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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这样的心思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在旁人看来,确实会有种她在依赖黑箭的错觉。
“呵呵……或许吧!”何湘端来茶水与点心,为路玉蝉斟上温茶,又搬来两张圆凳,与路玉蝉分坐桌子两旁。
“其实我认识黑箭也好些年了,虽然知道他热心助人,但他也严守分际,从不踰矩,可刚才我瞧他对你的态度似乎格外保护,所以才会兴起了好奇心。”一个过度保护,一个感觉依赖,像这样的男女,多少会令人多点猜测。
“听你这么说……请问,你跟黑箭很熟吗?他说过你是他熟识的朋友。”
听着何湘的说法,路玉蝉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
既然能够成为多年相交的友人,想必性情或想法很合得来吧?
如果对方不是年纪看来比黑箭大上许多,而且黑箭又称何湘一声何大姊,路玉蝉大概会以为她是黑箭的红粉知己……
一边想着,路玉蝉发现,自己心头的思绪竟莫名地缠绕在这个问题上。
可事实上她也很清楚,不管黑箭与何湘的关系为何,这事都与她无关。
但就像何湘对她与黑箭感到好奇一样,她知道自己对于这个与陌生人无异的黑箭,正随着与他的牵绊加深,而产生更多的异样私心。
不过这样的感觉说起来是有些怪了,因为过去她并不会如此探究他人隐私。
但是今天她却一问再问,明明她与黑箭、何湘,可以说是连朋友关系都算不上的陌生人,她却止不住探究的心思。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路玉蝉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谈话,记得她得知黑箭就住在附近时,心里确实一下子安心许多,若要推敲出个原因来的话,只能说她对于扛着义贼之名的黑箭,应该是相当敬重而且信服的吧!
因为黑箭连对她这个陌生姑娘都是义无反顾地大力相助,甚至认同她的作为,所以即使他们认识不深,她还是愿意将希望赌在黑箭身上。
毕竟从小到大,家里的爹娘都对她感到很头疼,并不会特别赞同她,偶尔还会拿一些习俗规范来堵她的嘴。
可黑箭他真的是她到目前为止碰过最特别的人了。
由于让爹娘管教着,所以她并不常出门,顶多认识一些家中生意往来的对象。
那些富商公子或是少爷,其实也从不好好听她说话,常是自顾自地讲也不着边际的空话,给人感觉胸无大志,听他们说话总令她提不起兴趣来,而且还有些催人入眠的效果。
相较之下,这个四处为百姓奔走、名传乡里间的义贼,自然就让她好感倍增了。
若是可以的话,她还真想藉这回离家的机会,多多认识黑箭,或是能够与他成为朋友。
这样的话,即使爹娘照旧管束着她要遵循三从四德,她也不会觉得疲累而无人理解,更不会觉得寂寞了吧……
“如果路姑娘有兴趣,我就说说我跟黑箭认识的经过,给你当故事听吧!”何湘瞧路玉蝉有些失神,又有些发愣的表情?不由得迸出了轻笑声。
“不麻烦的话,我很乐意听听。”路玉蝉拉回自己神游的思绪,有些歉疚地应声。
“说起来,那也不是什么太好的回忆。”何湘往空了的茶杯里又注入些茶水,缓缓笑道:“其实与其说黑箭是我的老朋友,不如说他是我的恩人。”
“恩人?”路玉蝉讶道:“所以你也是受过黑箭恩惠的人了?”
“而且是救命之恩。”何湘若有所思地拉远了眼神,淡声道:“当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曾遇上歹人,受其玷污,本想一死了之,却让路过的黑箭救了一命。”
“咦?”路玉蝉听了心头一紧,忍不住伸手握上何湘的手背,“这……你当时很难受吧?”
