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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自己正一阵发冷、一阵发热,应是受了风寒,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救出皇甫皓飞,只要能救出他,她什么都愿意做。
但可悲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赵千岚还能运用关系送信给他,而她呢……她觉得自己好没用。
想到这里,她心神恍惚了起来,看到前方小径蜿蜒处有个熟悉的人站在那里,一度还怀疑自己看错了。
那不是彩儿吗?都已经二更天了,夜色暮黑又天寒地冻的,她在那里做什么?
为什么跟一个黑衣蒙面人在讲话?
难道——彩儿有什么危险?
天啊!彩儿一定过到危险了,有人趁将军府群笼无首、乱成一团时潜入府里想趁火打劫,那个人想对彩儿做什么?
她连忙悄然靠近。
她这走路无声的功夫是在后娘露出真面目后练的,她常饿肚子,有时饿到以为自己会死掉,只好在大家都睡了之后进屋子偷吃东西,因此练就一身无声无息的“走功”。
“你快点把我弄出去,如果被人发现那木盒是我放的,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彩儿说道,语气焦虑不安。
“你放心,你立了这等大功,王爷自然会保护你的安全,你再忍忍,现在正在风头上,你若消失不见,更启人疑窦,等到皇甫皓飞被斩首了,天下就是我们王爷的了,到时保管你一辈子荣华富贵,吃喝不尽。”
彩儿蹙眉。“是吗?我可以相信你吧?”
黑衣人笑了两声。“当然了,你是个有胆量的丫头,从你主动找上我们之时,王爷就对你另眼相看了。”
“好吧,我就姑且相信你。”彩儿因对方的称赞而面露得意之色。“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梦萝公主会指控皇甫皓飞迷奸她?难道梦萝公主也是平南王的人?”
黑衣人嘿嘿嘿的笑了。“公主何止是王爷的人,她是王爷的女人,王爷还许了她皇后的地位呢,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你往后好生巴结着准没错……”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成为公主的婢女……”
老天爷……丁香瞬间感觉天旋地转,她面无血色,浑身簌簌发抖。
彩儿竟然就是把木盒放到皇甫皓飞床褥下的人……
是她的无知铸成了大错,是她不知人心险恶,对彩儿毫无防备之心,把她当成一辈子的好姐妹,掏心掏肺,什么都对彩儿说……
原来是她害了皓飞,原来是她……
刑场阴风惨惨,刀斧手身穿绦红背心,赤裸着双臂,雪亮的大刀亮晃晃地持在手中,让人望而生畏。
刑场四周布满了羽林军,正中高台摆着一张桌案,火签筒放在上面,写着皇甫皓飞的名字。
“人犯皇甫皓飞,开斩!”监斩官刑部尚书刘赞扬声说道,他提起朱笔勾了火签丢下。
此时,天空翻滚着大块大块的乌云,还不断发出轰隆隆的雷声,沉重的闷雷像是快要撕裂大地。
忽然,阵阵狂风肆虐而过,扫起尘土和沙石,狂风和骤雨铺天盖地而来,天空中混浊的黄土与怪异的紫红色闪电搅在一起,天候异象让人惶惶不安。
丁香在观看行刑的人群里,眼神涣散,像失了心神似的。
“她这样怎么行?你快想想法子。”赵千岚跟在丁香身后不知道多久了,不言不语不哭不笑的丁香比天天流泪的丁香更让人担心。
一切已成定局,斩首就在今日,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皇上的决定,因为她与杜绍瑜都明白,皇上现在已经不是原本的皇上了,只是个被平南王操弄的傀儡。
若他们轻举妄动,一定会连累骏王府,说不定“皇上”一发狠,会来个满门抄斩也不一定,他们也因此步步为营,丝毫不敢大意。
“知道了。”杜绍瑜掌风在丁香颈间落下。“得罪了,丁姑娘。”
丁香醒来时,看到赵千岚和一名她不认识的男子。
“他是杜绍瑜,是皓飞的好友。”赵千岚说道。
丁香急问:“我怎么在这里?他呢?他呢?”
