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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若不是心仪她,怎会日日想念?若不是心仪她,怎会忐忑不安?若不是心仪她,怎会纵容如此?若不是心仪她,怎会疼痛如此?若不是心仪她,怎会苦苦挣扎?
我想放声大笑,又想嚎啕大哭。枉我自诩聪明绝伦,怎会连个小小的情字都弄不懂,看不透?
宫中一十六载,何等姿色的美人不曾见过?我又怎会想到,自己会心仪一个瘦弱黑小、相貌平平、毫无姿色,一点也不讨人喜欢的死哑巴呢?
明白自己的心意后,我却更加地忧虑了,若她是西乐还好点,可为何她偏偏是訾吟风的女儿?
父皇对訾吟风恨得那样刻骨,那样深沉。又怎会让我迎娶他倾一国之力去恨的那个人的女儿?
突然间,我很害怕,很害怕父皇得知了我心意之后,绝不会让这个能乱我心神的仇人之女苟活于世。
我拼命压抑着不让自己去看她、去想她,不去接触她的一举一动一点一滴。
大婚前日,我焦躁不安,着了魔一般地走到太平轩,进门便见她满眸温情地轻拍着君赤。那眸中有怜惜、有自责、还有心疼,那是我在她身上从未见过的,也从未得到过的感情。
我已是怒极,为了顾及她的安危怕别人看出,惟有装作无事地踱步到她们身边,问道:明日既是本宫大婚之日,你们可知晓?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反应与举动。
她用余光瞟了我一眼,那里面有轻视与不屑,却未找到半点感情的踪迹。
我转身不敢看她,掩饰着心中的疼痛。
是啊,她对我若真有感情,也只是恨吧。她以质子的身份留在宫中,已是处处自危。我不但处处为难于她,还一次次下手打了她,她又怎会对我心生好感呢?
眼光被桌上的字迹吸引,拿起来看一眼:心如刀割。
原来她对指婚是如此地幸灾乐祸,但是却如此真心地对待君赤。原来她早有离宫浪迹天涯的打算,但是想带走的人却只有君赤。原来我倾尽所有的感情与保护,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原来对她来说……我……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
怒到极点,内心反而渐渐地平静,一声声的质问与指责,道出我心中多日的积怨,但当看着她把君赤护在身下之时。
我的理智,瞬间崩溃……
我怎堪容忍,她将别人护在身后恶狠狠与我仇视?怎堪忍受,她用鄙夷的目光扫射对她保护有嘉的我?怎堪……忍受,她眼底那最深切的毫无掩饰的恨意?
我的心被人揉碎一地,一片片地凋零着……为何……为何要如此对我?
当看到那一巴掌,落在她脸上的时候,碎了一地的心居然还很痛很痛……
当看到她为了护住君赤,在太监手下狠命地挣扎的时候,心仿佛被人狠狠地践踏了一次又一次……
我拼命遮掩着一直抖个不停的手,看着她给的大婚贺礼。站在原地,颤抖不停的手终于再掩盖不住情绪,很想大笑,也很想大哭,一阵阵的眩晕。
她在对我说,总有一日,她会像自由的鸟儿一样飞出这九重宫阙吗?她在暗喻我,江山与美人不能兼得吗?
狼狈地逃出太平轩,跌跌撞撞地四处不知目的地走着,胸口是一片冰冷。
一年,未敢踏进太平轩半步,拼命地压抑着自己,如蚁蛀心的思念迫使我躲在暗处悄悄地看着她。
看着她如朝阳一般与君赤嬉戏,看着她如孩童般对西乐言听计从。看她清澈如水的眼眸偶尔闪过一丝的调皮,看她悠闲自得的生活和唇边挂着的浅笑。看她欺负过君赤暗暗得意的鬼祟,看着她在西乐手中吃鳖后浅浅的委曲。
我因她喜而喜,因她愁而愁,可是她的世界却没有我的痕迹……
为了庆贺君安在外建府,我早早地让人裁了一件,我与她第一次见面时所穿的袍子,在铜镜中将全身的装扮看了又看,直到满意为止。
临走时,特地带上宫中最美的美人,给了美人天大的恩宠,与我同辕。
下了车,亲自将美人抱下车去,无视着府外众人的目瞪口呆,我的目光穿梭在人群之中,未放过任何角落,却没看到寻找的身影,浓浓的失望笼罩心头。
冷眼看着众人前来见礼,心中的烦躁骤起,恨不得立即离开这个没有她的地方。
君赤四处找寻的焦急的神情,让我起了疑惑之心。小五回道,君赤正在找不知去了哪里的她。
微微一笑,起身朝最偏僻的园子走去,夕阳西下,仿佛给这片大地镀上了一层金光,我朝思暮想的人,安逸地睡在湖边,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我轻步走了过去躺在了她的身边,心中的不安焦躁顿时消失了。侧着脸痴痴地望着她的睡颜,我嘴角不禁上扬……真好……能看到她真好……
当我沉醉在这夕阳之中,忘却烦忧、忘却自我、忘却一切之时,美好的景象却被一个熟悉而又尖锐的声音打断。
看着她被扰了清梦微微皱起的眉头,我顿时怒火中烧。平日里宫中的事我不愿多问,如今却跑到她眼前来让我难堪!
