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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乐也不恼怒,笑咪咪地看着訾槿的睡相,伸手想将訾槿的头揽到自己的肩膀上,但中途却被君赤伸手拦截了下来。
即便西乐脾气再好,终是忍不住发火,但又怕惊动边上睡觉的人,惟有愤恨地瞪着那人。
君赤侧过脸去,无视西乐喷了火的双眸,抬手将已睡熟的訾槿横抱了起来,朝太平轩的方向走去,鱼落紧随其后。
西乐看着君赤与鱼落相继离去的背影,盈盈地笑道:“小哑巴跟本宫走后,将鱼落留给你如何?”
君赤顿了一下,终是未再回头。鱼落呆愣了一下,随即装作无事般地跟上了君赤。
君赤走远后,西乐本一直微笑的容颜瞬间阴沉无比。她扫了一眼君赤转弯的地方,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你不遂了本宫的心愿,本宫就让你这些年所做,全部付诸东流!谁也阻止不了本宫将她带走!”
算算时间,訾吟风也是这几日便要回来了。太平轩书房内,訾槿抱着早已整理好的包袱,对着桌子上的展开的四十余张短筏傻笑。
每张短筏之上,只有一句话。
槿儿:
边陲风光无限,等到凯归以后,定带你领略边陲风景,一切安好,勿念。
槿儿:
鱼落说你对宫中生活不喜,知你委屈禁锢,相信等到凯旋之日,定是你自由之时。
槿儿:
听闻你与太子不和,他骄横跋扈肆无忌惮地欺凌槿儿,甚是忧心。槿儿暂且忍耐,等到回朝之日,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槿儿:
二皇子对你照顾有佳,甚感安慰。知槿儿对课业不甚用心,不愿勉强,愿槿儿能随心所为,不必想它。
槿儿:
听闻你为三皇子的身世难过,得知槿儿地良善,甚为安慰。三皇子虽出身单薄,待到回朝之日,定帮三皇子得到所失,望槿儿不必难过。
槿儿:
知你与三皇子相处愉悦,情同手足,甚感欣慰。昨天拿下失城一座,相信不久之日定能与槿儿相聚。
槿儿:
又是一年,知槿儿还是不喜宫闱生活,忧心如焚。闲暇之时,常常念其槿儿之不愿,心痛不已,却又无能无力,黯然心伤。
槿儿:
听闻槿儿游湖不甚落水,惊魂不已。后又得知槿儿救出三位皇子,甚为担忧。太子对槿儿恩将仇报这笔,已铭记心底。
槿儿:
听闻太子大婚之前日,去太平轩对槿儿欺凌一番,甚是气怒。如此肚量如此跋扈怎配继承大统,归朝之后定不会饶他。
槿儿:
二皇子对槿儿照顾越是周到,颇得我心。听闻他已封王,对訾凤訾风颇有意,不知把訾凤訾风许配于他可好?
槿儿:
听闻三皇子口拙之顽疾大好,改正槿儿多许生活恶习,对槿儿管束破宽,让槿儿怨声不断,希望槿儿能明白三皇子的一片好心。
槿儿:
边陲大捷,近日就将回京,待到回京之日定是槿儿自由之时。到时你我二人游历各地名胜吃遍各地名吃,可好?
“主子!快将东西收起来,三殿下回来了!”鱼落急匆匆地从屋外跑了进来,手忙脚乱地将桌上的小纸条塞进包袱中后,又将包袱锁进柜子里。
訾槿无力地趴在书桌上,翻着白眼:当年怎就救了这么一克星?!开始时的他虽有点结巴,但精致可爱又听话。自从将他的口拙之疾改正后,说起话一套一套的比她当年还流利!如今又对自己的管束愈加地宽了,冤孽啊……冤孽啊……他该不会当初装结巴博取众人的同情吧?
“喜宝说你又带鱼落去前楼观望?”君赤的声音虽然是一贯的温和平稳,但訾槿还是听出了那隐隐的怒气。
訾槿恶狠狠地剐了喜宝一眼:这两年的宫中生涯太过安逸了,喜宝都改行当起奸细了。看样子这正牌的主子必须拿出点主子的样子才行。
“你莫怪喜宝,我知你思父心切,但城楼陡险你与鱼落又不会武功,怎能叫人放心。”君赤放软了口气,坐到訾槿身边哄道。
訾槿无奈地趴在桌子上不愿抬起头来:哎……男大不中留,留就留出愁。你看这开口鱼落闭口鱼落,难怪人说热恋中的人毫无智商。鱼落被我那便宜老爹派来保护我,怎会不会武功?说不定她功夫比你还要高呢!
