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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几个学有专精的新老师协助教学。
她仰靠在树干上,用手拂去沾黏在脸庞上的乌黑发丝,望向天际最后的一抹残阳,金色的光晕逐渐淡去颜色,红的、粉的、橙的……深深浅浅的霞云像织女一手织成的舞衣,风一扬便要飘然远逝,她的家乡也有这样的黄昏,只是……
几只倦鸟嘎嘎地飞向远方树林,巢中还有它们心爱的妻小在等待着,工作一整天的村人们也应该收拾起箩筐准备休息了。
欢儿阖上书本站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土,对远方斜阳做最后巡礼。
忽地,前方道路尘土飞扬,踏踏的马蹄声告知了欢儿——有骑士正驱马急急奔驰而来。
将入夜了,这时候会有谁来造访?欢儿偏头想了一下,远远望去,思不清也想不透,是上回来势汹汹的艾特子爵?还是梵亚格堡里的人?管他,反正与她无关。
突然在离她不到两百公尺处,马匹颠簸了一下,接着猛然跃起,将背上的骑士狠狠地摔下地……受惊的马儿没因背上重量减轻而停下,反而越奔越快,一会儿就不见踪影。
欢儿不假思索的冲向前,跑到受伤的骑士跟前。
在接触到他的第一眼,她心跳停拍、呼吸窘迫……那种陷落的震撼让她足足十秒钟无法动弹。
他有一双蓝眸,很深沉、很美,但是瞳眸里溢载着满潭寒霜,这俊瘦的男子全身散发着一股冻人寒意,冷得她脱口欲出的话,凝结在喉间挤不出来。
他是谁?一股熟悉感在她胸间漾开、翻覆,直觉地她想亲近他。
为什么一倚近他,她会有份无从解释的安全感?是这样俊伟的男子都会造成这种错觉吗?不、不该是这样,他有双拒人于千里的冷淡眼眸啊!她怎会在他身上寻获安全感?她不懂、也无从理解,欢儿甩甩头,想甩脱这份莫名的感觉。现在她能做、该做的工作是救人,而非胡思乱想!
深吸口气、缓缓吐纳……不怕的,对于解冻这种“冰人”她经验丰富,希希本来是一块千年寒冰,在她输送过暖暖的关爱后不也化成牛皮糖,天天黏在她身侧。
“你要不要紧?”她发挥暖炉特质,不介意热脸贴在人家的冷屁股上。
“该死!”雷尔低声诅咒。
还能骂人,可见伤势不重,欢儿吐吐舌头,在他的背上贴了“暴躁”、“无礼”等标签。
雷尔咬紧牙关检查自己的脚,褪下鞋袜后,发现整个右脚踝已经红肿成一片。尽管灼热的疼痛侵袭着知觉神经,但他还是迅速地把刚才的意外回想一遍,整理出有人要置他于死地的讯息。
“你的马怎么了?”“有人放箭射我,那匹马成了代罪羔羊。”雷尔言简意赅地紧盯住她,下一刻他嘴角噙着微笑,原本紧皱的眉宇松弛了,让他的脸庞显得更俊朗,望见这样的他,欢儿心脏咚咚咚连呛三下,呛得她脸红心跳。
是她——那个小女巫!他认出她了,看来史神父把她照顾的很好。
欢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有很多敌人吗?”
他没理会她的问题,反问:“你怎会在这边?”在这个人人都忙得不可开交的季节,她居然会出现在村外、人们往来稀少的道路上?
“我在看书。”她喜欢这一整排的桦树,尤其是照映着昏黄斜阳的桦树林。自她搬进圣米歇尔村居住时就喜欢上了,因此只要有空闲,她就会往这条道路上跑。
欢儿俯下身为他检视伤口。
“你扭伤了,不过不是很严重,在床上躺个几天不要随意走动,很快就会痊愈。”她经验老到地说。“扶你回我们村子好吗?”“你们村子?”“嗯!圣米歇尔村,你应该听过梵亚格伯爵吧!他很有名的,梵亚格城堡就在我们村子里面。”“梵亚格伯爵?你见过他吗?”他淡淡地问,口吻中不友善的成分减少了。
“他哪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想见就见得了的。”奴隶想见伯爵?他太高估她的身分了。
“你还可不可以走路?天快变黑,再不走就晚了。”欢儿再次询问。
望着那副娇小身躯,他怀疑她是否有足够的力量扛得动他。“回村子找人来帮忙。”雷尔下达命令。
“全村的人都在葡萄园工作,一来一返要花费不少时间。假设你那个敌人还在附近逗留,我一离开,你岂不是很危险吗?”他的面无表情让欢儿猜测不出他在沉思什么。但,救人第一!其他?再谈!
