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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槿如画-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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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房门,抬眸便看到了湛蓝湛蓝的天空,天气却阴冷阴冷的。远远忘去,雪山层层叠叠的,连成一条斑斓的线条,一片片白雪压枝桠,层层白雪中露出斑驳的红色,房四周成片的梅树争相怒放,美若丹青。
訾槿拉紧了身上的披风,疑惑地看着远处的白雪与满园的梅花。此时乃夏中,梅花怎会绽放得如此的早?又哪来的冰雪?这天气也冷得奇怪。
“此处山谷旁有一座冰川,冰雪四季不融。山川挡住了谷中的日出,所以此谷名曰‘不日谷’。谷中的梅花四季常开,没有阳光花却开得更好了。”老妪声音沙哑,边走边说,似是在自言自语。
訾槿疑惑盯着老妪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熟悉的感觉。
两人默默地走了一会,老人将訾槿带进了一个清雅的小屋外,老妪轻轻地推开了门。
訾槿攥住拳头,深吸了一口冷气,方才走了进去。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桌一椅一床。
訾槿摒住呼吸,一步一步地走向床边。她缓慢地伸出止不住颤抖的手,轻轻地触摸一下床上那毫无血色的人。还好,还有体温,只是这呼吸却微弱得厉害。
“他怎会伤得这般严重?”訾槿蹙眉坐在床边上,伸手抚摸着那人的脸。
“你二人同时坠崖,他牢牢地将你护在怀中,你自是无碍……可他的筋骨……已断了不少,身上又有阴毒……恐……”
“恐什么!只是断了几根筋骨,还能医不好?!”訾槿神色一冷,眼底寒气逼人。
老妪在訾槿的凌人气势之下,心中泛寒,膝盖隐隐发抖:“若真是只断了几根筋骨,自是不难,但高处跌落,伤了脏器引发了那阴毒……故而……他能挺到此时……已属强弩之末。”
“阴毒?……我二人同时从高处跌落,为何我却无恙,他却……”訾槿蹙眉深思,朦胧之中似乎闻到了一股异香,莫非是那异香?
“此毒在他体内并非一朝一夕,依谷内医者判断,这毒已在他体内近二十载……就算他没有从高处跌落,恐怕也已命不久也,这次跌落也只是提前引发了他体内的毒……”
訾槿的脸一点点地沉了下来,心口涨闷无比。她伸手攥住訾吟风的手,訾吟风疼叫了一声,而后小声地呻吟着。
訾槿惊吓之余连忙松了手,却明显感到那手软绵无力,似是已碎了筋骨:“怎会怎样?!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老妪微微垂眸,不再言语。
訾槿猛然起身,一瞬不转地死盯着老妪,眼中满是防备:“你是谁?
老妪抬首:“既然你已想起以前……为何独独想不起我来……”
訾槿眼中闪过疑惑,而后深思了片刻,不再说话,转身坐回了床边,小心仔细地按住了訾吟风的脉搏,脸色越发地凝重起来。
老妪悄然地退到了门外,不一会的功夫,有人送来一碗热粥。
訾槿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甜粥,心中泛起了莫名的悲伤与苦涩:他身上的毒是一种极其慢性无解的毒药,这毒如今已深入骨髓肺腑……看着这时日,怕是少说也中了十五年以上。想来以前该是用强横的内力和灵药压制住,所以让人看不出来,可这身子确实已是强弩之末了……
一滴热泪从眼角滑落,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怎么才能救他?以前虽然怨他怪他,可是从未想过让他死……该怎么办嘛?訾槿趴在床边,轻声抽泣着,心中压不住的浓重悲伤,脑中出现一幕幕的曾经。
訾家小风,这太平轩可是朕……呃……是我亲手设计的,里面的每处细节可都是我的一番心血,你可喜欢?
少年微微扬眉,眸中压抑不住的欣喜:还好。
訾家小风,这“青背龙鱼”一共才进贡了两条,我偷偷地让御膳房给你煮了。为怕哥哥家的小魔头知道,我可在御膳房外等了近两个时辰呢,你可都要吃完。好吃吗?
少年歪着头眯着眼满足地笑着:可以。
訾家小风,看这兵书,可是兵部那老家伙的压箱宝贝,被我强了来。看看,有用不?
少年细细地翻看着兵书,良久后,才发现身旁还站着一个等待答案的人,皱着眉说道:一般。
大片大片的花榈木一夜之间全部病死,少年愣愣地站在太平轩门外,脸上无喜无怒。
訾家小风……
少年猛然转过脸来,仇恨地盯着自己,眸底满是复杂:你以为什么也能强求吗?!你以为什么都能强求吗?!你看到没有?它们死了!它们死了!全部都死了!为何你一定要强求?!你为何要强求!