不过让我更想知道,她得知我对那美人恩宠有嘉时的反应。
但让我失望了,她眼底满满的看好戏的好奇和偷窥他人隐私的兴奋。她聚精会神地聆听着,连我一直都在一旁都忽略了。
我闷闷地躺在原地陪她一起聆听着,依然是宫中不变的戏码——争宠。
她的脸色一点点地变了,光彩夺目的神采不复见,眼底的好奇与兴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惊与恐惧。
我不想让她看到如此丑恶的一幕,更不愿看到她清澈如水眼眸,染上世俗的尘土。
尖锐刺耳的声音却还是围绕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说个不停。
呵呵,多可笑啊……多可笑啊……众人眼中的我,不是活生生的人,只是名分,只是地位,只是荣耀。
她转过脸,看到了一直躺在原地的我。她眼底的恐惧慢慢地放大,惊恐万分地看着我。
她的眸里的含义让我异常地无助和悲伤,一阵阵的冷气从心底最深处冒出,让四肢僵硬手脚冰冷。
我缓缓地靠在了她的肩头,来舒缓心底快要窒息的疼痛,眼眶微微地热着。
她身子异常的僵硬也异常的温暖,还夹杂着淡淡的青草香气。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子软了下来,轻轻地抚着我的背。我的心被她抚得疼了起来,心底的委曲慢慢地加深了,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在心底丛生着,有满足也有酸楚。
不够……不够……我要的远不止这些,我使劲地贴近她,却很害怕……很害怕下一刻她便消失不见了,我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寻找着安全,发泄着委曲。
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人惟有她一人,不把我当名分、当地位、当荣耀。她只当我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喜有怒的人。
可是……可是我还是很怕,很怕,很怕有一天,她也会当我是太子殿下。我恐慌地摇着她,需要她的保证和妥协,却看到她清澈如水的眼底涌出的阵阵怜惜。
我的心好似瞬间被人剖开了一般,羞愤。脸好似瞬间让人甩了一巴掌,疼痛。
我是最尊贵的太子殿下,我允许她打我、允许她恼我、允许她恨我,但我!绝不允许她可怜我,绝不允许她可怜我!
我再次狼狈地逃开,头也不敢回地逃开。
我坐到首座上,却未看到她回来的身影,心中暗暗地焦急起来。她是不是找不到回来的路了?还是又遇见了什么不该遇见的东西?
当我看到她鬼祟的躲在角落,缩头缩脑地找位子的时候,时不时朝着我的方向偷看,顿时,我的心情豁然开朗,淡淡的喜悦溢上心头。
君赤细致地帮她整理凌乱的衣袍与发髻,温情如水。那画面却如一根毒刺,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偷偷地打量着我,我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她如偷儿一般地慌忙躲开,那不安的模样如受到惊吓的兔子,惶恐而胆怯,让人心生怜惜。
过了一会,她的目光越过我,开始打量起我的美人。我故意地同美人亲昵,却不敢回头与她对视,余光不自觉地瞟过去,却见她如饮水般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杯中美酒。
她是……在意了吗?
