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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寇郇翔一点点地松开了手,微微地垂下头,眸中还有未来及收回的感情,脸上闪过一丝仓惶:“……是我。”
訾槿忍住一阵阵地眩晕与不适,慢慢地坐直了身子,四周打量了一下,异样绯红的脸上满是嘲讽,拿起身旁的披风,猛然起身,手紧紧地扶住车板,好半天才站稳了身子,随即朝车外走去。
一直垂眸不语的司寇郇翔不及他想,反手拉住了欲离去的訾槿:“你……”
訾槿回眸看着被司寇郇翔拉住的手,眼底满是毫不遮掩的厌恶。
司寇郇翔被那眼底豪不掩饰的厌恶,深深地刺痛着。他一点点地松开了手,再次垂下眼眸:“外面风大……你留下……我出去。”关心的话语,不敢说出口,生怕那人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訾槿努力压制着阵阵眩晕,轻蔑地,上上下下将司寇郇翔打量个边,眼光落在他的银发上:“就你?……山中镇的孩子个个胆小,见不得妖怪。”
司寇郇翔猛地一瑟缩,一点点地、缓慢异常的,抬起眼眸直直地看着訾槿:“你就这般的……容不得我吗?”
訾槿强压心中的不忍、疼痛、与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摒住浓重的呼吸转身走到了车外。
见訾槿出来,众人都停了下来。
君凛担忧地看着面色异样潮红的訾槿,斥道:“快回去!已经下了山,外面冷。”
訾槿似是无事一般,缓慢地披好披风,不经意地看了君凛一眼:“我的马呢?”
“胡闹!”安乐王轻斥道,“还不快回车上去。”
訾槿霞红的脸上,漆黑的双眸异样的清冷,淡淡地瞟了安乐王一眼:“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坐这马车。”
车内的人听到此话,猛地一哆嗦,身后被水浇湿的袍子,这会却显得异样的冰冷,直直地刺进了心里。他慢慢地收紧手掌,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一滴泪自眼角滑落,摔碎在雪白雪白的衣袍上。
安乐王猛地噤声,直直地看向马车的车帘,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口中心底满满的苦涩。
独孤郗徽缓缓地转回头去,强制自己不去理会呼吸粗重脚步轻浮的訾槿:她只是病了……不死便可以了……不是吗?
君凛无奈地摇摇了头,驱马过去,对訾槿伸出手:“和我同骑吧。”
訾槿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跨到马上。訾槿浑身如火炉一般滚烫,君凛紧紧蹙着眉让訾槿的脸,面靠在自己的怀中,用披风紧紧地把她包裹在怀中:“怎么还是这般的任性,不是说了吗?要听话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罢此话,君凛的凤眼不着痕迹地滑过马车的窗帘。
浑身无力头晕目眩的訾槿,埋在君凛的怀中不愿抬头:“咱们先走,我……头很疼。”
君凛蹙眉看着怀中的訾槿,单手抓住两边的披风:“不许伸头,我立即带你回去。”
身下的马匹渐渐地快了起来,周围满是风声,訾槿忍那一阵接着一阵冷然交替的浪潮拍打着自己。她紧紧地贴着君凛的衣襟,嘴角不自主地露出几分苦笑,眼眶通红瞪大了双眸不让泪水流出来。她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怀中吸取着温暖,那模样在外人看来竟是无比的乖顺……
在回山中镇的路上,訾槿便陷入了昏迷状态。
一天一夜,山中镇的大夫全部出动,用尽了各种的方法和药物,可訾槿那滚烫滚烫的体温丝毫未降去半分。
訾槿眉头紧紧地锁住,脸色通红通红的,呼吸异常的粗重,嘴唇满是因高烧裂开的血口。
天微黑,仆人们早早地掌上了灯火。君凛、司寇郇翔、安乐王、独孤郗徽四人坐在不同的角度,每人的眼底的焦躁遮也遮不住。他们寸步不离地守在屋内,却苦无良方。
訾槿的脉搏异于常人,众大夫望诊只知发烧,却号不出脉来,见君凛等四人面色不善心焦如焚的模样,更是不敢胡乱揣测妄用药物。
楼烁快步走了进来,蹙眉看了一眼床榻的訾槿,对独孤郗徽小声道:“回主子,门外玉家人求见。”
安乐王与君凛二人同时看向独孤郗徽,司寇郇翔头戴斗笠,长长的面纱遮住了他的面容和银发,即便如此还是能感觉他微微一顿。
独孤郗徽眯着眼看了楼烁一会:“他们有何事?”
“玉家听说了姑娘的病情……似是要带姑娘回庄养病……”楼烁顶住四面袭来的寒风,话语不畅地说道。
独孤郗徽猛站起身:“他们想趁此机会胁我放人?……如今山中镇的大夫都在此处,他们能有何良方?!”
安乐王抬眸看了一眼楼烁:“来人都说了什么?”