“怎么……哭了?咳……咳……”訾吟风睁开双眸,看着哭得异样伤心的訾槿,皱眉说道。
訾槿猛然抬起泪眼,愣愣地看着訾吟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眼泪止不住地流着。
訾吟风忍住剧痛,抬起里侧的手,细细地擦拭着訾槿的泪水:“是爹爹……对不住你才是。”
訾槿心中酸涩交加:“你不要骗我,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记得了,我记得了,……可是……你别死……你别死……我会对你好……我会对你好……只要你不死,以后我慢慢补偿你。”
訾吟风怔愣了一下,微微一笑:“怎么对爹爹……好?好好孝顺爹爹吗?给爹爹养老送终吗?爹爹也想……爹爹也想给槿儿找户好人家的孩子,爹爹也想看着槿儿过上开心的日子。爹爹不是个好爹爹,让槿儿跟着爹爹受了那么多苦,遭受了那么多屈辱。如果爹爹就这么去了,你莫怪爹爹,爹爹已经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訾槿泪眼模糊:“你既然想做爹爹,你做便是,你别死……只要你别死……你说什么我都依你,你说什么我都依你……真的依你……我以后再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你不说要带我去看边陲吗?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胭脂谷吗?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绥棱镇吗?你不是说要带我吃遍江南的点心吗?你快点好……快点好……我等着你……我一直等着你。”
訾吟风苍白的嘴唇微微颤动着:“爹爹饿了……”
訾槿用衣袖随便擦了擦脸,小心万分地将訾吟风扶坐起来,慌忙起身端起那碗还温热的粥,不紧不慢地一勺一勺地喂着。
訾吟风的眼角露出淡淡的笑意,身上也似不那么痛了。只是一小碗粥,才下了半碗,訾吟风已感到胸口翻腾得厉害,他笑着摇头:“饱了,槿儿也吃点吧。”
半碗粥下去,訾吟风的精神恢复了不少,脸色不似方才那么苍白了。訾槿不停地安慰自己,也许自己号错脉了,当初自己病得那般严重,自己也不是号不出什么吗。
訾吟风侧脸看着给自己整理衣衫的訾槿,微然一笑:“槿儿,咱们出去看看,这个时候木槿花该开了……”
訾槿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不日谷’常年积雪不化,没有木槿花……”
訾吟风眸中微露失望之色,喃喃低语:“是吗?”
訾槿看了看窗外,随即说道:“虽然这里没有木槿花,可是梅花开得很好啊,要不要去看看?”
訾吟风侧过脸,笑道:“也好。”
訾槿起身走到门外,只见刚才出门的老妪一直站在门外。
老妪对訾槿微微一笑:“我已经让他们去办了。”
不大会,四个人搬来了一个小床榻,上面铺垫着厚厚棉被和动物毛皮。众人将訾吟风搬在床榻上,訾槿将最厚重的披风裹在他的身上,盖上两层棉被,依然不是很放心。
亭外的那片铮铮红梅开的异常绚烂,细碎的阳光融去了梅花儿上的碎雪,盈盈的水珠将那朵朵梅花点缀的妖娆动人。
那梅花仿如二八年华的女子的笑颜,虽清冷淡雅,却是一片生机勃勃。
亭内,围绕着小床榻放置了四个烧得很旺的火盆。
訾槿嘴角含笑,坐在床榻,让訾吟风靠在自己的怀中,指着远处的梅林:“看那边,在月国可看不到这么多的冬梅。”
訾吟风侧脸看了訾槿一眼:“你……喜欢这吗?”
訾槿的心仿佛被人放在蒸笼里闷热闷热的喘不过气来:“喜欢啊……只要爹爹好好的,咱们一直住在这,可好?……若爹爹想念姐姐……和将军夫人,我便想办法将她们接过来……好吗?”
訾吟风目视远处,良久后,那只还能动的手,攥住了訾槿的手:“槿儿,爹爹给你说个故事听,可好?”
