时淡漠的表情叠相对比,安绍严别开视线,“小翘。”想要求她能一直这样,哪怕只是面对他时,允许自己像个孩子,像个女人,别再像连明云那样,把自己当成神。思绪像视野尽头的卷云般幻变,末了,他只说:“到美国之后,有些东西重新再学吧。这边没遇到好老师,教的也不对。”
连翘凝神望着他镜片上的艳丽云彩,片刻,眉眼徐徐舒展,“好啊。”她卷着鬓角的碎发,低笑一声:“我这么聪明,学什么都快。”
同样一句话,回头在电话里向追踪她近期去向的杨霜说起时,得到的却是冷冷一哼,“那是那是,管理个商场算什么啊?有什么事你学不会?扮二十岁纯情少女都倍儿成功!” “别冤枉我,”连翘赶紧声明,“我扮的是二十岁不良少女。”
杨霜又气又笑,哇啦啦数落一通,“出来吃酒。”
连翘问:“琳娜允许你找我了吗?”
“她管着我吗?”一顿,杨霜恍然,“噢——你以为我这些天没找你,是她不让的?我能那么没出息吗?我是让文爷给拎回特区去了……你行噢狐狸,我消失了这么久,连个电话也没给我。死没良心的。”
连翘打个冷颤,嘻笑:“我这不是被拆穿了心虚吗?”
他大咧咧截了她话尾,“甭遮了,快点出来,我还有别的事儿找你问呢。” “啊,我这儿还得晚点儿,要不你们先玩吧,我忙完给你电话。”
杨霜嘿嘿怪笑,“谁们先玩?哎呀我知道你躲什么呢?跟那儿诈呀诈呀的,费劲。就咱俩人儿,没找十一。这下能出来了吧?”
《你抱着的是只狼》吴小雾 ˇ第四十章ˇ
连翘一进酒吧大门就被杨霜看见了,没浪费时间找人,可她还是稍有不满。以前常去的夜店不在这片儿,她开车绕了半天才找到店子,没喝酒先晕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到这边活动了?好难找。”手机和车钥匙扔桌面上,连翘抬眼打量过室内环境,没发现什么出奇。倒是隔壁桌聚了一群叽叽喳喳故意惹人注意的小女生,瞧年龄像是附近学生。挨个儿看了看,她迟疑地说:“质量太一般了牙刷……”
杨霜没好气,“得了吧。”狠剜她一眼,“十一郁闷成那样,我能有心出来风流快活,当谁都像你那么狼心狗肺呢。”
三人成狼,这下连翘也相信了自己是狼,话说得更加不带人情味,“十一郁闷?你瞎跟着起哄吧。都说了我和他没什么,就你当真。”
“可留点儿口德吧,祖宗~~”杨霜屈指在桌面上敲出求饶的节奏,“这话给十一听去,肯定又炸了。你说,我这就离京微服私访几天,一眼看不着,怎么都原型毕露了呢?” 不知道王鹏琳娜使了什么妖蛾子,文爷突然召他去深圳,正经事没有,就是每天上哪儿都揣着他。早八点起床,十一点钟门禁,本职工作杂役,兼做司机,穿得人模狗样,开车还不可以猛踩油门……杨霜实在熬不住了,泣血央求表哥替他做保释。巧死了段瓷巴不得耳根清静几天,根本不可能揽这烂债,没好言语地让他老实待到刑满释放。杨霜先还得意洋洋威胁说找狐狸。段瓷直接告诉他,人去美国结婚了,你找去吧。那语气,掺了冰的二锅头似的。杨霜一听,坏了,赶紧跟老爷子报备:“爸,十一媳妇儿好像跑了。我得回去给调解调解。”老爷子嘴上说你少添乱,实际也是一忧国忧民的主儿,睁一眼闭一眼,放他溜回了北京。
杨霜回来见到段瓷,假装无事地提起连翘——这不费劲,反正他本来也什么都不知道,可段瓷是明显的回避,不愿谈及。
“你太高估我哥对付女人的手段了。”杨霜叹息,说的话一贯褒贬难辨,“我早就告诉过你,他玩儿不好你说那一套一套的,偏不信。这可好,你玩够了曾经拥有,大步流星奔往发达国家去天长地久,看都不看一眼那些深陷在情感发展中国家的劳苦大众。”一仰脖子把酒喝光,放下杯子的姿态很沉重,大半杯冰块在里面蹦跳乱撞。
