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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又急忙回首,重见他身侧立着的那位青衫男子。“顾学士,真巧,你也在这里。”我只好对他微笑。说话时又不自觉去打量那位青衫男子,他也在看我。
红蓼忽然从身旁蹿出,对顾贞观大喊:“我们等你们好久了,快过来吧!”我惊讶地看着红蓼,她却瞅都不愁我一眼。兀自一边摇桨一边对他们招手。等两舟相接的时候,顾贞观和青衫男子上了我们所在的木兰舟。
青衫男子吟吟对我微笑,我也以微笑回之。
顾贞观开了口:“沈姑娘,这便是我那日向你说的友人。那日我没有对你说出他的名字,我的这位友人,他就是纳兰性德,字容若。”
啊?我心头一跳,再次看向了青衫男子。不等青衫男子开口,却听到了红蓼的声音:“纳兰公子,我们沈姑娘可是对您慕名已久。”听了这句话,我恨不得将红蓼踹下水,耳根唰得就红了。
红蓼在舟上跳了跳,对顾贞观说道:“这舟太小,只能容下两人,远平,我们去另一只舟上吧。”顾贞观欣然与她一起离开了。
我差点伸手去拉红蓼的衣袖,撇下我,死丫头,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你!
“沈姑娘。”我被他的一句称呼给拉回了思绪,鼓起勇气正视他。
他逐渐近前,让我可以仔细打量起他来,其实,他并不像他所作的多数词作那般清瘦萧索,但也说不上身形矫健,毕竟他文武兼备,也许成了二者的综合。我还是保留着对他的第一印象:雪天下的玉树琼枝。但却似有一种说不出的、让人无法逼视的、高贵下的寂寞。
直到他对我开口,我才以为刚才的无法言喻是自己的错觉。
“沈姑娘,在下曾有幸一睹姑娘所著的《选梦词》,对姑娘慕名已久。”他的语气又是如此温柔,笑容又如化雨春风一样温暖醉人。
我怔住了,纳兰容若!他便是纳兰容若!他听说过我!内心怎么也抑制不住悸动,被我竭力压制着,脸千万不要再红下去了。
差点忘了,他在与我说话,而我还没有回答,一时,我竟有些不知所措。我急忙道:“我叫沈宛。”
他笑答:“我知道。”
眼前浮现了他迎着江风而立的身影,我又忙说道:“我刚才看见了你。”
他笑了笑,答:“是的。”
气氛还是很尴尬。
在我竭力与他寻找话题的时候,他忽然说道:“画舫上我听见琵琶声,从舱里出来,却只看见不远处泊着一精致的木兰舟,而琵琶声正是从中传出,我等了好久,却不见伊人,正怅惘着闲观山光水色,琵琶声却停了,谁知转首就看见了你。”
闻了他的话,我内心更是升起一片难以言喻的喜悦,有些尴尬地笑了。
他也笑了,我仔细地看着他,忽然觉得时间在这一刻凝滞住了,秦淮河上一片寂静,只余我们二人相看无言的微笑与咚咚的心跳。
作者有话要说:
☆、镜中忙画黛山青
纳兰容若先打破了这片沉寂,依然微笑着对我说道:“沈姑娘与我想象中的真是惊人的相似。”
“嗯?”我追问道:“你想象…中的?”
“是。看了你的《选梦词》后,我曾问过吾哥,他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
“哦,是,是吗?咦?你说的‘吾哥’是顾学士吗?”
“正是。”
“顾学士是一个喜欢褒扬的人,那他一定把我说得完美无比,让你今日见了我,失望了!”我笑说。
“不,”他看着远处的青山,微蹙起眉头,又看向我笑道:“他说这沈宛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才女。”
我就说嘛!
“只是,相貌却丑得骇人了些!”
噗——我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也随我笑。还补充道:“他还说,这沈宛平时都戴着面纱,不敢在客人面前露面。因为她五官都生得很奇怪,嘴大鼻歪,形容枯槁,貌甚寝!有一回面纱不小心掉了,把客人都吓跑了!”
“呵呵——”我被他学着顾学士那种语调说话给逗乐了!“那你听了他的描述后是怎么想的呢?”