“可以吗?我们走啰!”欢儿极有耐心地第三次徵询他的意见。
他迟疑的点下头。
“你靠着我,用没受伤的脚使力,我们慢慢走回村里。”她伸出手递予他。
沉吟须臾,他也递出自己的手,欢儿连忙把身子靠过去架起他。
噢!他比想像中重上一百倍,架起这个大巨人,首次发觉他起码比自己高上一个头。欢儿咬咬牙,使尽全力拖着他往前迈步。
“我们要走了!痛的话要忍耐一下,要勇敢哦!”她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维护胸腔的肋骨在骨折边缘挣扎。
她拿对学生说话的口吻对他,惹来雷尔一记白眼。看着她涨红脸死撑的表情,他啼笑皆非,等陪他一拐一拐跳回村里,她大概会身受严重的内伤!
一路上,她不断鼓励他也替自己打气。
“加油!加油!我们已经走了三步……你看,才一下下我们已经走完十步了……好棒哦!再五十步就可以到了……”就这样,在她的一阵阵加油声中,他们总算进了村里。
闲过几天,欢儿在身上的骨头快腐蚀殆尽前,决定下田帮村人采集葡萄。
一大清早,她就背起竹篮随着希希和泰勒婶婶到田里帮忙。在希希的指导下,她顺利且熟练地采撷下一串串肥硕饱满的成熟葡萄,可是不过半晌工夫,史神父就到园里来唤她。
“你说那个受伤的男人是梵亚格爵爷?”欢儿手上提着一串葡萄,傻傻地呆在原地。不会吧!她居然“有幸”遇见众人心目中的神祗,难怪他浑身散发著王者气息,因为他们是不同等级的人物!
“昨天你把他一路带回来,他都没告诉你?”奇怪了!史神父歪着头想不出道理。
“没有!”耸耸肩、皱皱鼻子,他是爵爷又如何,反正不干她的事,人救回来啦,剩下的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管他恩啊仇的全与她无关,有关的是那个箭射不准的“笨蛋敌人”,惹上那个大冰人,他要倒楣三百辈子了!
“有没有告诉你都不重要了,你赶快回家收拾好衣服,到城堡里跟阿碌管事报到。”“做什么啊?”她不解地问。“有幸”见爵爷一面已经“心满意足”,她没打算太早把自己的运气用光。
“爵爷要你当他的看护。”“看护?”欢儿不禁纳闷,他的脚伤并不严重啊!
“快快快,不要拖拖拉拉。”史神父连声催促欢儿。
“可是……”想起他那冷冷且撼动人心的容貌,这种男人太具威力,欢儿有些退缩。他们不能再见面,初次见面,脱缰的心已然控制不住,再见面情况会变得如何?她不敢妄自预估。
他是至高无上的梵亚格伯爵,她只是个在其下工作的奴隶,这样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就该安分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阻止所有的交集发生。
“爵爷有需要,我们就应该尽全力帮忙。”
“那——要别人去吧!”她仍迟疑着。
“可是爵爷指定要你。”
“可……”欢儿仍在挣扎。
“别再可是了,马上回去整理衣服。”史神父不容拒绝的说道。
“欢儿快去吧!别让爵爷久等。”一提到梵亚格伯爵,全村的人就如同听到神仙降临般,大伙儿全加入劝说行列。
“是啊!你尽心尽力服侍他,帮助爵爷的脚伤快快痊愈,也算帮我们报答他的恩情。”菲林开口说道。他的房子去年被大火烧毁,爵爷一听说此事,二话不说,立刻找来工匠帮他修好房子,还免去他两年税金。
“上星期住在库贝雷的叔叔到我家来,他说我们梵亚格爵爷在巴黎娶了新夫人呢!”卡本特说。
他结婚了?欢儿的脸色顿时黯然下来,不舒服的失落感紧迫地压着她的神经,按捺不住的酸涩滔滔不绝的翻涌上胸口,好酸、也好痛,这就是心痛吗?她不懂。
“真希望能看到新夫人的长相,不知道她配不配得上咱们的爵爷?”胖胖的康太太说。
“你又没看过爵爷长什么样子,就算让你看到新夫人,怎么去比较配不配?”泰勒叔叔打趣的说。
“不用看!我们的爵爷心肠那么好,处处照顾我们、帮助我们,他一定有张如阿波罗神的脸孔,俊美得无与伦比。”康太太拍胸脯保证。
“请上帝赐福给梵亚格爵爷,让他早日生下健康强壮的继承人!”史耀瑞虔诚地在胸前画个十字。
“会的,我相信像他那种好心人,上帝一定会特别关注他的。”
