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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瞟瞟在场没有吭话的男子以及略嫌沉静的柳家小姐,主动答道:“舜华姐姐,这是肥皂呢。”她又看着那对兔耳朵,明明崔舜华偏艳冶,眉目给人机关算尽之感,但今日一戴这种毛绒绒的耳朵,居然可爱极了。
“正是,正是。”舜华故作爽朗笑:“平日伊人……伊人妹妹用的是药皂还是香香皂呢?”
“我用的是香香皂呢。”
“不管药皂或香香皂都是尉迟兄名下的皂行。此次,我与他合作……咳,是尉迟兄做了许多,我只是在旁给一些小援助,瞧,伊人,你手里皂球结合药皂跟香香皂功效,北瑭男子身强体壮,不必理会,但如你或柳小姐这般娇弱的姑娘,正适合这种双效合一的肥皂,既能注重外观气味,也能在乎身子调理,这种贴心,也只有尉迟兄才有。”她很够义气,在伊人面前鼓吹尉迟恭的好处。
众人果然看向尉迟恭,但,接着又狐疑地往舜华看去。
这样看她做什么?舜华连忙让连璧将木盒一一分送给每个人。她道:“诸位不妨拿回,自己用也好,送给家眷也成,自然能明白它的好处。”所以,白起哥,你快点拿回去给絮氏舜华用吧,拜托。
她看见柳家千金颇感兴趣打量皂球,又笑:“柳小姐用了喜欢,我可以差人再送去。”毕竟是自家嫂子,得多顾些。
柳叶月微惊一下,下意识往白起看去,白起没看向她,只是把玩着橘子大小的皂球,似在沉思什么。
“那怎么好意思呢……”
“这其实一点也不合算。”戚遇明朝尉迟恭忽然说道。
“确实不合算。”尉迟恭坦白道。
舜华不以为然,道:“商家本色或许重利为主,但有时,如果能站在百姓那头,就算赔些金钱,对商家的商誉也未尝不是好事。”
戚遇明瞧向她,“舜华这话说得有趣。”
舜华对戚遇明的观感好坏谈不上,但,既然跟尉迟恭夺佳人,她当然偏向尉迟恭,她微笑道:“这不是有趣,在座诸位想成为金商,可要稍稍注意一下这个金字,这金字不是金子的金,而是金字招牌的金。”
金字招牌的金?戚遇明与白起皆往她看去一眼,唯有尉迟恭已经习惯她与现时富商不同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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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华见仆役已过桥面送饭来,赶忙再道:“诸位家眷用了后有建言,请务必告知,虽说大部分的人习惯三天一沐,五天一浴,但,也许会有日日沐浴的人,要是不够,尽管来说啊。”
她拼命暗示,白起哥,拜托你了。
伊人就坐在舜华身侧,她见舜华长发松软,凑近闻到崔舜华身上香囊外的另一种清爽沐浴香味,她道:“舜华姐姐,你也是天天沐浴的人么?”
舜华回笑:“当……”不经意地对上白起疑心的目光,她硬生生转道:“当午饭送来时,就是该及时享用啊。今天吃的是小火锅,来来,在座六人,两人一组一块共享吧。”她暗对尉迟恭使个眼色,让他跟她换个位子。
北瑭饮食与其他国家不同,少以大盘菜为主,尤其小富家之上,惯将菜色分装小碟送至各人面前,不与他人共食一盘。
一开始,不共食,是怕旁人下毒害同桌的人,自己不小心误食,久了,就成为北瑭一个特色——不是亲近的人不共食。
北瑭只有亲近的人才会在过节时共食火锅。舜华料想白起是与柳家姐姐一国的,尉迟恭跟她换了位,就能与伊人坐在一块,至于她嘛——她勉强牺牲了,“戚兄,我有话同你说,我们俩共用一锅吧。”她朝尉迟恭挤挤眼抖抖眉。
她够义气。戚遇明对她而言是个外人,她为了尉迟恭与外人共享口水……她豁出去了,她硬着头皮走到尉迟恭身边,就等尉迟恭跟她换位子。
一阵寂静。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她。
红晕徐徐覆上她的腮面,就算她有些孩子性,也懂得看人脸色,尤其这阵子跟着尉迟恭这师傅忙春税,有更多的时机磨练她的观察,眼下这几人看她的目光不是不以为然就是狐疑……是不以为然她这么色胆包天,直接找名目缠上戚遇明,夺人所好吗?
