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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别想抢走属于我的东西!这种唯我独尊的心态,早在佳卉潜意识裹扎了根,稳固深牢。
“吴小姐,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什么新人旧人?还有,你……常去研玺家?”天芷追根究柢的意念并未间断。
“何止去过。老实告诉你也无妨,我还睡过他房间呢。”佳卉就像天安门前杀人杀到眼红、停不下手的解放军,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洒下了天罗地网,发出了千刀万矢,让天芷遍体鳞伤。
研玺眼看大事不妙,心想:要封住佳卉的嘴就像缘木求鱼,倒不如从理智的天芷那儿化解。他皱着眉头解释道:“天芷,你别误会,事实不是她说的那样,那次是因为她生日。”
“这么说来,”天芷的心顿时凉了一截,急促接了话:“你和她……真的有过什么。”
“那又怎么样?你居然笨到以为他心里只有一个女人?拜托!别傻了,他虽然曾大手笔投资在你身上,帮你办画展,还找来小喽罗替你充场面,甚至不惜送上一辆车,这也难保他会永远守着你……”。佳卉就像列印报表一样把从征信社探来的消息流畅又连贯地宣布出来。她为了表示所言不假,还将附近观望的天健、天耀、天瀚的代表喊了过来:“小刘、小张、小邱,你们来一下!”
眼前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研玺否认。
天芷铁青着脸,直直瞅着研玺,闷不吭声。
真相大白?!多可怕的真相!一想到苦心筹画的画展,竟然是研玺一手遮天的杰作,天芷有种被侮辱的感觉。再加上眼前冒出这个摆出研玺未婚妻姿态、紧咬着她不放的吴佳卉,她的脑中覆上乌云,泫然欲泣,简直就要崩溃了。
原来的“天使计划”,在佳卉的抹黑下,竟成了罪不可赦的玩笑。这种后果,是研玺和晓君始料未及的。
然而,满布的愁云惨雾,依然不肯散去。
待俊良闻风赶至,好戏才刚上场。
只见佳卉当着众人面前,像着了魔似的将手中的画用力掷向地面。
碎裂的玻璃声。
天芷听见自己的心也一起碎了。
空气突然凝结,时间仿佛就此停住。
天芷的反射动作,便是屈身跪地,噙着泪,轻轻拨开大小不一的画框碎片,抽起她最爱的作品,珍珠般的泪,滴上画中小婴儿的脸颊,一派地晶莹。
“小卉,你太过分了!听话,别再无理取闹让人看笑话了!”俊良紧锁着着眉头,和研玺一块架开佳卉,急着想弭平这场令人尴尬的战役。却没料到她突然使出蛮劲,甩开两人的臂膀,如洪水猛兽直奔上前,冷不防自天芷手中夺下微皱的画。
然后,一口气撕得粉碎,抛向天空!
错愕,随着风中的纸片纷飞。天芷傻在原地。台湾的冬天,明明不下雪,怎么空气冻得就像结了冰?!
天芷瑟缩着身子,再也无法假装坚强。泪,决堤!
她僵直着身子,张口却发不出声,脑中骤然出现一个声音:“逃吧,逃得远远的,逃离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绝望的声音,在寒风中单薄地响着,勾魂似的。
于是,天芷提起沉重艰辛的双腿,冲向人烟冷清的街道,拦了辆计程车,将手忙脚乱的众人全抛在脑后。
“啪!”一声清脆。佳卉瞪大眼,抚着热辣辣的脸。也许她也没料到自己一手导演的戏码,会走了样。
计程车上的天芷,委实拿不定主意上哪去,只是一味地落泪。为了不造成司机的困扰,她终于决定在淡水下车。
冬日的台北街头,冷涩的天空飘着丝丝点点的微雨,天芷顾不得仅着薄衫的身子,徘徊在凄冷的街头。在淡水小镇漫无目的踱着,空灵的气氛,延续着一路萧瑟。天芷就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垮着双肩,仿佛心中有一尊精心雕琢的东西碎了——那是她苦心经营的爱情呀!