他们都没开口,赵千岚的双眼通红,像是哭了许久,丁香一阵发寒,她知道那代表什么。
一阵椎心的痛楚狠狠刺过她的心脏,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我就不安慰你什么了,我自己……也快撑不住了。”赵千岚别过头去,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杜绍瑜也极为悲痛,但没完成的事,必须由他接手完成。“丁香姑娘,皓飞说你精通医术,可以为皇上解毒,当务之急是让皇上恢复正常,我会设法带你入宫……”
“我……想静一静。”丁香闭起了限眸,泪水缓缓滑落。
皓飞已经死了,她还管皇上做什么?天下百姓跟她有何干系?谁称王谁为帝对她又有什么影响?她还冒险进宫为皇上医治做什么?治好了皇上,救得回皓飞的命吗?
“那好,你好好睡一觉,我叫人炖篸汤,你醒来多少喝一点。”赵千岚瞪了杜绍瑜一眼,示意他闭嘴。
丁香在心中无声的说道:大总管,谢谢你,你的恩情我记住了,来生再报……
然而,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她做鬼也不会放过彩儿的!
他们离开之后,她立刻起身,换上了一身缟素衣裳,了无生趣的走出了怡情轩,走到梅林的湖畔边。
冷风扑上脸颊,想到皓飞带着精铁铙铐含冤而死,她就痛得不能自己。
既然心爱的人已不在世上,她独活着有什么用?
是她害死他的,她自然要去陪他,在黄泉路上,有她相陪,他也才不孤单啊……
瓣瓣寒梅飘落在湖面上,冰寒的湖水足以将人冻死。
她眼里含着泪珠,嘴角却带笑,心神狂乱不已,想到将要自己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她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她没有与他成亲,他却也还是死了,什么克夫之命简直胡说八道,如果有来生,她会毫不犹豫的嫁给他,如果真有来生的话……
她看着苍天,苍天当然没有给她任何回答。
“皓飞,我来了,等我……”丁香高高仰起了脸,眼中流下泪来。
她纵身跳入湖中。
所有的遗憾,就与她一起融成冬季最后的雪水,与飘落的梅花一起,深埋在湖底吧!
许久之后,湖面恢复了平静,天空突然下起雪来,越下越大,越下越急。
锈天盖地的雪下了十天十夜,数尺厚的大雪堆积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天地间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梅花湖畔整个被大雪盖住了,半个月之后,大雪渐融,唯独梅花湖始终没有融化,变成了一座冰湖。
“她没救了。”
好冷……丁香睁开眼睛之前听到这句话。
接着,她听到彩儿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你这傻丫头,怎么那么傻呢?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染上了瘟疫,你怎么会傻到去投湖?”
怎么回事?
投入那么冰冷的湖里,她没有死吗?
“丁香……呜呜,我的好姐姐,你一路好走……”
一条白布盖上了她的脸,而彩儿还在嘤嘤哭泣,那虚情假意的哭声让丁香感到厌恶至极,她一把掀开白布,坐了起来。
“丁香!”芸娘惊吓的瞪视着她。
“丁香……”彩儿也止住了哭声,她还揉了揉眼睛。“你……你没死?”
一旁的大夫又惊又喜的看着她,频频说道:“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刚才明明已经没有了脉象,怎么会?怎么会呢?”
大夫又细细为她把了脉,更惊奇的发现原本疫病的症状全都消失了,他忍不住大呼奇迹。
丁香讶异的看着四周。
这个房间……这是她在李府的房间,和彩儿共用的房间!
她怎么会在这里?
谁把她带回淮玉城了吗?
“你没事?真是谢天谢地啊!丁香丫头!”李嬷嬷双手合十,不断的感谢老天爷。“我去禀告大总管你没事了,大夫,你也跟我一道出去吧,还有好几个奴才在等你开药方呢!”
李嬷嬷和大夫出去了,芸娘看着丁香,发现她很不对劲。
“丁香,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大夫回来?”
“我……怎么了吗?”丁香蹙着眉心,无论如何回想,她只记得自己投入将军府里的冰湖里,后来怎么样了,她全无印象。
第十六章
“你不记得啦?”彩儿抢着说:“城里爆发奇怪难治的瘟疫,你因为染上瘟疫就想不开投湖自尽,幸好瑞儿经过发现,不然就糟了……可是说也奇怪,大夫明明就说你没有脉象了啊,怎么会没事呢?”
“我……染上了瘟疫?”她努力回想,还是一无所获。“是大总管把我送回来的吗?”