连翘沉默着,理智一丝一丝抽离,心比冰块跳得疯狂。结婚?她不相信段瓷会造这种谣,但杨霜也造不出这种谣,想来想去,归结是段瓷为她坚持去美国的赌气说词。
杨霜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俩人互相躲来躲去的什么事儿啊?你以为人生地不熟的,我挪这边儿来图的什么?还不是怕你们碰面吗?十一说他晚上要跟客户去酒吧,我估计跑不了东边咱常去的那几个窝子。”
连翘笑笑,“还挺有智商,不嫌累的。”自觉拿过杯子倒酒。
她不知道杨霜点的什么酒,没有气泡,贴着杯壁滑下,平静地注满这只平底方口的杯子。杯体不高,但容量很大。
有细微浅淡的悲哀,杯中酒一样漫上来,难以言喻。
忽然忆起芭芭拉回美国前对她说的话,是预感还是天命?笑容爽朗的芭芭拉,有着吉普赛女郎那般诡秘精准的直觉。或许应该说旁观者清。
总之她与段瓷,虽未生怨恨,事到如今却是怎么也回不去了。
散得不好,连陌生人也不如。
一口酒含在嘴里,浸泡着舌齿,辛香刺鼻,辣气冲喉,强忍着咽下去,双眼顿时氲上一层雾。“这什么啊?”她晃晃杯子里仅剩一半的不明液体,没形象地喷气,“辣死了。” 杨霜舔着虎牙,讪讪地说:“一口灌下去半杯,可乐都能辣死你。”何况是没加任何软饮的绿伏,她看也不看就倒来喝。
连翘这才低头看清酒牌,一团火从胃里炸开,“点这么冲的酒……”这小子没安好心,怕她不肯坦白交待,准备灌酒逼供了。想想她还自己开车来的,真不明智。
他把冰盒推过去,“弄得我都不会做人了,你说我劝合还是劝分吧?搞不明白你,我哥差在哪儿啊?”
连翘为难地问:“你相信我会说实话吗?”
“我就是不想惹十一。关键是你们俩的事,我去问他也白问,他根本编都懒得跟我编。”杨霜目的很单纯,“你虽然有可能不说实话,但拿假话哄服了我也行啊。”
再一次确信牙刷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思维。连翘嚼着冰块,声音含糊,“还是喝酒吧。”又往酒里加了些冰,晃晃杯子,“我刚才一口喝了那么多,你得赶上。”
他举杯,喝一口,叹一回气。
觉得无比可惜,他没打算跟狐狸有什么实质性发展,但确是非常喜欢她这种性格,一起拼酒嗑牙再好不过。十一太让他失望。杨霜算是看明白了,“感情这方面的事,他也就是装着唬人,其实根本不知道深浅,太逞强。”
连翘说:“我就是看出这点,才不想再继续下去。本来两个人在一起只为高兴,结果变成我在玩弄他感情了,这不太好。”她笑出妖气,两只眼睛似乎能聚集微弱光线,在昏暗中闪闪发亮。 杨霜骇然,“狐狸你眼睛是夜光的!”
他这么一叫,连翘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揉揉眼睛,那些光就隐了。“我隐型眼镜好像掉了。”她低呼。
杨霜凑近来细看,“你戴隐型眼镜吗?”
“叫你看见了还算什么隐型?”她推开他,丢下照不清人影的手机,“我去洗手间。” 仓皇起身,与路过的服务生撞得两两闷哼,对方端着客人要的酒水,下意识先稳住托盘。连翘后退了一步,没找回重心,感觉地板颤了两颤,有人急速跑动所致,手臂随即被人牢牢扶住。她以为是牙刷,却闻到极熟悉的迷迭香味。不是香水或衣物香氛,而是浴后精油的香气,不久之前段瓷刚好在衣帽间碰洒过这样一瓶。
在烟酒混和的环境里,这香味尤其突兀。
一旁的服务生连连道歉,连翘头也不抬,问过了洗手间位置,疾步走开。 杨霜趴在沙发靠背上,仰头看向段瓷,“你怎么也跑这边儿来了?”
