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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百里丞艳亦身受重伤,身体重重地落在悬崖边上,那仅存的一名双生子立即上前守在了她的身前。
兰箫膝盖一软,一瞬间跪在了地上,捂住胸口,脸色煞白。
鲜血不断地从口中涌出,白轻墨紧紧地抓着兰箫的手臂,整片胸前领口的衣襟都被鲜血染红,腹内剧痛犹如被撕裂一般,她喉间尽是浓郁的血腥气,说不出话来。
鲜血从兰箫的下巴滴落在他的衣襟上,墨色的长衫上沾染了两个人的血,极暗,看上去仅仅像是被水渍打湿。
东方天际,殷红霞光刺破云雾,在最远的山脉上,露出一线鱼肚白。
柳非烟从瓷瓶中倒出两颗药丸,分别喂给兰箫和白轻墨,看了一眼不远处和岑风在一起的岑柳,一面帮白轻墨调息,一面再看向趺坐着调息的兰箫,眉头一蹙:“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并未看见此人与百里丞艳硬碰,为何却察觉到他体内犹如重伤一般。她扣上他的脉门,目露震惊,“你……”
兰箫轻轻摇了摇头,咳了几声,示意她莫要再出声。
柳非烟神色复杂。
白轻墨看不见二人之间的小动作,忽然抓住兰箫的手。
兰箫一怔,将她从柳非烟身前接过来,搂住她:“怎么了?”
白轻墨靠在他的颈间,咽下口中的鲜血,她扣着他的脉门,睁开眼睛,嘴唇微微动了动。
兰箫低下头,耳朵凑至她嘴边。
她抱着他,嗓音低哑:“我……摸不出来。”
兰箫闭了闭眼睛,知她此刻重伤,五感有短暂的消失,只是抱紧她:“我没事。”
白轻墨咳了咳,又一丝血液顺着唇角滑下:“方才,我避不开。”
兰箫自然知晓她指的是方才与百里丞艳交手之时。后者出手极快,当他看到的时候,她便已经来不及后撤,能于万急之中与之相抗便已是十分不易。他一直都相信,即便对百里丞艳再恨之入骨,她亦不会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他贴在她的脸侧,轻声道:“我知道。”
柳非烟看着这二人,丹凤眼中掠过一抹极度复杂的神色,她看向不远处的岑柳,才发现后者似乎一直都在看着她。
她远远地望着岑柳,后者也望着她。良久,岑柳忽然动了动嘴唇。
柳非烟蓦地怔住。
她看清了,他的嘴型。他说——
“娘。”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转移了柳非烟的注意力,她伸出手,再给白轻墨服下一颗药丸。后者此时已经止住了血,面色虽然仍旧十分难看,但已有所好转。
柳非烟扶着她从兰箫怀中坐起身来,给她顺了顺气,愠怒道:“你这条命,要是不要了?”
白轻墨摇了摇头,道:“小心百里丞艳,她有些不对劲。”
柳非烟和兰箫皆微怔,往百里丞艳所在的地方望去。
后者闭目盘膝坐于地上,身前一滩暗红色的血,眉心黑气缭绕,那一朵莲花的颜色变得愈发血红,仿佛是刻印于皮肤之中一般,其周身真气涌动,空气都连着一起蒸腾,那眉心的血莲就像是一颗火种,似是下一刻便要带着所有的东西一起燃烧起来。
白轻墨问道:“你可曾见过如此异象?”
柳非烟道:“这应该是功法所致,在我出生之前,《大灭绝经》便已经被烧毁了,我对其一无所知。”
白轻墨眉头动了动:“你对《大灭绝经》一无所知,那岑掌门呢?”
柳非烟一怔,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岑风。
岑风显然亦注意到了百里丞艳的变化,皱了皱眉,面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他朝着后者走了过去,而那守在百里丞艳身前的双生子则微微移动了身体,手中铁链在与地面的摩擦中发出声响,紧紧地盯着岑风的脚步。
百里丞艳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看见岑风朝她走来,东方天际的朝阳爬上了山头,将岑风那一身朴素的白袍都映照得发红。
她站起身。
岑风并未继续接近,站在距离她大约一丈远的地方,声音苍老:“你体内的血蛊反噬了。”
百里丞艳抹去嘴边的血,微微抬起下颌:“那又如何?”