“知你不会服气我对你的说教,若是下次再去前楼一定等我同你们一起。”君赤摸了摸訾槿的长发笑道。
訾槿无辜地眨眨眼,颇感无奈地点了点头:以前总是爱摸他那软软的长发,如今他比自己要高上许多,再想摸那柔顺的长发,非要跳起来才行。如此以来换成了他蹂躏自己的秀发了,果然,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鱼落藏好东西后为掩饰自己的慌张,忙将一盘点心放到了訾槿面前。
訾槿拿起一块点头一口吃完,满意地点了点头。得意忘形的訾槿忘了君赤还立于一边,笑眯眯地亲了鱼落一下。
君赤粗鲁地扯住訾槿的胳膊,厉声道:“说了多少次,不可轻薄鱼落!”
君赤似是感到自己的不妥,连忙放开了訾槿的胳膊,别扭地将头撇到一边,仿佛受委曲的那人是他。
君赤对鱼落的维护让訾槿倍感委屈:自己本就是女的,与鱼落嬉戏又有何妨?女扮男装有罪啊!有罪啊?……貌似是有点小罪。
訾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猛地一拍脑袋,兴奋地拿起桌上的笔墨写道:放心吧!我出宫之前定将鱼落许配于你。
君赤抬眸看了訾槿一眼,又看了鱼落一眼,一声轻哼,转身便出了太平轩。
真是个别扭的小孩,喜欢就喜欢,还害臊?怎一个‘纯’字了得啊。
鱼落咬着下唇,将头低得死死的,看也未看訾槿一眼,退了下去。
訾槿望着两人离去的表情,茫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呵……呵,小哑巴!”
西乐特有的尖尖的声音,让沉思中的訾槿打了个激灵,立即四处查找说话的根源。
西乐一个漂亮的翻身从梁上一越而下,安逸自得地靠在訾槿的身边,绝色妖娆的脸上露出异常怪异的笑容。
訾槿暗道:辰国、西乐、大长、公主啊……你就不能用正常一点的方式出现吗?
西乐毫不客气地挂在訾槿瘦弱的身上,撅着嘴问道:“小哑巴,他们为何如此?”
訾槿摇了摇头:你问我我问谁?我还想知道呢!
“不如我们同去看看可好?这二人却也奇怪得紧。”西乐一双桃花眼无辜地眨了眨,一脸好奇地撒娇道。
日日的调戏,让訾槿对西乐的妖孽行为,早已免疫。不过每次她露出此番模样,訾槿总是很难拒绝她的请求。
訾槿点了点后又摇了摇头:两人之间的感情事,还是不要乱插手为好。
西乐美目之中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芒,她满脸委曲地拉住訾槿,娇声道:“难道小槿槿都不关心鱼落半分吗?你出宫后鱼落便失了依靠,若三皇子对她用情不深,到时候即便是你也爱莫能助啊。这些年鱼落待你如亲兄弟一般,你真真忍心见别人糟践她的感情吗?”
訾槿沉思了良久,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西乐:会吗?
西乐妖媚地眨了眨眼,娇笑道:“就知小槿槿放不下那绝色的小宫女。今日是琳妃的寿辰,三皇子这会定是去了素染宫,我们一同前去看看如何?”
訾槿心中矛盾万分,沉思了半晌,方才点了点头。
初春的风景,别的宫中早已繁华似锦,但素染宫中依如记忆中一般四处杂草,凄凉萧瑟。
西乐小心地拉住訾槿,未发出半分声响。俯身在一个窗外,两人同时望着窗内的情形。
坐于铜镜前的琳妃,皮肤一如从前那般白皙,眉宇之间少了许多忧愁,唇色朱樱一点,鹅蛋小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眸闪闪发亮,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年近三十的妇人。
君赤精致的眸中一片温顺,他嘴角含着最乖巧的笑容,仔细地帮琳妃梳理着那一头青发。
“好些个日子没见到母妃了,母妃可有想念孩儿?”君赤柔声问道,眸中满满的喜悦。
琳妃也是满眸的喜悦,微微笑道:“母妃还以为你今日不会过来了。”
“母妃的生辰,孩儿怎会忘记?”君赤灵巧地替琳妃挽了个发髻,将一支珠簪嵌上,继续说道:“母妃配上这珠花,好看得紧……母妃要将自己装扮得出众一点才行,过不了多久父皇定会来这素染宫看望母妃。”
“真的?……”琳妃猛地回头,望着自己越发英挺的儿子,惊喜地问道。
君赤含笑地点了点头:“过几日,訾吟风便会凯旋而归,这些年咱们下在訾家的筹码便可收回。訾槿现下对孩儿信任万分,若是能得到訾吟风的支持,孩儿也能同太子与君安争上一争……”
“二殿下是訾吟风未来的女婿,他会真心支持我儿吗?”