赵千岚和杜绍瑜是她最后见的人,或许可以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
“你在说什么啊,丁香?什么送回来?你一直在这里啊,又没有离开过,你不会是病糊涂了吧?”彩儿伸手摸她额心,她不由自主的闪开了。
“不要碰我!”她厌恶地低喝。
彩儿瞪大了眼睛。“丁香?!”
丁香不理彩儿,她看着芸娘。“我一直都在府里,是吗?”
芸娘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是啊!”
丁香急问:“那将军呢?将军在哪里?”
“将军?”芸娘和彩儿面面相觑。“什么将军?”
丁香更是讶异,芸娘不知道少爷就是将军还情有可原,但彩儿不可能不知道啊。
她不动声色的改口,“我是说少爷。少爷呢?”
芸娘和彩儿异口同声说道:“少爷又还没回来。”
芸娘浅浅一笑。“不过,丁香,你为什么突然问起少爷?你不是不曾看过少爷吗?”
丁香闻言狂喜的震颤着。
难道老天真的听见了她的请求,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还是,她投湖没死,现在是在作梦?
她用力的捏了下自己。
“哎哟!”会痛!
太好了!会痛!不是作梦!她真的……真的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老天爷,谢谢祢!谢谢祢!
虽然她搞不清为何她的人生与原先的不太一样了,不知为什么她竟得了瘟疫,但她仍感激能有这重来一次的机会。
“丁香,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怪怪的?”彩儿万分不解丁香干么死命捏自己,脸上那欣喜若狂的光彩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回光返照?
“征南大将军呢?”丁香追不及待的问。
“还没班师回朝啊。”彩儿更奇怪了。“你怎么问这个?”
果然!她再没有一刻如此的感谢上苍,虽然现在发生的事与过去不尽相同,但她可以扭转乾坤了,皓飞可以免于一死!
“我去看看那些染了瘟疫的人!”她急切的掀被下床。
她要从药村那件事开始,把一切的错误导正过来!
“你在说什么?!”彩儿拉住她。“你自己都奄奄一息、半死不活了,还去看那些染病的人做什么?”
“放开我!”她瞪着彩儿拉她衣袖的那只手,厉声道。
如今她才感觉到,彩儿一直在利用她,用自己的柔弱使唤她做事,她真是笨得可以,还一直把彩儿当成连蚂蚁都不敢捏死的柔弱女子……
“丁香——”彩儿吓得松手了,她委屈不已的看着丁香。“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对我这么凶?”
“可能神智还不太清醒吧!”见彩儿泫然欲泣,芸娘连忙打圆场。
丁香只看着芸娘一人说话。“芸姐,我没有神智不清醒,我只是想去救染了瘟疫的人,不想更多人染病。”
“可是,你又不是大夫,怎么救?”彩儿十分不以为然地小声说道。
丁香鄙夷地看着彩儿。“这就不需要告诉你了。”
彩儿瞪大眼,惊讶的眨了两下。“丁香,你好奇怪!你到底为什么要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个……我还有些针线活要做,你们慢慢聊。”芸娘见苗头不对,便找个藉口离开了。
房里只剩下丁香和彩儿,丁香明白彩儿当然还不知道她已知晓她的真面目,自己现在对她恶声恶气也没用,搞不好让彩儿起疑,还会坏了日后的事。
她改口道:“我是……头痛,所以口气难免差了点,你别放在心上。”
“看在你昏迷了那么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彩儿催道:“你在这里等,我再去找大夫来,一定要确定你没事了才可以,不然我们可不能再同一房……”
虽然不明白为何一醒来就被告知自己得了瘟疫,但她现在没有任何的不舒适,大夫刚为自己把脉也没说有什么问题,想必那些病症已因她的“死而复生”而消失。
“我说了要去看看府里染了瘟疫的人,你没听到吗?”丁香穿上鞋,冷静的套上外衣,满脑子都是皇甫皓飞。
他会在哪里?他会认得她吗?
如果他认得她,那代表他也重生了吗?
老天爷虽然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但千头万绪的实在让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有如坠五里雾中。
彩儿又拉住她。“你不要去啦!丁香,你这样很奇怪耶!说什么要去治病,我看你八成是还没好……”
“我要去!”
她干脆推了彩儿一把,也不管彩儿被她推得跌倒了,在那里抚着膝盖直呼痛,就这样趁机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