她微觉委屈,听得尉迟恭道:“戚兄,你与舜华换个位子,我也有话方便跟舜华说个话。”
舜华闷不吭声地与戚遇明换位。
尉迟恭当做没看见眼前这两眼汪汪直看着他的小白兔,但当做没看见,不表示真没看见,他又转头看亭里湖面,眼底隐约带笑。
崔府婢女伺候周到,在热腾腾的火锅里下了菜,菜香四溢,舜华举箸沾了沾锅汁,送到嘴间吸了吸,又将沾了口水的筷子在锅汤里搅动数圈,充分表达她对共食人的热情……搅到一半,忽地顿住。
她慢慢抬眼,慢慢扫过周遭——又是每个人停筷在看她,尤其坐在她身侧的白起,简直难掩他的惊疑了。
“……”就算是笨蛋,也知道她又有不对了。
去他的亲亲爹爹,她恨死他了。这样骗她很好玩是不是?小时候她都这样吃火锅的啊。
逢年过节一家三口围吃火锅时,亲亲爹爹教她把口水沾到筷子再入锅中大搅,口水互渗才是火锅直义,所以每年她与亲亲爹爹的口水都在锅里拼命搅动,她一直以为白起哥人害羞,不肯做出这种举动,但他向来照吃火锅也没有暗示过她这些举止是错的啊。
“你……”白起忽地开口。
她心一跳。
尉迟恭举筷沾汁,送入唇间,接着再入锅里搅动。
舜华看成傻眼。
尉迟恭扫过其他人,淡声道:“这是许久前的吃法,你们没听过么?”
戚遇明看他一眼,道:“确实没听过,没想到你与舜华在短短时间内交情好到如此地步。”
舜华暗叫不妙,姓戚的这番言语岂不让伊人误会?她正想开口解释,忽见白起还在看着她,她手心略略发汗,直觉想回避,但碍于崔舜华的个性,她只是挑起黛眉,回望着他。
尉迟恭漫不经心地答着戚遇明道:“舜华两个月前撞到头,记忆有些模糊,我帮她一把也是应该。”
“你撞伤头?何时?”白起问道。
舜华不动声色笑道:“钟鸣鼎食那一天不小心撞了头,有些事模糊了,但,正渐渐恢复中。”她不知尉迟恭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这么一说,就可以解释她行为古怪。正所谓谎话里掺些真话,才能更令人信服,这话她想是不假的。
果然,白起寻思片刻,想起钟鸣鼎食开始她确然有了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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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当家,可请大夫看过?”柳叶月柔声问道。
“看过看过,没什么大事,各位请用吧。”舜华笑道,撤下丫环,专心吃起火锅里的菜色。
有肉,有鱼,还有青菜,连璧配得很好啊。
“午饭是舜华安排的?”尉迟恭问着。
舜华应了声,答道:“我让连璧安排火锅的。只有火锅,才不会有人胆敢冒着不小心让其他名门富户中毒的危险来下毒害她。”
那天在尉迟茶楼她被推下去的惊恐犹新,姑且不论是不是真被人推,防着点总是好些,她下意识暗瞟连璧一眼。
尉迟恭夹着火锅里涮过的肉片,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与她互沾口水,她脸微微红着,心里万分不好意思,从小到大,她只跟两个人共食过,但现在她也不排斥跟尉迟恭共食,这心情她还不想太深究,她目光游移,落在白起那一锅。
能看见白起哥跟他喜欢的女子在一块的样子真是太好了。
她含笑地看着白起多次夹着锅里海鲜给柳叶月尝,又望向白起碗里没有动过的菜,心思一顿,他刚才有吃过一口菜吗?好象没有这段记忆……是不饿还是怕她下毒?怎么一口也不吃?她一头雾水,又瞧见放在每人身边的小木盒,顿时愉快飞扬,白府里那个舜华得到皂球一定会乐开怀。
舜华笑眯眯地吃着热腾腾的火锅,筷子捞菜时不小心与尉迟恭的筷子撞到一块,她连忙让贤,殷勤地替他夹起他要的胖香菇。
尉迟恭看她一眼,她下意识冲他一笑。
“喏,最好的给你。”她小声地说着。
他慢吞吞地举碗接过,目光不离她。
舜华微微一笑,专心地食上几口,凉亭外的柳枝摇曳,送进绵绵春风。她望着那摇曳生姿的柳枝,想着名门富户间不如亲亲爹爹说的那样你争我斗,其实还满和乐融融的。
至少,除了崔舜华害过的连璧外,其他人对崔舜华都不错,人人都是好人,当然,尉迟恭人更好些,这一刻,如果能就此停下也是不错的,她想着,美丽的面上不知不觉抹上宁静安详的笑意。
她正贪看凉亭外丰富的天然色彩,所以此刻只有两个人看见她的表情。
一个是眼底不生波涛的连璧。
另一个则是与她共食的尉迟恭。
原来在这。
第四章(2)
午饭后,她才被账房请去一会儿,天空就飘起细雨,她在岸边一看,亭里少了两人。她招来婢女问了一阵后,沿着人工湖边而行。
“前两日你到我家里找我有事么?”
