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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丑,鼻子红红,像小丑。”他调笑地轻点她鼻头。
“嫌我丑就离我远一点……”茗雪羞又恼地将脸转开。
“才舍不得放你走。”卫天海双手环住她细腰,嘴贴在她耳边低语。“你哭得再鼻红眼肿,也还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鬼才相信这种话!茗雪瞪他一眼。虽然脸上还未显露笑容,不过她的情绪已平复许多。
银色BMW驶进淡水渔人码头,一名立在游艇上方,穿着白色T恤中年男子即向他们挥手,梁将车子靠边停下,从行李厢里取出两只竹篮。
中年男子吆喝一声,将竹篮扛进游艇中。
“要上船?”茗雪惊讶地望着眼前白与深蓝相间的25米豪华游艇。
卫天海一笑,伸手将她往游艇上一拉。
往前看,便是淡水知名的情人桥。夜幕笼罩,衔在情人桥上的蓝绿黄彩灯将码头映照得如梦似幻。游艇在船长示意声中开动,缓缓滑过白色桥墩下方。
“进来吧。”卫天海打开舱门。
一见里边豪华内装,茗雪吓了一跳——
液晶电视、柔软的白色沙发与深色的桧木装潢,若非脚下因海浪起伏而略感摇晃,她还真以为他们是不是误闯谁家的豪宅……天呐!弄这么一艘游艇到底要花多少钱?
卫天海自在地在里头走动。他个儿高,一百八十公分杵在游艇里竟不需弯腰驼背,可见这船高度多少!
“要不要喝点什么?我这有红酒跟香槟——”卫天海一瞧茗雪表情笑了。“当然也有准备气泡水跟柳橙汁。”
“柳橙汁就好。”她这辈子从没喝过酒,也不想在这地方开了先例。
卫天海自冰箱中取过杯子倒了两杯橙汁,一杯自己喝,一杯送到茗雪面前。“给我十分钟,我现在就去准备晚餐,对了,你现在坐的地方左手边柜子打开有CD架,看你想听什么,你自己挑。”
茗雪端着杯子看卫天海朝船舱更里面迈去,后转头朝他说的柜子看了看,尝试地摸了两下才将柜门打开。
手指滑过排列整齐的CD外壳,最后停在德布西的《月光曲》上。她记得刚进游艇的时候,曾瞧见天上悬着一轮明月……
清亮的钢琴声流泄在船舱内,手端着托盘定出的卫天海朝她问了一句:“《Clair de lune》(月光曲)?”
“对。”
“真巧。”他做了一个奇妙的表情。“我刚上船的时候,刚好也想到德布西的《月光曲》。”
两人目光相对,茗雪一瞬间觉得害羞,急忙别开头去。
“过来用餐吧。”卫天海唤。
船里的餐室,特别设在一面半人高的强化玻璃旁边,只要把窗帘拉开,便可以一边用餐,一边欣赏眺望海面。至于桌上的餐点是卫天海自俱乐部打包带来,全是些爽口不腻的冷盘料理。
一落坐,茗雪敏感地朝四周嗅了嗅。“我怎么会闻到水蜜桃的香味?”
“等会儿餐后点心是桃子派。”卫天海咽下嘴里的鸭肝后说:“我刚把它放进烤箱再加热。”
听见他的解释,茗雪笑了。“我原本以为,你会是那种奉行‘君子远庖厨’的人。”
“练舞之前的确是。”卫天海也很坦白。“但到了美国,不再受我爸庇荫,就什么都得自己来。”
“你不觉得委屈吗?我是说,突然从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变成……”
卫天海又露出那副可爱的表情,他歪头思索了一下。“不知道。当时一到美国,看见同学们的程度,真的把我吓愣了。在台湾,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舞蹈奇才,可一进纽约,呵呵呵……”卫天海最后以一串傻笑取代话语。
光看他尴尬的表情可以发现,他还是第一次跟人吐露过往糗事。
而他坦率的表现,勾起了茗雪的聊兴。“我进学院第一年,也是追进度追得死紧。之前在台湾被老师们吹捧得都以为自己是你说的那种天才,可一进学校才发现我基础练习根本不够,心急又加上失落,差不多每天晚上都是哭着睡着……”
“我还以为你一进学校就很顺遂。”
“第一年很痛苦,但一等基础打稳,我对练习的热度也慢慢减退——”茗雪吃惊地抚着胸口。“这么说来,原来我是个被虐待狂,不遇上困难还不知道要发愤图强?”不细想过去她还真没发现这点。
见她的表情,卫天海忍不住大笑。
“有什么好笑?”