段瓷对他的问话莫名其妙,“客户说来我能拦着啊?”扶扶眼镜,绕进来坐他对面,望着桌椅间穿梭的身影,“多啦?”
“没~~”杨霜坐回来,“她隐型眼镜掉了去戴上。”
“她眼神比你好多了,戴什么眼镜?”从来没见她戴过隐型眼镜,几天不见还近视了不成? 杨霜耸耸肩,“可能……强生美瞳那种让黑眼仁变大的眼镜吧?谁知道。你完事儿了吗?” 段瓷点头,“刚散,经过这儿看见好像是你们俩,把人送出去又折回来的。”拿过酒瓶看看,下去一半了,冷笑,“怎么,饯行呢?”
杨霜被噎得打了个嗝,“不是想着劝劝架吗?”
“甭劝了。没架。”段瓷说,拿着面前的酒杯无意义地轻晃,有趣地看冰块在液体里沉下又漂上来。
“哥,我打听明白了。”杨霜向后看一眼,断定人没这么快回来,神神秘秘地前倾了身子八卦,“你知道她为什么去美国吗?”
段瓷不吭声,酒杯却停止摇晃。
杨霜嘿一声,“狐狸说,十一太瘦,抱他睡觉,半夜做梦梦见进监狱了,攥着铁栅栏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再也抑制不住地倒头大笑,能耍他一回太不容易了。 段瓷斜睇他那在深圳几天没熬夜愈见圆鼓的两腮,“那你留神,别一起睡的梦里饿了,再把你当扒猪脸嚼了。”
杨霜忽然想起来小时候赖着和琳娜睡觉,夜里好像真有被她咬过,一阵恶寒。手机铃声骤响,他吓得一激灵,看清是连翘扔在座位上的手机,破口大骂她铃声扰民。
段瓷无视反应过度的人,拿起手机,没含糊地给挂了。不到几秒钟再次响起,他看看来电,国际区号,这次犹豫了一下,还是挂断。
杨霜揉着脆弱的小心肝,歹声歹气地问:“谁啊?接起来告诉他等会儿,没完没了的。” “国际长途。”回答被铃声打断。屏幕上一串号码,看区号不是波士顿,也并没存进电话本。段瓷不做猜测,按下了接听,聒噪的女声立刻传进耳朵。
“干嘛不敢接电话?躲得了和尚躲得了庙啊?你到了美国来还不迟早得见我?你疯够了吧连翘,还真要移民怎么着?你移过来也行,要能把我哥带着,我替我们全家谢谢你。” 段瓷冷冷说:“你好像没有哥,段超。”
十一和连翘分手的事,被杨霜添油加醋说出来,芭芭拉更加怨恨老约翰没在第一时间告诉她连翘要移民,本来她可以早一步将事情无声无息解决掉的。
段瓷对她的马后炮很漠然。
杨霜追问:“狐狸要嫁的那个男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见过吗?”
芭芭拉怔怔了好久,“什么男人?她成天就是念书,哪来什么男人?”
“十一说狐狸要去美国结婚了。”杨霜不知道该信谁的。
“你们别折腾了。”段瓷伸手要过电话,“她还忘不了那人,愿意回就让她回去吧。在我身边我看着也是添堵。”
芭芭拉还在咀嚼杨霜的话,“她跟谁结婚啊?”
“带她去美国的那男的,据你观察还爱着的那个。”段瓷怀疑她在故意刺激他。 “据我观察没这么号人物啊。”芭芭拉随口乱说的话早忘得一干二净,任他再提醒,也想不起来这是自己曾散布过的消息。
段瓷气结,“甭跟我装神弄鬼,什么时候了?她是你丈夫的学生你不知道?她今年几岁你不知道?我想娶她你知不知道?你站她那边儿瞒着我?段超你思维是不是有问题啊?” “冷静,冷静。”杨霜一边安抚一边眼巴巴等着狐狸回来,听听他哥火辣生猛的内心剖白。 段瓷压抑多日的怒气吓得了杨霜,吓不住芭芭拉,离得远,她不怕挨揍,十一发飙摔坏的也只是连翘的电话。“那是连翘不想让你知道的,我跟你说算怎么回事?再说有些事我也搞不明白,她从深圳跑到北京来当个文秘,这种事我比你还奇怪呢。但是她不说,我只能猜,是她家里发生变故了,还是她自己得了什么病不能累脑子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