不知君赤同她说了什么,她烦躁地打开了君赤欲夺去酒杯的手,独断独行地喝着,忧愁渐渐地浮现于她的眼眸。
我怕她为此不愉,再不敢再与那美人亲昵,却见君赤上台抚琴。
大厅之上,满朝的文武,跟着君赤的琴声,如痴如醉。她痴迷地望着君赤,呆呆地笑着。
君赤转脸与她对望,眸中有亲昵,有纵容,还有一丝羞涩。
我对这琴声厌烦不已,又恐慌不已,她与君赤的世界是我所渴望的却又遥不可及的。
那时,我开始妒忌着君赤,妒忌这个从出生一直都未受到重视的皇子。
一曲终时,她对君赤露出朝阳般的笑容,摇摇晃晃地朝君赤走。为了不让自己失态,我紧紧地攥紧拳头,低下头去。
一时间,喧闹的大厅瞬时诡异地静寂,我猛抬起头来,入眼的便是她娇憨地亲吻着君赤,一个画面……只一个画面便将我努力的伪装全部打碎,压抑的愤怒全部涌上了心头,恨不得毁了这所有的一切。
我粗暴地将她拖拽上车,本想狠狠地揍她一顿。她似是感染到我怒气,醉眼蒙眬地憨笑着对我撒娇,乖顺地扎进了我的怀中蹭着我的胸口。
顷刻间,那毁天灭地的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满腔的爱意与纵容。
我轻轻地亲吻着她的额头,她的眉,她的眼,和她甘甜的唇。她似是感到了不适,在我胸口蹭了又蹭。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当时的感觉,幸福——两个字眼毫无预警地跳进了我脑海。
我紧紧地抱住她,欲望火般地胀痛着,却不敢亵渎了她。看着她安逸的睡颜,我静静地许下一生的誓言,暗暗祈祷这条回宫的路能长点,再长一点,马车慢一点,再慢一点。
可多长的路也有尽头,多慢的马车依然行走,将她放到太平轩,我转身离开,不敢多看一眼,不敢多呆一秒,生怕多看一眼,多呆一秒,便再不愿松开手曾抓住的她的手。
回到寝宫我粗暴地要了那美人一次又一次,直到我疲惫到想起不她的容颜,才翻身离去。
父皇有意让我亲政,以后的日子里我开始忙碌起来。
无论多忙,我总会守在她从上书房回太平轩的路上,远远地看上她一眼。她若嘴角含笑眉飞色舞,这一日我都会喜悦异常神采飞扬,她若无精打采,这一日我都会心神不宁胡思乱想。
我羡慕地望着与她日日相伴的西乐,恼恨地看着与她亲密无间的君赤。
不知不觉,我已痴狂……
冬去春来,一年时日匆匆而过,边界大捷普天同庆。
訾吟风已在归来的途中的消息,让我日夜不得安寝,生怕第二日訾吟风已回到皇城,将她带出宫中。
父皇似是看出我的担忧,却误会以为我舍不得西乐,安慰道:皇儿若如此喜欢,朕倾一国之力也会将西乐长公主留住。
我无奈地苦笑,若她是西乐我便不需容忍,若她是西乐我便不必只能偷偷地看着她的远去。
父皇啊,她是訾吟风嫡亲亲的唯一的女儿,是你心中的欲去而后快的毒瘤,你又怎会容她?又怎能容她?在你心中恨訾吟风远比我的重量来得更重要。
那日我站在往日的路上却未看到她熟悉的身影,惶然若失地过了一日。回到朝阳宫我已烦闷到了极限,却不敢贸然地派出探子打探,生怕父皇得知此事。
未进朝阳宫,小五脱口而出的大喜,如一声巨雷砸进了我的心底,让我惊怒交加愤恨不已:怎会如此,每次宠幸那美人后都会赐药给她,她又怎会怀有身孕?
我暗暗地盘算着在父皇未得知之前,将这个孩子提前处置了,又听到侧妃居然醉倒在花圃之中,更是怒上加怒,成可体统!一个妃子居然如乡野村妇一般喝得酩酊大醉!
可下半句话,让我满腹的怒火化成了慌乱。无视小五的暗示,我转身加快脚步朝西芫花圃走去,猜想着她今日为何没去上书房,猜想着她为何会在西芫花圃,猜想着她为何喝得酩酊大醉……这一切可是为了我?
一进花圃门口,我便看到那侧妃倚在她的身上。两人均是出神地望着天上的明月,只是那双红肿的眼睛却让我心隐隐作痛着。
她见那侧妃走了以后,傻笑了两声摆了摆手,提起手中的酒壶蹒跚着也想离开,却撞在了我身上。
她抬眸与我对视,清澈的眸子顷刻间被悲痛添满。我不敢惊了她,惟有虚扶着她。她上前一步抚摸着我的脸,眼中的伤痛逐渐地加深,泪水如珍珠一般滑落,狠狠地砸进我的心里,如此地痛彻心扉。
我轻轻地拥着她,不知所措地给她擦拭着泪水,一时竟然语无伦次。
她仿佛听到了我的保证,抬起眼眸对我浅浅地一笑,在我怀中沉沉睡去。我抱住她坐在花圃中,她的手一直紧紧抓住我的衣襟,眉头轻皱,睡得极度不安稳。我轻拍着她,她却抱住我蜷缩一团。我的心痛了又痛,轻轻地吻着她的眼眉。
想起了她与那侧妃在一起的神情,我的心逐渐地冷了下来。你们如何胡闹我都可以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