“我当时并没有多想,不过我想这沈宛一定有一颗蕙质兰心。如今与你相见,发现你与我想象中竟是惊人的相似!不过——”
我看着他,待他继续说下去。
他看着我道:“不过你的相貌与他说的却恰恰相反!”
我怔住,敛住的笑容又重新释放出来,却听他又道:“我想,吾哥一定是在试探我,看我会不会以貌取人。”
我忙扯回话题道:“纳兰公子与我不过仅有一面之缘,你如何就说我与你想象中惊人相似,有一颗蕙质兰心呢!有一句话不是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么?”
他道:“因为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
我讶异地抬起双眸迎上他的眸光。“沈姑娘的眼睛…很诚实,它,会说话。”
“哦,”我垂睫道:“在这里站了这么久,我还没请纳兰公子进去坐呢?这里风有些大,站久了也不适。”其实,好像,也,没有,很大的,风。
“也好。”
纳兰容若微笑着,在木质小桌对面端正地坐下。
我一边奉茶,一边找话题说道:“公子的词作在坊间广为流传,沈宛久仰纳兰公子的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与顾学士相识几年,却不知他还与纳兰公子是朋友。顾学士此前跟我说起过公子,还让我观过公子写给他的词,却隐藏了第一句,因而直到方才,沈宛才知道顾学士口中的友人,就是纳兰公子。”
“哦?没想到吾哥竟是这么有趣一人,将你我都蒙在了鼓里。他隐去的第一句正是重要的自我介绍:德也狂生耳。”
我恍然,又细细体味这句,他竟自嘲为狂生,能平易近人,确实不同于一般贵公子。
“吾哥与我指点很多,我与他志趣相投,相见恨晚。当初刊发词集的时候,词名我本用的是《侧帽》,后来被吾哥改为《饮水》。”
“看来顾学士的确是纳兰公子的知己,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虽然百姓都在唱颂公子的词作,可真正理解公子心境的却没有几个,而顾学士却是深解尔心的知己。”
“吾哥是我良师,也是益友,知己。”他顿了顿,又说:“我有一问想请教沈姑娘。”
“但说无妨。”
“沈姑娘读过在下的词,不知能否说说沈姑娘自己的看法。”
“恭维纳兰公子的话沈宛就不必多说了,想必公子也是听腻了!沈宛只说说自己的陋见。”他点头示意,更加全神贯注地聆听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公子的词作以清丽温婉居多。细细读来总有一种萧索萦绕宛回,黯然于心,久不能去。可所言所感皆发于心,可见公子是性情中人。有些词句感人至深,比如‘一生一代一双人’。”我顿下来,闻神色有些黯然的他说道:“都是感慨些陈年往事罢了,却不知自己已成了罪人,将抑郁的情怀都传达给了读词的人。我看自己以后再作的词就不要再增进《饮水》了吧。”
“不,公子词中所言,也并非仅有陈年往事之叹,还有人生夙愿实现受阻之叹。恕我直言,公子乌衣门第,本青云有路,却身不由己,有山泽鱼鸟之思却放不下齐家治国。无可奈何,皆因公子如鬼才李贺一般怀才难遇,欲带吴钩,却无良机,亦无伯乐。”
说出这番话似乎有些大逆不道,因为以他的出身,伯乐只能是康熙皇帝了,那我岂不是在说康熙皇帝有眼无珠?
心中暗暗惊骇,抬首时又与他目光相接,纳兰容若笑着对我道:“容若有幸能遇见沈姑娘,并能闻姑娘今日一席话。”
我面颊灼灼,兀自傻笑。
后来与他又聊了很多,不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听见红蓼和顾贞观谈话的声音,纳兰容若便起身向我告辞,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正感叹光阴弹指,却闻突然转身的纳兰容若对我问道:“不知沈姑娘明日可有空闲?”
压抑住内心的惊讶与喜悦,我自若又不假思索答道:“有的。”
纳兰容若没有再说话,微笑着与顾贞观一起登上了轻舟。
我和红蓼一起回到积玉轩的时候已是月满西楼。
坐在镜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总觉得眉毛好像淡了一些,于是我忍不住拿起画笔照着眉谱画了一个却月眉,很不协调。重新洗了,又画了一个柳叶眉,好像比刚才的好些,还是不太协调。我在眉谱上找了好久,正踌躇着,哪个眉才适合自己呢?
