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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再去思索敌人是谁已无意义,重要的是如何脱困。
赵凯音微微眯起眼,端详着风中不断逼近的毒粉,他的知觉一点一点的麻木了,头一次碰到如此厉害的毒……
突然间,一阵外来的奔跑声朝他们靠近,打乱了众人的思虑。
“所有人——统统不许妄动!”不知何人,仓卒的包围住“修罗会”的队伍。
听声音,对方似乎比被围困住的他们还紧张?
“修罗会”一行人各个睁大双目,戒慎的望去,在血色毒雾的覆盖下,隔了许久,他们才看清楚,出现的是一群衣着粗俗、举止莽撞的……
山贼?!
“山贼?”“修罗会”全体人员哑然了。
全国黑白两道,谁不畏惧他们?他们在蜀山与敌派惊天动地的战斗,又有谁不知道得去避难,免遭池鱼之殃?
而这不知哪来的不长眼山贼们,不赶着逃命去,反倒冲来对付他们?
“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
“修罗会”一行人发问,继而察觉到包围他们的山贼脸色相当难看,像是有什么苦衷似的。
与这些求生欲望强烈的强盗匪徒相比,“修罗会”可是不要命,只为破坏国土安宁的疯狂团体。
山贼们很清楚他们冒犯了什么对象,本无胆量挑衅这些危险人物,然而一想到身上的毒,以及那个下毒女人的手段,又是万分为难。
总之都是死,早死,倒不如拿到解药晚点死!
众山贼痛下决心,交换一记壮胆兼互相鼓励的眼神,义无反顾的朝着“修罗会”一行人大吼——
“管你们是谁,这里是我们的地盘!”
“我们就是来、来抢劫的,把身上的财物全部交出来!”
这下连赵凯音都纳闷了。
山贼们明显的是畏惧他们的,虚张声势的模样显得十分勉强,应当是清楚他们“修罗会”的背景。
既然明白惹不得,却为何仍要与他们过不去?
“真教人感兴趣……”赵凯音意识到这些人极有可能是受到指使。
山贼们听到了赵凯音耐人寻味的话语,陡然惊醒似的望向他——
坐在轿子里的男人,是他!
那个女人交代他们带回去交换解药的男人!
“没错,就是他!”山贼头子见到了救命稻草,立即依照叶丹枫的命令,吩咐兄弟们,“带回去——当压寨夫人!”
“修罗会”众人顿时面色发黑。
“住口,不知死活的杂碎!”
“有眼无珠,连男女都分不清!”
山贼们看对方只能吼叫,中毒严重、无法动手,很是小人得志的回道——
“男人又如何,我们寨主男女皆可!”
赵凯音漂亮的眼眸一动,神准的盯住山贼堆里的老大。
对方马上摇头不认账。“我不是寨主,别来找我!”
接着为了澄清似的向左右弟兄说道:“这不可好了,带着两个美人,正巧一男一女,回去寨主见了一定满意!”
山贼们当场撒了一把毒,确定“修罗会”之人无力反击,他们小心翼翼的拉着不能动弹的赵凯音离开包围。
而在不远处,停着一辆囚车和几匹快马。
赵凯音被推入囚车,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这是他首次失败,遭人俘虏。
可他平静柔和的面容上没有一点恐惧,直到进了囚车,发现车中还有一人,他波澜不兴的脸终于泛开了讶异之色。
一名有些眼熟的女子被五花大绑,放在囚车内侧,昏睡不醒。
赵凯音一看,“是她?!”昨晚那个让他打伤的女子。
叶丹枫浑身脏乱,沾有血迹的脸异常苍白。
即使昏睡着,她的双眉仍紧皱,仿佛在梦里也受到折磨,憔悴的模样极其惹人爱怜。
“巧得……有点不像话了。”赵凯音伸出手,抹去叶丹枫唇边的血丝,放到眼前一看,慢慢的笑了。
过于热心的女医师、过于厉害的毒雾、过于畏缩的山贼……下一回,他将遇到什么?
药效过后,貌似“重伤昏迷”的叶丹枫幽幽转醒……
柔暖的灯光闯进她模糊的视线,环顾着身旁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寝室,她发现自己正躺在色彩红艳的合欢床上。
惊呼一声,叶丹枫错愕的支起身,不知所措的摸着身上崭新的新娘嫁衣,神态困惑的自言自语,“怎么……穿了这个?”