“你的表情好可爱。”卫天海伸手挲着茗雪嘟起的脸颊。“我头一回见人说自己是被虐待狂,还说得这么认真。”
茗雪皱鼻。哼!早知道跟他说这个会被取笑,她刚才就不说了。
“我跟你一样,越困难的事越能让我专注投入,一等它变得平顺稳定,我就会开始想另找目标……”
茗雪一咬唇,她想到了旁的事。“所以你才会一直不断地更换女伴?”
卫天海皱起眉头。之前的确是这样,但现在——
“我不那么确定了。”他抓起高脚杯摇晃,看着杯里橙汁如海面般起伏不定,他幽幽说道:“我甚至有种感觉,我之所以会觉得感情世界乏味无趣,大半跟我轻忽它的态度有关。”
他这话说得极富哲理。茗雪也跟着陷入深思。她在想,她所以对舞蹈毫无热情,该不会就像Louis说的,也是因为她轻忽它的关系?
餐后,两人移动位置来到游艇顶上,半露天的棚顶下钉着两列长椅与木桌,白天可用来做日光浴,夜里可用来赏夜景。游艇早已不再前进,就停在淡水与八里中央,回头眺望,还隐约可见灯光灿烂的情人桥顶与远方的台北101。
夜风徐徐,一弯明月与底下灯海相互辉映,耳畔还隐约可听见德布西的《月光曲》,茗雪闭上双眼挺胸吸进一大口咸咸的海水气味。
“好舒服,心旷神怡。”
卫天海沉默凝视前方夜景,直过了好久,才听见他小声开口。“嘿。”
“什么?”茗雪闻声转头。
“想不想聊聊,你婶婶刚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一听见这问题,茗雪笑颜顿失。
“我担心你。”
一句话,即让茗雪心防撤下。茗雪垂眸想了片刻,她重吁了口气。“我婶婶打电话来责备我,不应该‘浪费资源’在婆婆身上。她说,婆婆年纪那么大了,早就应该让她退休,她说她不会负责婆婆的医药费,我说我会自己想办法。”
“听起来,你家的经济大权好像掌握在你婶婶手上?”
“我当初以为那样比较好——”茗雪简单将婶婶与她的协议说过一遍。“但没想到事情反而变得更糟。”
“但你已经取得了我的舞伴资格,为什么还会受你婶婶控制?”
茗雪紧闭起双眼。来了,终于到了得说实话的日子了。“因为我只完成他们一半的要求。”她张开眼,美眸在昏黄灯光的照射下,仿佛含着泪意般莹莹发亮。
“除了得到你的舞伴资格,他们还要我想办法说服你,跟我一块当我叔叔企业的代言人。”
卫天海惊讶地望着茗雪。
与他对视半晌,她心虚地将眼睛瞟开。“我在‘Dance’大楼这几天,弄明白一件事,外头每个人都知道,你就等于卫氏,所以……”她神情勉强地摆了摆手。与他相处这段时间,她受到他太多照顾,实在不好意思再多麻烦他。“我决定放弃,明天一早,我会打电话跟我婶婶表明,然后……”
“你明知可以拿这一点当作条件交换。”卫天海低声道:“你知道我喜欢你,只要你要求,我一定会答应。”
“然后一辈子因为这一点而觉得愧疚不安?”茗雪眼眸浮现倔强神采。“我不要。”
瞧她说得多斩钉截铁!卫天海微笑伸手轻触她脸庞,随后将她被海风吹乱的刘海抚顺,勾弯到耳后。
“冷吗?”
茗雪挲挲手臂,她仅穿着一件珍珠白小洋装,夜深,的确有些凉意。
卫天海拍拍身侧座位,示意她偎近取暖。
茗雪直望他眼睛半晌,才悄悄移到他身边。他就像个暖炉,他展臂环住她肩膀,贴在他身侧的右边身体瞬间温暖起来。
“你瞧前方。”卫天海手指着海岸边缘。橘黄色灯光一路往山上绵延,形成一片灯海。“那儿是大屯山,前头是淡水,你不觉得很奇妙?同样的风景同样角度,白天黑夜竟然相差这么多。”
茗雪呢喃说:“我在台北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
“喜欢吗?”