如今,它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就这样飘然远去。
一股逼人的凉意透过背脊直冲心头,天芷顿时六神无主起来。士闽负她,研玺骗她,晓君瞒她,整个世界都在说谎、都在胡闹!她不解,为何天下的玩笑,几乎全向她靠了来。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连平凡过日子的权利都没有?!原以为佳评如潮的首展——呵!竟是研玺一手安排、幕后掌控的肥皂剧!而她,不巧是他手中的傀儡,竟乖乖呆呆地配合著他,演出这场令人哑然失笑的“恶作剧”!
她好恨,恨研玺如此霸道的作风!他凭什么利用她的信任、左右她的方向、主导她的生活,一手破坏她对艺术的憧憬?!
带着恹恹的一颗心,独自走在街上的盛装女孩,其实是突兀异常的。但天芷毫不在乎,她已无视于周围狐疑的目光。
她在心中呐喊着:天哪!为何这么不公平?莫非注定我詹天芷今生都该在感情漩涡中浮沉、落魄?
处在茫茫人海,她想在浩瀚宇宙中找到一个依靠,她寻寻觅觅、来来往往,原以为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给了她一个感情的寄托。经过一场不堪回首的初恋后,她试着去相信、去接纳爱情,诅料上天犹狠心给她一记当头棒喝!
佳卉的重话不断在天芷脑中纠结,似在剜她的肺、剖她的心,她就像心被掏空的魂魄,在凄风苦雨中飘荡无归。
穿梭游荡在淡水与天母间的大路上,走走停停,临风而立,怅然迷惘,泪水总不会在这时刻缺席,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串串湿了颊,又串串风干了。
不,面对命运无情的捉弄,绝不能服输!她得找到出路。
天芷咬紧牙根默默告诉自己:醒醒吧!该你的,跑都跑不了;不属于你的,怎么也强求不来。
直到她踱着沉缓的脚步回到天母,已是傍晚的事了。天际的暮色渐次加浓,气温也愈来愈低了。
屋里漆黑一片,她刻意不开灯,或许更适合此刻的心情。
天芷着手打包——一个冲动而仓猝的决定已然成形。
从她回来后,屋里的电话便没停过,她却充耳不闻。她不想听任何人的声音,因为她好怕!好怕眼前的一切仍然是欺骗、仍然是谎言!
天芷这一走,晓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让研玺载着,穿梭大街小巷,找寻那个踽踽独行的身影。
他们揣测:天芷没回家,必定还在街上晃荡。
研玺就这样漫无方向地开着车到处寻找,一直到午夜时分,天芷可能去的、不可能去的地方,他们几乎都跑遍了,就是没见她踪影。两人除了担心,仍是担心……。
“总经理,小芷的车还在会场,她一个人能跑多远?”晓君睁着无神的双眼盯着车窗上缓慢来回的雨刷,怔忡问道。
“说真的,她的拗脾气,让我实在没个准。”研玺只觉心上闷闷地抽痛,似乎有什么令他不安的事在视线外悄然进行着。
“总经理,夜这么深了,小芷一个女孩子家在外头游荡,我怕……。”晓君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你看,我们要不要报警?”
“报警?”晓君总觉得不妥。“这样好吗?小芷好不容易熬出头,万一报警后,今天的事张扬出去,岂不成了小报的头条八卦新闻?更何况总经理在商场上也有点名气,我想你大概也不希望别人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来挖你隐私吧。所以,我们是不是再找找……。”
“好吧,那么,我们干脆先到她家去等,看情况再说。”研玺想了想,猛踩油门,箭矢般驱车朝天母飞奔而去。
花不了不少心思整理,天芷打包的工作告一段落,将一袋随身行李斜置床边,抱着已经打起瞌睡的“月光”蜷缩在一旁。任由一长串电铃声在空气中回荡,刺激着耳膜,她仍是噤不作声,如雕像般无动于衷。
铃声大作,在夜里更显突兀,先是急促,后是断断续续,过了许久,门外的人似乎放弃了这条线索。
走了?天芷像游魂似的飘至门边,贴着墙,隐约听见屋外一男一女的对话。
“晓君,好像没人耶。她真的没回来吗?还是不肯见我们?”