岑风并未再言。他离她不过一丈之距,这一点距离,足以让他察觉到她体内气息的变化。那种四肢百骸之中的真气往丹田之处凝聚沉淀的动静,使得她身边的空气都蒸腾起来。
他终于明白,她想要和他同归于尽。
岑风对着身后的白轻墨等人开口:“你们下山。”
岑柳捂着胸口,望着百里丞艳周身的气息变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祖师父,不可!”
柳非烟站起身来,眉峰凌厉,上前两步:“老妖妇,想要和我们同归于尽,你也得有那个时间才行。”
那双生子立即上前,漆黑的锁链紧握在手中,却被百里丞艳淡淡挥退。
黑衣女子上前几步,袖袍一挥,劲气直冲柳非烟而来,后者后退半步,身前立即出现一道深坑。
岑风拦住她:“你既然想要的是我的命,来取便是,何苦为难小辈。”
“笑话,我赔了魔宫,若只取你一人性命,岂非将这近百年的心血付诸东流?”百里丞艳嗤笑,“今日这山上,所有人,都得死!”
“——那么这些人之中也包括你!”
一道声音忽然□□来,却并非此地任何一人开口,众人皆惊。兰箫神色未定,转首望向山崖下方:“韩子龙?”
那一道身影从崖下腾空而上,落在了悬崖边,背对着天际朝阳,依稀能辨认出确实是韩子龙的脸,他怀中还抱着一人。
白轻墨微微眯起眼睛。
那穿着鹅黄色长裘的女子落在地上,转过身来,面对着所有人。
兰箫亦是微怔,虽然身上都是血迹,却风度依旧地露出一个碧落教主一贯从容淡雅的笑容:
“韩小姐,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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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子标题取不出
山风吹得凛冽,狐裘上的流苏和长发一同飘飞而起,韩雨微淡淡一笑:“兰教主,白宫主。”
白轻墨亦点头示意。
韩雨微并不会武功,韩子龙带着她登上山来已实属不易。即便已是拂晓,但山巅寒冷依旧难以抵御。
韩雨微用戴着黑丝手套的左手拢了拢狐裘,嘴唇都冻得发紫,却并未失了一贯的风度。
白轻墨瞥了兰箫一眼,在死要面子这一点上,这二人还真是相像。
被这二人一打断,百里丞艳和岑风皆未立即出手。
柳非烟看了一眼韩家兄妹:“临风山庄的人?”
这几个月来,她坐镇碧落教和沉月宫,与乾坤盟可交了不少手,双方皆死了不少人,可谓有血海深仇,韩雨微的名字她自然不会陌生,不过,对于这个临风山庄的掌事人,她可是半分好感都没有。
岑风亦眉头微动。外人能够顺利上山,这委实出乎他的意料。临风山庄……他看了百里丞艳一眼,对于五十年前韩氏之事,他亦有所耳闻,而明宗有训,若非征得掌门同意,破阵之法不得外传,这二人之所以能上山,必然乃是百里丞艳所为。看来,这临风山庄对于魔宫,委实是一枚和很重要的棋子。
见到柳非烟神色不豫,韩雨微亦颔首行礼:“柳前辈。”
柳非烟道:“魔宫的走狗罢了,若只是来送死的,老娘劝你们尽早自裁,省得脏了老娘的手。”
柳非烟说话一向不甚好听,韩雨微不以为忤,只淡淡一笑,视线转向了另一端山崖边的百里丞艳:“大尊主,我临风韩氏已为尊主效命五十余年,今小女上山唐突,乃是代家父向大尊主问一声好,若是对大尊主曾有违背,还请大尊主宽宏大量,可尽释前嫌。”
百里丞艳道:“临风山庄背地里可违逆了本尊不少事,若非如此,你那个无能的父亲或许还能活得长一些。”
韩雨微的笑容不变,礼貌却疏离,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到丝丝寒意:“拜您所赐,家父已于半月之前西归。算起来,临风山庄三代人为大尊主所用,家父又因您而死,趁着今日诸位皆在场,这一笔债,我们得好好算一算了。”
韩临东,死了?