“訾槿在訾吟风眼中胜过那两个女儿千百倍,孩儿现下能立足宫中,全靠訾吟风朝中党派的支持……”
訾槿嘴唇微微颤抖着,双眸通红一片,手紧紧地攥住了指甲嵌入血肉中仍不自知。她撇开西乐小心翼翼地朝素染宫外门走去,刚到门口就飞奔离去。
西乐不动声色地目送訾槿的远去,回过脸来,满眸的笑意看了屋内的相拥的母子,嘴角扬起了妖娆异常的笑容。
仿佛被人追杀一般,訾槿低下头毫无目地奔跑着,眸中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清澈的眸子精致的脸庞是何其无辜?为何?
冬日中满是鞭痕发抖的身躯是何等的温软?为何?
“……这世上也惟有你愿真心待我了。”那时颤抖慌乱?为何?
曾以为自己将宫中仅剩的纯良珍藏,却不知纯洁的白莲之下的藕根早已布满淤泥。
付出所有的疼爱与怜惜得到的却是利用和算计?为何?为何?
这一切都是为何?这一切都是为何?!
君赤你,终是,未逃开宫的魔咒。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訾槿感觉离素染宫已经很远很远很远,才敢停了下来坐到路边……
夕阳西下,訾槿呆呆地坐在陌生的花圃之中,看着远处开得璀璨无比的迎春花,透明漆黑的眸中透露出无尽的悲凉和哀伤。
傍晚,温煦的春风变得阴冷阴冷,訾槿抱住自己蜷缩一团瑟瑟地发抖。泪早已干涩,脸被风吹得生疼生疼,但有个地方却比脸还要疼上千万倍。
“你是何人……何人呃?”一个醉熏熏的宫装少女,手提酒壶歪着脑袋打量着訾槿,趾高气昂地喝道:“大胆奴才!为何你看着比我还要难过……难过?”
訾槿缓缓地抬眸,瞟了一眼一身宫装的少女:宫中何时出了如此不羁的女子?
少女傻笑了一下,上前两步捉住了訾槿的手:“同为天涯伤心人,走!陪我喝。”
訾槿惊异地看着被少女抓住不放的手,呆滞地转眸却对上了少女憨态可掬的一笑。訾槿愣愣地在原地良久,她突然转脸对少女笑了一下,毫不顾忌地起身与其离去:同为天涯伤心人,相逢不如不相识。
少女身着宫中嫔妃正装,却只有十六七岁。虽是微有醉态发髻稍有凌乱,但也可看出女子今日确是精心装扮,画黛描眉,鬓间金钗,耳边还有一朵不知名的娇艳的鲜花。
少女本属清秀佳人小家碧玉之类,如此的装扮给人画蛇添足的感觉。但她的笑脸却是美好无比,没有阴谋,没有算计,没有目的,娇憨得让人疼惜。
少女将訾槿带到不远处的比较偏僻的花圃中,地上随处可见散乱的空酒壶,还有几瓶排列整齐未开封的桂花酿。
女子坐在地上,看訾槿依然傻站着,猛地将訾槿拉了下来。訾槿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上。
少女吟吟笑出了声音,她将一壶酒递给了訾槿,附耳悄声说道:“嘘,小声点,若是让人听见了就不好了,这些都是我……我偷拿出来的。”
訾槿看了一眼那娇憨可人的少女,望着手中的酒壶,突然开心得很想大笑:曾经的那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岁月,曾经能与人畅饮淋漓酩酊大醉的日子,真的一去不再复返。何时开始生活已缩头缩尾埋没真心?为何如此了,却依然未能逃脱成为棋子的命运?
訾槿回头对那少女微微笑了一下,抓起酒壶,昂头痛饮起来,直到一壶酒去了一半,方才放下酒壶: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不是吗?
烈酒将訾槿的双眸烧得通红,眼中闪烁水光。
少女歪着头,凑到訾槿的眼前:“好……好酒吧?你放心地喝吧,若你主子……主子怪罪下来万事有我……我担着……”
訾槿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继续地大口喝着酒:为何这酒如此的烈?烧得人眼泪止不住地流?
“你还难过吗?呃……”少女傻傻地望着泪流满面的訾槿,眉头也轻轻地皱了起来。
訾槿不敢与少女对视,索性躺了下来,与残阳对饮。
“我也很……很难过,他从不愿多看我一眼……从不……”少女抱着酒壶痴痴地望着远处,双眸毫无焦距,“我知他娶我是迫不得已,若我能选……我宁愿……宁愿是个没家世却能得到他真心疼爱的女子。我虽不是处处比她强,但她也有不如我地方,为何他的眼中就只有她?”
訾槿又狠狠地喝了一口,对少女宽慰地一笑:若可以衡量,那就不叫爱了。
“若我不是我……若他不是他该有多好?若我们只是一对平凡夫妻多好?他如此高傲又怎会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