“也没什么事,路过,顺便去拜访而已。”
白起沉默一会儿,道:“我不在家,你就找舜华?”
舜华心一跳,屈指一算,这阵子正是尉迟恭第一次见到絮氏舜华的时候。
“久闻絮氏金商,无论如何也想看一看,北瑭名门富户怎么聚财也比不上的金商之后到底生得何种模样。”
“你看见她的模样了?”
尉迟恭看他一眼,道:“絮氏之后甚懂礼数,以屏风遮面。”
白起闻言,微微一笑:“虽然舜华还是个孩子,但这大家闺秀的礼数她还是学得十足十的。”
她不是小孩了,她这时也快二十了,舜华早习惯他把她看成小娃娃,如果她能顺利活到六、七十,只怕白起哥照样把她视作老人娃娃。
“我听闻絮氏之后久病在身,但我瞧她除了中气有些虚外,其余都好,应该没有大病才对。”
白起不太习惯有人与他谈起舜华,道:“她身子比以往是好些,只是还下不得床。你与崔舜华近日友情倒是不错,你们要干什么事,我不会理会,哪怕你们合谋对付戚遇明,我也不会帮他,别扯上白家就好。”
“她不过撞伤记忆,我适时帮帮她罢了。”
“如此便好。”
舜华又听得他们聊了几句,都不是怎么重要事,也许是两个人声调天生就淡,尤其尉迟恭更是偏冷,他们的对话令她有种错觉,都在言不及意,相互试探。
过了一会儿,白起要离开之际,说道:“既然你与崔舜华交情不错,记得告诉她,别把柳家小姐拉入她的圈子。下次,也别背着我再自作主张邀她来。”
舜华见白起离去,犹豫一会儿,选择轻步尾随着白起。
他沿着湖岸走了一会儿,忽地止步,打开木盒,拿出皂球,舜华见到这双效合一的肥皂,就不由自主的想起白府里的自己。
白起哥绝对疼她,必会将这功效两全的肥皂送给她,可是……絮氏舜华在生前确实没有拿到过这皂球啊。
那现在会变成怎番局面?白起哥将肥皂给絮氏舜华,而现在的她并没有这份记忆,也就是说,等白起哥送肥皂给絮氏舜华的刹那,絮氏舜华的人生走到另一条线上,再发展出另一个絮氏舜华的十八岁,十九岁……甚至有可能继续活下去?那,如果真是这样,现在的她又会何去何从?
舜华捧头心里哀哀叫,太乱了,她还以为自己不算笨呢,光是絮氏舜华人生里一个小小变动,她就无法参悟。
紧跟着,她看见白起神色冷淡地松了手。
扑通,那颗皂球直线没入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舜华傻眼,她直觉以为是白起哥不小心松手,想扑出去入湖捞起,但她又察觉白起哥毫无惊诧,也没有动作,只是冷冷看着湖面涟漪褪去。
白起未觉有人窥视,阖上木盒,转身往凉亭那方向回去。
舜华一时说不出话来。原来……原来……原来不是她没努力过,崔舜华真的有送过絮氏舜华皂球,只是……只是……全被白起哥丢了。
亏她还小小奢想着,如果一颗皂球可以送到完全没有这段记忆的絮氏舜华手里,是不是表示,在絮氏舜华离世前几个月,她还有办法救回絮氏舜华……“原来……如此啊……”她喃道。只怕在絮氏舜华离世的前几个月,假冒的崔舜华努力过许多事,但都无法挽回絮氏舜华的性命……细雨打在她脸上,她心里凉透透。终于明白她自以为有机会走出她人生必经道路外的其它新路,但自始至终,她还是一直在通往名为绝望的道路上。
尉迟恭才坐上轿,就察觉有人尾随他钻了进来。
轿里立刻布满茉莉花香味儿,他早习惯甚至一日不闻还有些惦着这人,他连正眼也没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