她点点头。
“我也是。我喜欢夜里的海……”
听见“海”字从他嘴里溜出,茗雪突然眨了下眼睛。
“怎么了?”
“我这才想到你的名字,天海——可以想见你父亲对你的期望。”
卫天海皱了下眉。“他希望我成为天、成为海?”
“不是,我想应该不是。”茗雪手指向那侧没有灯光,只依稀能见天际与海岸交界的远处。“而是那个——”
“海平面?”
“就是那个交界,我想他要你做的,说不定就是那个交界。从我们这个角度,真的可以很明确地说出哪里是天,那边是海?”
卫天海瞠大双眼。茗雪的话,勾勒出他脑中一直模糊不清的画面。“你真是我的缪思女神!”他握住她的手大笑。
“什么?”
“你坐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卫天海跑进船舱拿了一大叠纸与笔回来,茗雪就坐在他身边,看他一笔一笔画出他脑里的构思。
“我之前说过舞台要分成两部分,我打算照你说的天际与海岸分际线不明朗这点做,或许用灯光造出波光粼粼的样子……”卫天海边说边在纸上添了几道波浪。“不确定现在是否已有这技术,这部分回去再研究,总之先记下……”
“但我还是想不出该用什么方法让男女主角接触?”茗雪插话。“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挣扎,你先前不是提过可以加进不满的情绪?”
茗雪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刚想出两条进行的脉络,加进男人女人相恋,一共是三条线。女人那方是道德——”卫天海在代表女主角的图偶边多画一道黑影。“我要它加进来拉扯女人——用Paso Doble(斗牛舞)诠释那种争斗感。至于男人这边,加进理智,我们跳太合拍的探戈舞步,强调女人的优美与男人粗鲁霸道的不和谐感。”
茗雪在脑中想象那画面,感觉好像很不错!
“然后呢?”她推着他的手,急着想多听一点。
瞧她多迫不及待!卫天海兴味地瞅她表情。“我还想加进一点思念,Paso Doble(斗牛舞)之后,女人受挫伤心,但旋即发现落下朵朵香花,那是男人捎来的思念,接下来,我想让女人作梦,梦见她在片片芬芳花瓣中,与男人甜美地跳着爱情之舞——”
Rumba(伦巴)——
“我刚想起一首曲子,非常适合。”卫天海朝她一笑。“就你在选秀会上跳的《Walking In The Air》。”
茗雪惊喜地眨了下眼睛。
“怎么了?”
“那是我最爱的一首歌。”茗雪害羞表示。“当时在选秀会上听见它,真的让我吓住。”
“是吗?”卫天海眉头微挑,唇边绽出一朵笑。他张口清唱——
“We're Walhing in the air
We're floating in the moonlit sky
The people far below are Sleeping as we fly……“
(我们在空中漫步。我们在月光明亮的空中飘着,当我们飞过,远在地上的人们都已熟睡……)
〈Walking In The Air〉这首歌茗雪听过男童版与女声版。没想到换男人唱,也是一样好听。
头枕在卫天海臂弯,听他唱歌,是一种享受。茗雪眸子半闭,耳边送进呼呼的海风与卫天海的歌声,她唇边漾满甜蜜的笑。
“We'rc dancing in the midnight sky
And everyone who sees us greets us as we fly……“
(我们在夜空中跳舞,看见的人们在我们飞过时向我们问候……)
一曲唱毕,卫天海牵起茗雪的手低声问:“歌词很符合我们的舞台剧,对吧?”
没有回应。卫天海眨了下眼睛。
“茗雪?小雪儿?”
卫天海伸手轻抚她脸颊,她没反应,这才发现她睡着了。
天呐!卫天海哑然失笑。
“你这个没有戒心的小东西……”他轻轻托起她的脸,喃喃低语。“你不知道男人可以趁女人睡着之时,做出多龌龊的举动吗?”
茗雪只以细小的轻吟声回应。熟睡的她看起来如此纯真无邪,活似清晨沾着露珠的蔷薇,教卫天海又爱又怜。
她是他好不容易才寻得的宝贝——
俯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纯洁的晚安吻,卫天海小心翼翼将她抱下船舱。“回去吧。”他用对讲机与船长联系。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