“是啊,上次的巫女事件已经让爵爷伤心又伤神了,但愿这回爵爷能得到真正的幸福。”菲林双掌合握向上帝祈求。
“一定会的!听说这位新娘是德林公爵的小女儿,她不但有高贵的血统,而且长得美丽非凡,也只有这种女性才配得上我们伟大的爵爷。而且听说国王还特别亲自替他们两人证婚。”卡本特得意洋洋地说,全圣米歇尔大概只有他知道这个消息。
欢儿提醒自己——是啊!高贵的血统,高高在上的两个人才能相配。尽管读遍了无数民主、平等的思想,明知道贵族和平民百姓血管里流的血液,都是一样鲜红,没有谁比谁高贵,人人都是一样的生命体,没道理他就会变成阿波罗,非要找个维纳斯来匹配。但阶级尊卑的观念早已深烙在她脑海中,想从根本拔除这层自卑好困难。
“欢儿,你快动身到城堡,记得把我们的祝福传达给爵爷。”史神父再次催促。
对梵亚格伯爵的崇拜,村人是不分彼此一致推崇的。于是,敌不过众人殷殷期盼的热烈眼光,欢儿深吸口气,自我提醒要捍卫好自己的心,不留任何缝隙容他入侵。
随著仆人的步伐,欢儿来到爵爷的寝室门外。轻叩的敲门声,一下一下敲在她心上,有些沉重、有些窘迫。
“进来!”是他的声音,仍然是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
仆人推开房门,让欢儿独自走进去。
踱着步,花掉好久的工夫才在他面前站定。他专注地看着帐册,挂在脸上的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倨傲。许久许久,他都不理会她,害她站得双脚麻痹,想找张椅子坐下又怕犯了众人的谆谆告诫——在爵爷面前记得要恭顺谦卑。
不理睬她?他想摆高姿态吓唬人吗?不怕!他忙他的,她也来找点事情做做,欢儿抬眼参观起他的房间。
房间很大,这里的建筑摆设和家乡的屋子迥然不同。踩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闻着扑鼻的橡木香气,欢儿神闲气定地观察着一件件雕刻精致而华丽的家具。窗户正前方有一张大大的橡木书桌,桌上摆着墨水、鹅毛笔和几张信笺,他刚刚在写信吗?
窗户右边是个石头砌成的壁炉,里面还燃着几点火星。壁炉上方挂了张梵亚格爵爷的军装肖像,画得极为传神,画像里的爵爷比床上那个年轻许多,神情也显得温和平祥,原来他不是一出生就长得像只刺猬,他的针是随时光流逝,一根一根慢慢长上去的。
欢儿吐吐舌头,幻想着一块长满锐刺的冰块会是什么模样?
眼角掠过窗户、柜子、台子、铜柱软床,来到他那张剑眉飞扬的骄傲脸庞——他薄薄的唇抿出一条直线,高高的鼻子刚正地躺在脸部正中央,这样的男人铁定脾气不良兼薄情寡义,她不禁要替他的新婚夫人喊委屈了。
“看够没?”他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少了几分高低起伏。
“爵爷!我来了。”她闷闷地挤出几个字。
他嘴角荡着一丝含霜的笑意。“很好!”
“不好!”她摇摇头,对他的话不表赞成。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整个脸部线条也随之坚硬。他痛恨有人反驳他、非常痛恨,而眼前这个女人已经三番两次推翻他的喜恶,他不懂自己为什么非要把她带到身边受气,而不学学中国皇帝把她放逐到远远的边陲地带。他一定跟变色龙是同父同母的双胞兄弟,哪有人脸色可以变得这么迅速而俐落。欢儿暗地里思忖道。
“说!哪边不好?”通常这种短句的语法是“询问”,但是经过他的语气诠释后,就成了“下达命令”。
“第一,你的伤势不严重,没事包扎得那么夸张,很畸形耶!第二,我不喜欢住到城堡来,你非要强人所难,很变态耶!第三,既然是你有求于我,态度就不可以太骄傲,客人已经站到你面前老半天了,你还在看你的东西不会出声打个招呼,实在不懂礼貌,很没家教耶!”村民要是知道她是用这种方式传达他们的“祝福”,肯定会气得七窍生烟。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是如何把他气得将自己一脚踢出门去。
他猛抽三口气,强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