突然出现的红蓼又吓了我一跳,手一抖,眉笔掉在了地上。
红蓼用故意拖长的声音叫道:“御蝉——”
眼看来不及藏起眉谱了。
红蓼清了清嗓子,兴师问罪一般说道:“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在这里画什么眉?”
“你又来管我了,今日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红蓼直接坐下来,一掌拍在我的眉谱上道:“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再说了,我之前都暗示你了,你不领情能怪我?”
“你前前后后是不是和顾学士一起串通好了。”
“唉唉,话可不能说的这么难听啊!串通?我们可是在为你的幸福着想啊!再说了,你不是很喜欢那个纳兰性德吗!”
“谁说我喜欢他了?”
“啧啧啧,还不承认,证据确凿,别想抵赖啊!”她又抓起我的眉谱细细观赏,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我说沈姑娘,你这用的是几个月前时兴的眉谱好吗?”
“唉——”我叹气道,“我还是不要喜欢他了,你和顾学士之间都有这么多的阻碍。我和他更没有可能,他出身那么高贵,我们之间岂不是隔着万水千山?”
“沈姑娘,若是以前,我会劝你放弃的,可是现在我想通了,人这一生也就几十年的光景,如果不想有遗憾,就大胆地去追求快意人生吧!”
“快意人生?”我又端详起镜中的自己来。
红蓼托腮,用一副忧心朽木难雕的样子对我说道:“难得啊!真是难为你了,平日也不怎么妆扮,终于出现了一个人,让你愿意为他精心妆扮了!”
我先沉默不语,又忍不住问:“那你说我该画什么眉啊?你画的又是什么眉啊?”
“当然是蛾眉喽!现在最时兴的就是蛾眉。来,紧要关头,还是得让我来。沈姑娘就静观红蓼出神入化的画眉术吧!”
作者有话要说:
☆、画楼归骢系月中
“沈姑娘,我今天一切都替你安排好了,柳夫人那里你就不必担心了,你今天就安心地随你的纳兰公子去吧!”红蓼笑嘻嘻地看着我道。
经她这么一说,我原本激动的心情更加忐忑不安。昨日他只是问我今日有没有空闲,我不假思索地就脱口而出,他只是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没说过约我一起的话啊。
红蓼似是看出了我的心事,鄙夷地说道:“人家那么直白的邀请你都看不出来吗?沈姑娘你真是傻透了!”
还在犹豫中,听见外面有人敲门,红蓼兴奋地去开门,一个打杂的仆人递来一帖,并说:“楼下门外有一人让我把这个转交给沈姑娘,他说会一直在那里等沈姑娘。”
闻言,我慌忙去开窗,果然见纳兰容若身姿笔挺地立在画楼梧桐木下,梧桐木上系着一匹白马,午后和煦的阳光在他脸上撒下斑驳的疏影。
喜悦的心情不言而喻,转念又想:难道他牵着马是要走了?我急忙从红蓼手中夺过帖子,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
红蓼则是一脸戏谑,也抢着凑过来阅览。
“昨日话未道尽便匆匆一别,容若与君初识,对君一见如故。今日冒昧来访,想请姑娘一同郊外踏青。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呜呼——看来你们是郎有情、妾有意,投缘得紧嘛!”红蓼打趣道。
我送她一掌,提起裙子就向楼下奔去。
远远地看见了梧桐木下的身影,我先驻足,喘息了两下。不料他在此刻已看见了我,微笑着朝我走来,视线一直定格在我眉梢。
我想,一定是他察觉了红蓼给我画的蛾眉,看他一眨不眨的样子,我开始腹诽红蓼:我就说你画的不好,今天准要害我出丑了吧!
不妨他的手伸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垂下了眼睫。
纳兰容若的手果然触到了我的眉毛,同时又拂了拂我额迹散落的一缕碎发。
我只好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看见他手中正拈着一轻盈的柳絮。
“沾在你蛾眉上了。”他道。
我惊讶地抬首,被他发现我画的是蛾眉了?略带惊讶地问他:“是不是不好看?”
他俯首凝视我,淡淡说道:“蛾眉?很好看。”
我已经深深陷入他清澈的双目,并可以看见里面那个傻姑娘通红的脸颊了。
纳兰容若牵着马,和我并肩走在金陵城郊软绵的草甸上。草甸一望无际,一直延伸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