白轻墨和兰箫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着惊讶。这么大的消息,他们却半点风声都未曾听到,临风山庄的消息委实封锁得严密。
韩临东既死,韩子龙便是临风山庄的庄主,而其体内依旧被种下了血蛊,临风山庄照样被百里丞艳控制在手中,而这韩雨微,竟有胆量在这样的场合胸有成竹地说要清算旧账……
白轻墨皱了皱眉,想起来方才岑风所言,血蛊反噬……难道……
听见韩雨微的话,百里丞艳眯起了眼。这个临风山庄二小姐的本事,就连她亦有几分欣赏,不过也仅仅停留在这个地步罢了,棋子终究是棋子,若有不知天高地厚再三忤逆的,便扔了罢。
“你们兄妹二人的胆识委实不错,不过,对于本尊来说,临风山庄恐怕并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重要。”百里丞艳淡淡开口,在她说话的同时,那纤长的脖颈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纹路,那纹路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犹如枝桠一般缓缓生长,向上攀爬,直至其下颌才停下来,她看着韩雨微,犹如看着一个死人,“只要本尊心念一动,你们二人必死无疑,之所以留你们到今日,只不过是为了重创碧落教和沉月宫,但你们没能做到。既然你们这么想死,那本尊便成全你们。”
白轻墨看着百里丞艳那冷然的目光,再望向韩雨微,只见那兄妹二人的神色并不像寻常面临死亡之人,她微微蹙眉:“似乎有点不对。”
柳非烟注视着百里丞艳脖颈上那黑色的纹路,低声道:“此人体内血蛊既已反噬,那么此时催动于母体亦有损伤。看来百里丞艳是当真不想让这韩家兄妹再插手到此事之中。”
白轻墨摇摇头:“我说的是韩雨微。”
柳非烟看了她一眼,眸中掠过一丝隐晦的笑意,道:“我精通毒术,对巫蛊之术亦了解得不少。此女确有古怪,否则,我也不可能任由她兄妹二人上山顶来。”
白轻墨微怔,望向韩雨微,后者神色平淡,唇角似乎挂着一丝隐晦的笑意,这与其一贯的做派并无任何分别。
一个半点武功都不会的女子,在百里丞艳的手下,能弄出什么名堂来。
猜测只在瞬息之间,百里丞艳眉心那黑色的纹路上血光一闪,韩子龙蓦地后跌一步,跪在了地上,紧紧地抓住膝下的岩石,额上青筋暴起,血液从其口中涌出,滴落在地面上。几乎是同一时间,韩雨微吐出一口鲜血,面上泛起痛苦之色,双膝一软,紧紧地攥着腹部的衣衫,鲜血犹如没有尽头一般不断地从口中涌出。
血蛊寄生的躯体,不仅经脉受到损坏,其血液与五脏六腑皆不能幸免。而母蛊若要杀死子蛊,子蛊的寄生体便会从内至外寸寸崩坏,不留半点生机。
这般景象,与当日在魔宫中所见别无二致。
韩雨微的左手带着黑丝手套,无法看出其中的变化,但韩子龙左手上的黑线再一次开始生长,这一次的速度很快,仅仅片刻便已从掌心蔓过两个指节,不消多时便可达指尖。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轻微的“噗嗤”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场所有人都很熟悉这个声音。那是鲜血不受控制从喉中涌出,通过嘴唇离开体内,是重伤最为明显的讯号。
众人皆蓦地转头望向百里丞艳。
鲜血滴落在她身前的地面上,暗红发黑,女子眼中显露出极度的惊愕,脖颈上黑色的纹路亦再一次开始生长,越过紫黑色的嘴唇,蔓延至她左侧的脸颊。肌肤苍白染血,与那黑色的纹路交织在一处,犹如魔魇交缠的梦境,在冰天雪地之中长出黑色的藤蔓,分裂了坚硬的冰面,深深扎根在血液之中。
岑风蓦地上前一步,目中浮起震惊。
白轻墨怔住,与兰箫对视一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仅韩雨微二人未死,这施蛊之人反而受创。百里丞艳对韩家二人必然已起杀心,她一贯心狠手辣,临风山庄既已无用,而这韩家兄妹又与她有血海深仇,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即便是为了自保,她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们留活路。
百里丞艳的脸在那黑色纹路的覆盖下变得狰狞阴冷起来,她紧紧地盯着韩雨微,目中有着震惊和愤怒,语声嘶哑怨毒:“你竟能反制母蛊!”
岑风的目光挪向跌跪在地上的韩雨微,苍老的眼眸中掠过缕缕震惊,又似释然,微微闭目,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