“不会的,小芷不会对我们这么无情,我想她应该还在外头。总经理,你看,我们是否该赶快再去别的地方找?”自认了解天芷的晓君,这回却失策了。
门外静默了片刻,门内的伤心人仍是没有动静。
“好吧,我们快走。”沉痛的音调。
然后,便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天芷游魂般飘至窗边,楼下停着她熟悉的车。然而,从今以后,它和它的主人都将由熟悉变成陌生。
引擎声在凄清的巷子里异常刺耳,轰隆隆震着天芷破碎的心。突然亮起的车灯和天边的孤星一同发出冷冽的光。
子夜零时三十分,她在窗日目送研玺载着晓君离去,心情急速下落……隐约中,她在风里听见撒旦的笑声。
犹如陷入深不见底的流沙中,遍寻不着支持物,呼喊无声。绝望的天芷,从失血到惨白。
天母,幻化为一座废墟荒城。
只有“月光”径自深沉。
翌日午时,晓君跌跌撞撞、一步一步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
信箱斜插着一封信——没贴邮票。
晓君陡然一震!这是在敏感时刻收到发信者亲自送达的信时,正常人难免的反应。她颤抖着双手拆封,展开三大张信纸,天芷的笔迹,跃然纸上。
晓君: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不在台湾了。我知道不该不告而别,更没立场求你原谅。但是,我真的无法勉强自己留下来,我已没有勇气再去承受什么。相信我,此刻的我,也同你一样万分沉痛。这个决定,我思虑了许久。或许你会怨我、恨我,无法接受我的自私和无情。但无论如何,希望你能明白我着实是逼不得已的,我的心,被矛盾和灰心扎得好疼、好疼。
成长的路上,因为有你,为我荒芜的生命注入灵魂,让我虽然一次一次地跌倒,却能一次一次地站起来。一直觉得,你是上天对我遭受的苦难所赐予的补偿。我从小没有父母、没有手足、没有家庭,但老天爷究竟待我不薄,赐给了我如你这般推心置腹的好朋友。
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该走,不能永远躲在别人的羽翼下过生活。这里发生的一切,让我更深刻体会了这个道理。于是,我决定离开,离开这些尘世俗事、是是非非。虽是匆忙,却很坚定。我这一走,至少也要一段时间,好好平静一下自己,整顿自己复杂低落的心情,重新再出发。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希望你也一样。
晓君,或许我走得无情、走得冷漠,与其说我的性格过分软弱逃避,不如说是我已经历太多悲欢离合,必须学着凡事看淡些、看开些。
不管你如何想,我都要衷心谢谢你这些年无微不至的嘘寒问暖,那将是我一生中永难忘怀的美好回忆,我将永远记得你——一位在我年轻苍白的岁月中,与我相依相偎、相知相惜的朋友。
匆忙地走,不及整理住处,可否有个不情之请?附上天母的钥匙,麻烦你有空时代我收拾一下,顺便谢谢房东这些日子的照顾。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变现的全交由你处理,卖得的款项全数捐给育幼院,好吗?
还有,不要找我,这是我最后的请求,给我一些时间,我会理出头绪的。关于生活、关于感情、关于未来的一切。
最后,麻烦替我转告夏先生,忘了詹天芷,去找寻他真正的幸福吧!
晓君,我对不起你,真的……。
小芷
看完信,晓君就像泄了气的球般猛地朝地上瘫了去,她用力捏着信,就像要把握住什么。
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晓君掩着脸,恣意放纵泪水,她抽抽噎噎地喊着:“小芷……你好傻……真的好傻……我们做的……都是为了你……你怎能走得如此潇洒……来去随心……不惜丢下……爱你的人……什么夏先生嘛,叫得好像陌生人似的……难道你真的……可以放下这段感情?”
飞机上的天芷,听不见晓君的心声。晓君泪眼婆娑,凝望着天花板,不敢相信天芷真的就这样飘然远去。没有预警、没有道别,甚至连栖身之处都成谜。
街上到处飘扬着欢乐的圣诞音乐,在这个温馨的日子里,团圆不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吗?为何老天爷却要反其道而行?
晓君心情跌到谷底,她担心的人,又多了一个。她完全不敢想象这个晴天霹雳将对措手不及的研玺造成多大的打击和伤害!
问世间情为何物,人若真能掌握命运的舵,就不会在情海里动荡浮沉了!碧潭之行后,自我要求甚严的天芷果真如预想一般,为了画展忙得晕头转向、不见天日。
而研玺的生活,也没有轻松多少。在一片不景气的愁云惨雾中,声誉卓著的天玺公司虽然靠着苦心经营,仍是小赚了一些;但是,也因此几乎累坏了研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