同样身为女子,家中又有个色迷迷的老爹,所以路玉蝉相当能够体会这种伤痛。
“起初是这样没错,但当时黑箭不断地劝慰我,又出手替我教训了那个歹人,因此渐渐地,我的心情也变了。”何湘吐出一声长叹,她轻拍路玉蝉的手背,淡笑道:“这里原是几间破茅舍,也是黑箭帮着我修建成现在这样的,所以我才说他是我的恩人。”
“原来如此。”路玉蝉听得有些心酸,却也为何湘的坚强感到敬佩。
这世道对待女子就是如此不公平,莫怪会需要黑箭这样的侠客现身相助了。
“因此我听了你的事情之后,才愿意帮你啊!”何湘笑道:“你做的事,等于是一口气帮了许多无辜姑娘,这可是很好的事。”
“我也只是起个头,有想劝爹爹别再做坏事的念头罢了,真正厉害的人是黑箭。”路玉蝉可不敢居功,毕竟这些事情若不是黑箭为她策画一切,她一个人也做不到。
“可若你没有鼓起勇气,点头同意这个计划,光有黑箭出力也没用吧?”何湘呵呵笑道。
“你太夸奖我了。”路玉蝉困窘道:“我没有想那么多。”
“可你就是下了这个决定,不是吗?”何湘悠哉地啜了口茶,“很多人光是为自己做抉择,都没办法了。”
“谢谢。”路玉蝉不由得道开了笑容,“因为不管是你,还是黑箭,都不会像我爹娘那样,否定我的想法。”
或许一开始她确实是为了教训爹亲,但是现在她却有些庆幸起自己的选择了。
因为若不是她做出这个决定,她也不会与黑箭或何湘有所交集,更不可能从他们口中听见这些与众不同的想法。
或许在这个教训爹亲的计策当中,受惠最良多的人,其实反而是她呢……
***
何湘亲自带着路玉蝉在圈子里绕了一圈,替她介绍过后,便引着她来到打扫好的空房休息。
路玉蝉本想依何湘所言,稍作歇息后再起床四处看看,也可以等黑箭来时与他聊聊。
但或许是因为一早就陪着爹娘去祈福法会,然后就跟着黑箭来到此地,加上初到陌生环境令她不习惯,所以她一沾到床,便睡得起不来。
待她醒来,黑箭已离开,她只能叹气,懊恼自己怎么睡得这么沈。
她原本想说,过两天黑箭就会再来,到时候可以好好聊聊,却没想到这一等,居然就是整整四天。
这段期间,黑箭像是消失了似的没半点音讯,教路玉蝉没来由地感到心慌慌。
黑箭是怎么回事呢?
是生病了吗?
还是劫走她之后,他一个疏忽大意,不小心泄漏了身分,被官差抓走了?
抑或是他只不过是突然有事要忙?
路玉蝉等了整整四天后,终于等不下去了,索性向何湘问清楚路怎么走,打算前去探望黑箭。
她才刚踏出止华园,四周自然的青山绿水景致,便将她给迷住了。
这些天来,她因为不甚熟悉附近,也没敢踏出圈子一步,而今一出了门,她才发现附近有片竹林,翠绿的色调足以令人看得入迷。
路玉蝉不由自主地靠近,听着竹叶在微风的吹拂下摆动摩擦出的沙沙声
响,她感觉自己彷佛要融入风里一般,几乎要跟着竹叶一块儿飘动起来了……
“路姑娘?”
就在路玉蝉正欣赏着竹林美景时,却有个教人感到耳熟的低稳音调突地透入了她耳中。
“黑箭?”这么巧?她刚要去找人,黑箭就来了?
路玉蝉没发现自己的音腔里混入了明显的喜悦,就连音调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她仅是下意识地转头。
只是她一回头,看见的却不是一身夜行黑衣,脸孔覆以黑布的黑箭,而是背着把大弓与箭袋,两手还提着柴薪的高大男人。
“呃?”路玉蝉微愕,正想着这男人究竟是谁的时候,他却不慌不忙地开口了。
“我是黑箭。”黑箭沈音中带着一丝笑意,彷佛看穿了路玉蝉的疑惑。
“咦?你……你就是黑箭?”路玉蝉已惯了他利落的黑色夜行衣打扮,所以如今见着他的真面目,反倒无法适应了。
尤其他此刻的模样,根本就像个普通的市井小民,实在很难让人将他与黑箭这个神出鬼没的义贼联想在一起。
不过撇开这些不提,她发现黑箭还真是个壮硕结实的男人,虽然长相算不上俊逸,但是那棱角分明的面孔,却带着一丝刀雕般的利落力道,散发出来的严厉气势教人不容忽视,更带着有别于斯文俊雅的翩翩公子的惑人魅力。
而他的身形足足比她高上一个头不止,让她不得不仰头看他。
他深远的眸光彷佛要将她包裹起来,认真地凝望着她,扎成一束的黑发垂在身后,让他的眉形完整地显露出来,更添加了几分阳刚气息。
朴素而简单的衣衫罩在他的身上,却掩不去他的厚实身形,光是那看来沉重的柴薪,就可以让人轻易猜想出他的臂膀有多么结实。
想到自己曾让他这双手臂紧搂在怀,不自觉地,路玉蝉竟觉得脸颊燥热起来了……
“我的本名叫罗刚。”黑箭吐出沈稳低音,“抱歉,这几天我上街打听消息去了,所以没能过来探望你。”
“原来是这样。”路玉蝉稍微松了口气,“我原本想去找你的,因为你都没出现,我还以为你遇上了什么麻烦”
“多谢路姑娘的关心。”罗刚逸出淡淡笑声,“我没事的,只是去打听你爹是否有什么动静。”
“我爹?他怎么了吗?”见到罗刚之后,路玉蝉觉得心里似乎又变得踏实许多。
果然罗刚带给她相当大的安全感……
“听说去告官了,结果还不知道。”罗刚道出笑音,“我猜不爱管事的县令不会想搭理他吧!”
