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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槿如画-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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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姑,水已经烧好了。”殿外,一宫女说道。
晓仆低着头,敛下眼眸说道:“水已烧好,公子先沐浴吧。”
待到一切都收拾妥当,訾槿穿着里衣,拿着崭新的男装,哀怨地看向晓仆:“可不可以换成女装,我至今为止,才穿过一次女装,你们……”
“公子自重,王爷说公子是公子,奴婢不敢擅做主张。”晓仆不曾抬头,执起手中的干布巾,公式化地擦拭着訾槿的湿发。
“可是我明明是女的,为何要穿男装。”訾槿不服气地回道。
“公子错了。在这里,王爷说公子是公子,公子自是公子,公子又怎会是女的呢?”
晓仆公子来公子去,将訾槿绕得头疼,不就是穿个男装吗?穿了好几年了也不差这几天。
“公子晚膳想吃点什么?”晓仆低着头,收起手中的布巾,恭敬地问道。
訾槿突然很厌烦,若是鱼落的话,便绝不会如此对待自己:“不吃了,我想睡觉。”
“那公子早些休息吧。”晓仆垂着脸,礼仪十足地退了下去。
訾槿无力地扑倒床上,看着上方的床帐:记得当年喜宝和鱼落初来时,也是这般恭敬,最后终是抵不过自己的死皮赖脸软泡硬磨,再也不曾行过礼。三个人同吃、同闹、如同一家人般快乐自在,鱼落总是嫌自己吃得太少,喜宝总是怕自己在外吃亏……若是鱼落在此,定不会依着自己空着肚子睡觉……当初自己绝情弃他们而去,不知现在……他们如何了……
月上枝头,诺大的宫殿中,传来訾槿均匀的呼吸声……
前尘往昔一场梦(九)
訾槿笑站在亭台楼阁之间,对于这离奇的梦境,已是习以为常。
不远处,女帝身着明黄正装,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紧紧拉住帝后,欢快地朝东门奔跑着。
帝后此时也难得的一身明黄色的正装,虽也是金碧辉煌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却多了几分淡雅无争。
不知为何,訾槿如何也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她却万分地肯定,此时的帝后定是满面的无奈和宠溺之色。訾槿几乎是想也未想,快步跟上了他二人。
“哥哥……快将眼睛闭上!”延载女帝将帝后拉到一个转角处,气喘吁吁地停住脚步。
帝后伸手抚着延载女帝的背:“槿儿休闹了,今日是祭祖的大日子,莫要误了时辰。”温润的声音仿佛夏日的凉风,宜人心脾。
“哥哥……”延载女帝不依不饶地摇晃着帝后的手臂,拉长了声音。
帝后无奈地轻摇了摇头,依言闭上了双眸。
訾槿虽是看不到帝后的五官,心中却确切地知道,帝后此时的表情定是几分无奈、几分宠溺、几分甜蜜。
延载女帝见帝后真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容,拉住起帝后的手,一步步小心地走过转角。
“哥哥,好了。”延载女帝清脆的声音中透着期待与自豪。
帝后抬眸看向女帝,柔声哄道:“怎还是如此地顽皮?玩也玩够,闹也闹了,随我回去吧。”
“哥哥,你怎么不看啊?”延载女帝恨恨地跺了跺脚,指着远处。
帝后顺着延载女帝的手朝远处看去,怔愣原处。
远处蜿蜒曲折交错呼应的巨型长廊,将一个巨大的人工湖围住。那湖依着远处的青山,晶莹得像落入凡间的宝镜。湖边围着长长的堤岸,湖沿有石舫,湖上有好几座式样不同的花亭。一阵风抚过水面,湖岸柳树成行,新发芽的柳枝,随风流转。一座黑白相间的巨大宫殿,座落湖前。那宫殿秀丽而不失大气,少了宫中的楼阁的脂粉气。
“槿儿当然知道今日是祭祖的大日子,但槿儿更是知道,今日是哥哥二十岁的寿辰……哥哥喜欢吗?”延载女帝眼带骄傲地站在帝后的身边,那模样像个邀宠的小动物,“那是长乐廊,与之相对的是未央湖。哥哥看见那处宫殿没?那是槿儿为哥哥所建的未央宫,长乐未央……望哥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哥哥喜欢吗?哥哥!哥哥……”延载女帝手舞足蹈地说完后,发现帝后仍站在原处,不知神游何处,顿时不满地拽起帝后的衣袖,撅起嘴来。
帝后大梦初醒一般,猛然回首看向女帝。他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人儿,眸中闪过太多情绪,嘴唇微微颤抖:“槿儿……为此小小的生辰,何须如此地煞费苦心、劳民伤财?”