訾槿嘴角含笑,隐去眼中的水光:“爹爹的故事,槿儿自是想听得紧。”
訾吟风无力地靠在訾槿身上,脸上露出一丝恍惚:“耀辰开朝之时,訾氏一族乃开国功勋的三大世家中权势最大的一家。可惜当时訾家家主在无嗣之下,英年早逝,家中旁支为争夺訾氏家主之位相互陷害。当时的开国君王,见耀辰已渐渐稳定,便借此千载难逢的机会集中皇权。已无家主,人心涣散的第一大世家訾家自是首当其冲的被君上收了军权和政权。在朝廷的有意打压和家族内乱之下,訾氏从此一蹶不振。”
訾吟风微喘了下,继续说道:“自那以后,訾氏世代族人无论是文人武将,均无人再升至五品以上。我爹爹乃是世间不可一见的奇才,文治武功样样精通,虽只是个六品的小小武官,却心怀鸿鹄之志,一心只想为国效力。延载十年江南水利失治,君氏族长我的姨丈在女帝的迁怒之下,被收回了兵权……”
“咳……咳咳……咳咳咳……”訾吟风无力地靠在訾槿的身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爹爹累了,明日再说给槿儿听吧。”訾槿蹙眉抚着訾吟风的胸口说道。
“不,你让我说完。”訾吟风喘息了一会,继续说道,“同年,姨丈将大表哥与二表哥送至我家,嘱咐我父一定保我两位表哥性命。我父自是知道滋事重大,不敢大意,几乎日日与表哥们寸步不离,可……那一日……我同娘亲去了庙里,待回来的时候……爹爹与表哥已惨死在贼人的刀下……咳咳……”
訾吟风靠在訾槿身上好久,才喘过气来,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后来我被姨丈接去了家中,细心栽培。自我住到姨丈家后,一直郁郁寡欢,小我两岁的姨妹——意晚……日日与我相伴。十四岁武试一举夺魁,我便暗暗起誓,定要大干一番,好将姨妹风风光光地迎娶进门。我虽继承了爹爹的一身才华,但同时也继承了我訾氏一族官运不通的诅咒。姨丈为我跑来跑去,终是得了一个七品的闲差。我为此整日郁郁,姨妹并未为此嫌弃于我,还日日好言慰籍于我……咳咳……咳咳咳咳……那时我便想将来只若有我訾吟风一日,便不会抛下姨妹……咳咳咳咳……咳咳……”
訾槿眼中一片波光粼粼:“爹爹的苦,槿儿知道,以前不是爹爹的错,爹爹一点错都没有,错便错在那人非要强求,抢了爹爹的幸福……”
“咳咳……咳咳咳咳……并非……咳……如此……槿儿听我说完……”
訾槿垂下头去:“爹爹说,爹爹说,莫着急,槿儿听着呢……”
“十六岁那年,我已对仕途逐渐地冷淡下来,谁知上天却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机遇。我费尽苦心用尽所学,在三个月内损兵三千,将那怪兽斩杀,博得龙心大悦,册封我‘将军王’称谓,受亲王禄,世袭罔替。我当时欣喜若狂,我不但可风光地迎娶我的姨妹,而訾氏一族从此再不必为仕途所苦……可没曾想……在我刚想下聘之时……帝后的懿旨却先一步册封我为君……那时我日日饮酒,上天给我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短短的七日,我便从一个人人羡煞,前途无量的将军王,成了女帝的宫妃……我怎能甘心……我这些年的努力成了什么?……不过是一场笑话……若不是为了我娘亲,我宁愿自刎于殿前也不愿入宫为君……意晚姨妹日日哭泣,姨丈摇头叹气,为了不连累姨丈一家与我訾氏所剩不多的旁支……我惟有一条路……那便是入宫为君……”
訾吟风微微侧头,握住訾槿的手,看着訾槿的眼眸,柔声说道:“剩下事,不知你知道了多少,但是我已不愿再回忆……此时我并非是要为自己解脱,只是想告诉你……我后悔了……很后悔……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可当她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撕心裂肺,我才知道什么叫绝望……”
“咳……那以后我日日将自己锁在屋内,不敢面对任何人,甚至不敢面对自己。独孤氏率先反了……我方走出太平轩,请命想去为她平乱……却被帝后驳回……帝后说:‘女帝尚无子嗣,想来这耀辰皇朝也已到了尽头……’我悔恨交加……那时我虽有心帮姨丈夺权,但并非要害她性命……想来想去……终不过一条性命……还给她便是……可怎知君赢却打落了我的佩剑……咳咳咳咳……咳咳……”
訾槿不敢抬眸,生怕让他看到自己落泪的模样,也不敢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只有一直抚着訾吟风的胸口。
“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我一直喜欢的姨妹却是君家的嫡子,为怕遭人毒手,自小便被当成女子来养。而死去的两位表兄只是姨丈送出去的替罪羊,就连我爹爹也……我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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