“山寨里的女人帮你换的。”角落飞来一句话,打断了叶丹枫的猜疑。
她慌乱的望向说话之人,满是意想不到的神情,“你怎么也在这?”
赵凯音坐在房间右边角落的木椅上,手脚被沉重的镖铐束缚着。“我们真有缘,分别半夜又见面了,姑娘。”
四壁烛火盛燃,将轻闲依旧的他照耀得神采璀璨,完全不像落难之人。
叶丹枫心绪浮动,猜不透赵凯音此刻的想法。
他太从容,太镇定了。
“你和我一样被抓了?”她不解的盯着他问:“你不是有许多帮手?”
同样身穿新娘嫁衣的赵凯音,对这种近乎侮辱的装扮并不愤怒,只是无奈的摊手,回答叶丹枫,“全中毒了,包括本人,除了束手就擒之外,别无他法。”
“什么毒?”叶丹枫一听,迷蒙的双眸立即闪亮,极有兴趣似的,忘了自身的处境。
她本能的朝他凑过去声称,“我会解毒!”
一靠近他体温冰凉的身躯,她像是遭到寒风吹袭,开始发颤,不自觉的按住受过伤的胸口,回忆起昨晚!他恶劣的伤害。
蓦地,叶丹枫僵在原地,清亮的眸子染上浓浓的阴影,不愿再亲近他。
赵凯音的目光落到她胸口,柔和的问:“还痛吗?”
叶丹枫的面色立时发青,如在承受莫大的侮辱,语调不平的回道:“我记得昨晚我问过你相同的话,结果你是怎么对待我的?”
那时,刚升上夜空的月光多么明媚,在月色下为他疗伤,尽心尽力的姑娘望着他伤口的眼神又是多么温暖。
可她的出现,却可疑得——令他不得不防。
“需要我道歉吗?”赵凯音及时切断脑中多余的想法,微笑着迎接叶丹枫的怒视。
“不必。”她没好气的打量他手脚上的镖铐,避开他,走到门窗前。“如今你又遇到麻烦了?真是老天有眼啊!”
“门锁死了。”
她的手碰到房门的刹那,他的提醒刚好落下——那是比清风更令人心情舒畅的声音,有一种带给人安定的力量。
可惜声音的主人偏偏是世间最不安定的祸害。
叶丹枫稳住内心的波动,紧盯着无忧无虑的赵凯音。“他们抓我,说是来当押寨夫人;他们抓你……让你穿成这样是为什么?”
“与你相同。看来我们将成为‘姐妹’了,就不知谁先拜堂,谁大谁小?”
“开什么玩笑?”这家伙是不会烦恼吗?“你还真够轻松……”叶丹枫一副见到妖怪的样子,不相信他真的会无忧无虑!
她对自己的毒药和计画可是很有信心的。
这一次,赵凯音绝对不可能从她的手中逃脱!
“事已至此,烦恼也没用。”赵凯音轻抚着双手镙铐,温柔得如同在抚摸情人。“我中的毒异常厉害,我现在等于是个废人,稍微移动便十分辛苦,根本无法离开山寨。”
“动一下就很辛苦?”叶丹枫得到这个好消息,安心的一叹,愉悦道:“这山寨的人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这么开心?”眉开眼笑的,毫不收敛……在赵凯音血腥的世界里,还未曾有过如此大胆之人,对他一点隐瞒都没有。
“当然,这叫‘恶有恶报’,别指望我再救你了。”
“真会记恨,我那一掌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他遗憾的摇头。
“你说的那是人话吗?害我吐那么多血,居然还摆出施恩的姿态?”
橘黄的烛光、鲜红的喜袍,映衬着叶丹枫被怒火烧得红彤彤的脸蛋,一股毫不造作的娇艳风情油然而生,在赵凯音眼底印下了她深刻的姿容。
“姑娘生气的模样比昨夜温文和善的神态更真实、更吸引人呢!”他似笑非笑,出口的暧昧音调让人分不出虚实。
“你、你不必惺惺作态,事到如今想讨好我,改变我对你的厌恶是不可能的,我绝不会帮你解毒!”
赵凯音无所谓道:“即使你是医师,也未必能解此毒。”
“你不必激我!”叶丹枫握紧双拳,努力在他面前压抑着救死扶伤的精神。
赵凯音平静的欣赏她溢子言表的挣扎,随意道:“姑娘这么有活力,应该是没中毒吧?”