“这样才好啊!不会危害到你,又能让爹爹想通自己的恶行。”他们两人合谋,为的也正是这个目的啊!
罗刚听着路玉蝉字字句句流露出来的关心,忍不住勾起了笑容。
其实平日里止华园里的大姊、大婶们,都相当关心他,所以他早该习惯这样的嘘寒问暖才是。
不过路玉蝉的关心,似乎又与何湘她们给他的感觉不太一样,除了温暖外,还多了份莫名的欣喜。
“说起来,其实我应该每隔两天就送木柴到园子的,这些天忙着打听消息,才没空过来,所以今天特地多带了一些。”为了不让自己一直盯着路玉蝉瞧,罗刚连忙举了举手里的柴薪,把话题转开。
“送柴来?莫非……你原本是个樵夫?”路玉蝉愣愣地看着他一身普通百姓的打扮,这才猛然惊觉到,黑箭这个身分其实是罗刚的伪装嘛!所以他一定另有工作才是。
“我是。”罗刚干脆地点头,“偶尔也兼当猎户,反正山林里有什么,我就拿什么过活。”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你用这个身分当掩饰吗?”不论怎么想,路玉蝉都不会将眼前这个樵夫与黑箭联想在一起。
而且罗刚还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怪不得官府怎样都追不到人。
“不,真要说起来的话,樵夫才是我的工作,黑箭这个义贼身分,反倒是副业了。”罗刚将柴薪放下,然后把它充当椅子往上头一坐,长腿交叠,好笑地看着满脸惊讶的路玉蝉。
不知道她是为了他的真实身分而感到讶异,还是因为他生了张与她猜测中的模样不符的脸孔?
他知道自己生得有男子气概,有独特的气势与魄力,但与扮斯文的俊秀公子哥儿可是有大大的不同。
“所以你的好身手是自己无师自通的吗?”如果是这样,那黑箭真是天生奇才了。
“年少时曾拜师在某位高人门下几年,学了点基础。”罗刚拍拍自己身边的大弓笑道:“箭法的话就是自己练成的了。”
“那你还真是厉害,我听说侠客练功,动不动就是十几、二十年的苦修呢!”路玉蝉涉世不深,因此对于这些偶尔听说的消息,也仅能自己猜测,却不知其中真假。
“我师父说过,练武是靠天分跟毅力的。”罗刚指着另一堆柴薪,问道……
“你要不要坐着?虽然不怎么舒服,但脚不会酸。”
这感觉实在很新鲜,他平时碰到的、认识的,都是些出身平凡的小姑娘,但路玉蝉却是他头一次遇上,而且有交集的富家千金。
她对外头的世事,听似知道得够多,却对百姓的日常生活了解不深,所以疑问也特别多,那微睁秀眸的讶异表情,带着些许有别于秀丽外貌的活泼气息,多添了点可人的魅惑感。
“嗯!好啊!谢谢你。”路玉蝉倒是不介意什么舒不舒服的,所以干脆地走到柴堆旁跟着坐下。
只是她没料到,由于黑箭这两个木柴放得极近,因此她这一坐,就变成跟黑箭贴得很近了。
霎时,燥热感袭上双颊,教路玉蝉感到有些羞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