延载女帝并未看到预期的欣喜,反而遭受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责备,不服地争辩道:“大婚那日槿儿便看出,哥哥不喜凤仪中宫的脂粉气。这园子从那时建了两年,本指望着哥哥喜欢,谁知哥哥竟责怪起槿儿。哥哥是槿儿的后,槿儿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送与哥哥,又有何错?”
“槿儿,身为君王怎能因儿女私情,不顾天下苍生?如此地劳民伤财实为不妥当,帝王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成为史书上的一笔,槿儿若为了我……”
“槿儿不管什么史书不史书!哥哥既然不喜欢,明日朕便让人拆了这里!”延载女帝忿忿地甩开帝后的手,眼红微红满眸的委曲,朝来路跑去。
帝后大惊,急忙追去,想也未想,一把将女帝拥入怀中:“槿儿莫恼……是哥哥的话重了。槿儿无错……是哥哥错了。”帝后温润的声音,满满的自责和不舍。
延载女帝回拥着帝后,依在他的怀中破涕而笑:“槿儿是九五之尊,这世上一切的一切全是槿儿的。槿儿喜欢哥哥,自是要给哥哥最好的,那怕不要这锦绣大地,万里江山,也希望哥哥每日都能快快乐乐的。哥哥不要责备槿儿,槿儿会难过的。”
帝后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紧闭双眸:“槿儿莫胡说,既然身为九五之尊,自有该承担的责任与未来,不能如此肆意妄言。你对哥哥的好,哥哥明白。”
延载女帝泪洗过的眸子,异样的明亮,她紧紧地抱住帝后的腰:“槿儿最喜欢哥哥了。”
帝后紧闭双眸,颤动地更加厉害,他双手收紧,似是想把怀中的人,揉入骨血一般:槿儿……槿儿……我多怕……多怕……多怕,如此年纪的你……分不清爱与迷恋……
訾槿分明看到女帝眸中闪过的狠厉与屈辱,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人,訾槿却清楚探知了女帝的心意。
未央宫……未央宫……一个年幼的帝王儿戏般的承诺。
当初汉武帝六岁,为陈阿娇许下金屋藏娇的誓言。因此,未来的陈皇后入住未央宫将“金屋藏娇”的誓言看成了汉武帝对她一生忠诚的佐证。这恰恰成就她此生最大的错误。陈皇后的骄纵让她彻底忘记对她承诺的人是天子,还是个年仅六岁的天子。陈皇后太过天真,汉武帝为何顺从她,还不是因为汉武帝的皇帝宝座尚未坐稳,他须借助陈皇后母亲的力量来巩固自己的天子的地位。在帝王的心中,权利永远胜过一切。所以陈皇后被废,驱离未央宫,实属预料之中。
陈皇后被废后,立卫子夫为后,为示荣宠依旧赐住未央宫。由一个低贱的歌女一路走到皇后,卫子夫一生经历可谓是不朽的传奇。然而她比陈皇后好到那里?做汉武帝的皇后三十四年,却是在孤寂中度过了二十年,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众人都说她能一步登上凤辇是她的肚子争气,但又有几人知晓,她的荣宠实乃建立在卫青、霍去病的功绩之上的。帝王身边绝不会缺少为他生儿子的女人,但绝对缺少真正为他平天下的能臣。卫子夫的悲哀在于她过于长寿了,她活得太久了,以至于容颜凋谢枯萎,青春不复。当卫氏一族的那些地位显赫的男人离世而去,此时仍在她身边惟有一个懦弱的太子之时,早已如此的年龄又如此的无依无靠又怎会争过钩弋夫人之流呢?
未央宫内曾经最住过两位最高贵的女人,陈皇后被废之后,为爱而疯,死后依庶民之礼而葬。但那卫子夫以皇后之尊,在后宫之中孤寂二十年,却是落得挫骨扬灰,销灭为泥的下场。
帝王之宠,成了了天大的笑话。
帝后啊帝后,用未央宫将你埋葬……你甘愿了吗?