“当然,我精通岐黄之术,解毒是我的强项,谁会笨到对我下毒?”她只会莫名其妙吃到自己做的毒……
太丢脸了,死也不能让外人知晓此事!
“哦?那姑娘又是如何落入这群歹徒的手里?”赵凯音感兴趣的问。
“你还有脸面问我吗?”叶丹枫再次怒气冲天。“你怎么不想想,打伤自己的救命恩人,使她重伤昏迷、无力反抗,还把孤零零的她丢在山林,她会遇到多少危及性命之事?”
“原来我做了十分残忍之事。”下手时不曾有过的怜惜,因她此刻委屈的脸色逐渐滋生,勾起了他心底深处几乎不存在的最后一丝愧疚。“不过救命恩人这一说法是否言过其实了?”
叶丹枫眨了眨圆睁的双眼,好半天,她露出苦笑,失望的对赵凯音道:“是,你说得没错,我不帮你疗伤,你也不会死,是我多管闲事。”
她的声音有些凄凉,萦绕在眉宇间的淡淡感伤,任谁看了都会心生不忍,萌发出想将她捧在手心好好安慰的欲望。
“往后再遇见你,我会绕开你,离你远远的,不论你伤得多重,有什么危险,我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决绝的话令赵凯音愣了片刻,她有必要……说得像立誓一样庄严肃穆吗?
他仿佛看见一个比阳光还灿烂的姑娘在晴空下欢快奔跑……却因他的出现,失去笑容,走向阴暗幽深的道路。
这真是太不幸了……
“万分抱歉,我的行为在你脆弱的心窝留下巨大的阴影。”赵凯音手指抚弄下颔,郑重其事的问:“这会使你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吗?”
“我只是不相信你而已!”居然对她露出一副乐见其成的表情,怎么会有如此恶劣约男人?
“可惜,目前……就算姑娘想离我远远的,也走不了,还可能与我……”赵凯音指了指身上的大红嫁衣。“共侍一夫?”
“别说笑了!”此人激怒她的本事实在高强。
叶丹枫险些不管正事,只欲破门离去,让他当个名副其实的山寨夫人,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赵凯音在她冲向门口前,惋惜道:“倘若此时我有能力,一定会救你离开,补偿对你的伤害,抹消你心底的阴影。”
“说得比唱得好听。”总算向她发出“求救”的提议了,叶丹枫如愿的等到赵凯音掉入她的陷阱。
她隐蔽的观察他,发现他柔和的笑脸始终恬静。
捉摸不透此人的心思……愈想挖掘他深藏的思绪,她的情绪愈容易为他失控,反而令她陷入他制造的迷境。
“你是在暗示我帮你解毒,让你恢复功力吗?”叶丹枫谨慎的问:“瞧你这副沉稳冷静的模样,我以为你有本事来去自如呢!”
“因为有你在这,我才能保持冷静。”赵凯音亲切的笑,相当看重叶丹枫的存在。
她无言以对了。
明知他在说假话,但看到他表现出的真诚恳切,却令她有所动摇,忍不住去相信他。
叶丹枫沉重的叹气,不遮掩自身的疲惫,若想胜过赵凯音,她必须花费更多心力。
她神情麻木的走在门窗之间徘徊,好几次尝试着打开出口,但都无功而返。最终她忍不住望向赵凯音,有些犹豫、有些无奈……
她需要他的帮助,又忘不了他的危险,彷徨之色浮现子无助的容颜,令人心疼。
“一个人是逃不掉的喔!”赵凯音单手支颐,坐在椅上的姿态不变,悠闲的观看叶丹枫的沮丧和内心争斗。
她的温和、她的委屈、她的气愤、她的无奈……各种脸色开始在他脑中闪现,他无意识的分辨着自己比较喜欢看到她哪一种面貌?
“谁晓得……我再帮你,你会否恩将仇报?”叶丹枫的回答不再坚决,微蹙的眉心透露出她的动摇。
此刻的她,像极了伤痛末平的小动物,必须依靠他才能获救,却也害怕他再次给予伤害。
她迷茫的俏脸呈现出艰难的挣扎,那纯真孩童才有的直接反应,影响了赵凯音平稳的心。“若是信不过我,我可以立誓或写份凭据给你如何?”
他不由得戏谑一笑,期待她闻言后,那张迷茫的脸蛋会有变化。
“真的?”叶丹枫怀疑的回望他,小鹿般纯洁的双眼充满了忐忑。
“当然。”他随口一说,却见她复活似的跳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