訾槿无声地叹息一声,心痛得厉害,幽然转身,却看到一个孤独瘦弱的身影,缩在墙根的角落,琥珀色的眸中载满了泪水……
众里寻他千百渡(二)
幽幽转醒,天已大亮。
訾槿黯然地叹息一声,梦醒本该了无痕,可那熟悉莫名的身影却一直萦绕心头挥之不去,让心莫名地酸楚着。
“怎么?舍得醒了?还以为醒不来了呢。”西乐不高不低的声音中,夹着淡淡的讽刺。
“西乐……你怎么来了?”訾槿坐起身来,微抚着有点疼的头看向坐在床边的西乐,问道。
“本王若再不来,小哑巴便要睡死过去了。”西乐从床旁的座椅上起身,站到一边俯视着訾槿。
“我睡了很久吗?”訾槿侧脸细细地打量眼前的西乐,妖娆的眼睛微微上挑,润泽的薄唇轻抿,下巴尖削而线条极其优美,脖颈修长而细腻,若真是男子的话,也是美到了极致,堪比独孤郗徽。
“不多,才三日而已。”西乐眉尖轻挑踱步到离床很远的地方,悠然地坐下,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王爷,药已煎好,是否让公子服下?”晓仆手端药碗,站在门外说道,只是那声音与訾槿说话时有所不同,具体那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嗯。”西乐随意地玩弄着桌上的古玩,不甚在意地哼了一声。
晓仆一点点地走近,訾槿紧盯着碗中漆黑的药汁,吞了吞口水:“那个……西乐其实我那什么……就是多睡了一会,不至于喝药那么严重吧?”
“御医说你阴虚体弱,要调理些时日,这药一定要喝。”西乐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瞅着訾槿淡淡地说道,语气中有不容忤逆的强硬。
“公子喝药了。”晓仆恭敬地站在訾槿身边,一脸冰冷地说道。
訾槿看了一眼西乐凌厉的眸光和一脸冰冷的晓仆,无力再争,不就是喝药吗?鱼落的药可比这苦多了,还不一喝好几年。訾槿手一挥,一把端起药碗,一口气灌下,苦得呲牙咧嘴。
“小哑巴若以后还是这般的听话,本王重重有赏。”西乐似是很满意訾槿的表现,声音也柔了几分。
“西乐我……”
“奴婢有事禀告王爷。”晓仆恭顺地走到西乐面前,福了福身打断了訾槿的话。
“嗯,说吧。”不知为何,西乐桃花眸瞬间柔和了不少,语气中少了许多往日的戾气。
“还请王爷纠正公子的称呼,此时未央宫内不比外面,若任公子一意孤行,恐为王爷招来祸端。”晓仆声音出奇地柔和。
訾槿目瞪口呆地盯着晓仆背影:这是干什么?当着我的面告我的状?
西乐微抬眼眸脸上难得的认真,不甚在意地瞟了訾槿一眼,淡淡说道:“知道了,下去罢。”
訾槿垂着头,玩弄着身上的被角,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到底在执着什么?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只不过是从一个沉闷牢笼去了另一更沉闷的牢笼罢了。到底在找什么?到底要寻什么?明明什么都不清楚不明白,为何一定要来这里?
“听到她说的话了吗?”
“那我该叫你什么?”
“御赐——安乐亲王。本名——司寇郇乐。本王特别恩准,你可以随意叫。”安乐王玩弄着手中的茶盏对着訾槿浅浅地一笑,那倾城绝世的浅笑让周围的景物的颜色全都变淡,勾人心魂。
訾槿木木地应了一声,脑海之中划过四个字眼:一笑倾城。
“小哑巴且好好休息,本王还有些公事要忙。”安乐王看到訾槿的呆愣,嘴角又勾起一丝妖娆的笑容,说完便已起身。
“西……那个……你”訾槿紧张地绞着被角,张嘴唤道。
“嗯?”
“那个……你什么时候回来?”訾槿局促地问道,“这里我只认识你……你知道我……”
“小哑巴还不知道吗?本王虽也在宫中居住但却离此宫甚远。小哑巴该知道,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安乐王美眸一挑,笑意直达眼底。
“噢……”訾槿筹措了一会,见安乐王依然站在原地,大着胆子说道,“我可不可以换个宫殿住,这个宫殿怪怪的。”
“怪吗?”安乐王状似苦恼地垂眸沉思了一会,“对你来说……怪,就对了。”话毕后,突然大笑出声,转身离去。
待西乐走后,訾槿乖顺地任人侍候着梳洗用膳。一切下来,谁也没多说一句话。
晓仆除去公式化的问候,也不愿与訾槿多说,就连昨日那个活泼的晓双,今日也是默默不语。
侍候着用完晚膳,晓仆与晓双便退下了。似是不愿与訾槿多牵扯,二人再未走进訾槿的房间。訾槿心知,她已经彻底被人孤立了。她不以为然,反倒落个清闲。
窗外的残阳半落似是掉进未央湖中一般,让这宫殿说不出的凄凉。訾槿深呼一口气朝殿外溜达去,倒没人阻拦。一路走来,诺大的宫殿却人迹罕见,冷清得厉害。
訾槿叹了口气躺在未央湖边的草丛中,远处的残阳已经渐渐落下。
四年的深宫生活都不曾体会到的寂寥和孤独,瞬间蜂拥而至,让她倍感凄凉。那时自己总是觉得不自由,仿佛笼中的鸟儿,水中的鱼儿,失去了原来的天地,可那时虽然没了自由,至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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