“来人说,一般的大夫是看不了姑娘的病的。他有办法让姑娘退烧,但是姑娘必须先回藏玉山庄。”楼烁一字一句地说道,丝毫不敢有半点差池。
君凛的凤眸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缝隙:“他们想趁此机会胁迫放人。”
“各位主上误会了。”随着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走进了一位身着粗布白衣的男子,光线下黑中泛红的长发,肤如凝脂比女子的更要细腻,如画双眉下是一双摄人心魄的翡翠色眼眸,通灵如水晶,迷离像夜色,修长挺拔的身材散发出蛊惑人心的魅力。
安乐王与君凛的瞳孔缩了又缩,此人眼眸虽是碧绿色,但是那长相与发色却与当年的喜宝一个模样。只是那时的喜宝总是低眉顺目躬身低头,一副卑微屈膝的模样,如今直挺挺地站直了倒是平添了不少气概和男人该有的魅力。
“玉家的下人都如你这般没规矩吗?”独孤郗徽冷哼道。
宝羡脸上露出谦和的笑容,微微垂首道:“主上莫要生气,宝羡只是怕各位主上曲解了我家夫人的好意,才会如此冒昧。我玉家虽要接回小姐,却只是想为小姐调理身子,并非是胁此要人。我家夫人说,各位主上若不嫌弃,可同去藏玉山庄小住,待到小姐大好后,是去是留,各凭主意。若小姐愿意跟随哪位主上游玩,我家夫人绝不阻拦半分。”
“好!既然玉老夫人如此的诚意,那便恭敬不如从命。”话虽说得如此客气,但独孤郗徽的表情却依然那般的孤傲。
宝羡不再多说,抬眸朝床上看去,当看到訾槿的模样时心惊不已,却不敢妄动声色,一步步地走了过去,毫不客气地坐到床边,伸手摸脉,眉头越蹙越紧:“身上的寒气怎这般的重?……小姐过于地贪玩了,倒是叨扰了各位主上……”
此话虽是说得含蓄,但是语气当中不免带有责怪之意。
宝羡脸色凝重,伸手将訾槿包裹在被子中,启手去抱时,却被人挡了下来。
君凛的笑容客气又疏离,凤眸中却无丝毫笑意:“不劳烦这位公子,我来便好。”
宝羡看了君凛一眼,随即退了一旁,躬身说道:“马车在外面,宝羡带小姐先走一步,各位主上收拾一下,马上便会有人来迎各位。”
“不必,我与槿儿一起走。”君凛说道,抱起訾槿大步朝门外走去。
宝羡对众人礼貌地一笑,快步跟上了君凛的脚步。
独孤郗徽与安乐王看着君凛抱着訾槿离去后,相互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该有的防备与计量。唯一头戴面纱的司寇郇翔侧首一直看着门的方向。
君凛坐在早已备好的马车上,可是仍未放下一直紧抱在怀中的訾槿。他凤眸中满是防备,不动声色地暗暗地打量着宝羡。
马车外,身为君凛的贴身护卫的祁咏跃对于君凛的任性,着实的无可奈何。如今微服在外,不得借力,玉家在这三不管的山中镇盘根交错这些年,不是一时半会能撼动的,自家殿下却不顾千金之躯身处险地。若有万一,该如何交待?纵是万死也难辞其究。相对自家殿下的冲动,那狐狸般的独孤郗徽和比狐狸还狡猾的司寇两兄弟,定是做好了万全之策才会身入玉家的。
半路下来,宝羡被君凛比杀人还难受的目光盯得异常的难受,终是按耐不住朝君凛无害地一笑。
可这无害的笑容看在君凛的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对面的人唇红齿白肤若凝脂,恰恰是訾槿最喜欢的模样,还有那故作无辜乖顺的模样,与当年的君赤简直是如出一辙,尤其是这人还是陪伴了訾槿四年的喜宝。虽说那碧绿色的眼眸着实的怪异,但是訾槿偏偏喜好那些个与众不同的东西,说不定会因为这双与众不同的眼眸对他更加的青眼。
马车到了藏玉山庄后,君凛抱住訾槿下了马车,黑暗中宝羡提灯引路。足足走了两柱香的功夫,宝羡在一处小拱门停下来,对着抱住訾槿的君凛无害地一笑:“殿下是否先将主子交与宝羡。”
君凛凤眸一凌:“如何治疗,难道还不给看着吗?”
宝羡微微垂首:“主子要泡药浴,殿下与主子并无名分,如何看得?”
“你!……难道你就有名分吗?”君凛的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来。
宝羡躬身道:“自打主子进宫宝羡一直侍候主子的起居,宫内如此,宫外自当如此。这些是身为奴才的本分。”
宝羡方才众人之前那不卑不亢的模样,给君凛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致使君凛对其的敌意逐渐地上升,如今却做出当年那般卑躬屈膝的模样,这演技堪比君赤当年。君凛凤眸中饱含杀意,冷声道:“本宫怎知你是真是假。”
“听殿下的语气,似是对我家槿儿有求思之意。”一盏灯笼亮了起来,玉夫人一身郑重的装扮倒是显得年青不少,只是那面脸上的皱纹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那是自然。”君凛回眸,礼貌性微一点头,“不瞒夫人,君凛此来正有此意。”
玉夫人微微垂眸,似是轻叹一声:“殿下所思之事,老妪自当乐见,只是此时是否先将槿儿交于宝羡。”
“本宫信不过他。”君凛与玉夫人直直地对视,不卑不亢地说道。
玉老夫微微一笑:“宝羡自十二岁便被送进了宫,净了身,殿下自当放心。”
君凛看了宝羡一眼,才心有不甘地将被锦被包得紧紧的訾槿,轻柔地递到宝羡的怀中,此期间宝羡一直将头低得死死的,让人看不见他的面目。
目送宝羡与訾槿进了拱门,君凛方才看向玉夫人,眼中的敌意少了不少:“方才听老夫人之意,似是有心成全本宫?”
玉夫人上前几步,站在离君凛三步开外的地方:“槿儿乃我玉家唯一后人,我自是想将最好的归宿给予她。太子殿下对我家槿儿的心意,这些时日我均看在眼内,心中再明白不过了。只是有两点太子心中要明了,第一太子须知道与你争夺槿儿的是怎样的劲敌?第二槿儿本身的意愿也非常的重要。她若心中有殿下,我自当满心欢喜,她心中若无……我老太婆也不愿勉强于她。”
“夫人所说的两点,本……君凛自有考量,他们已没任何资格与我争抢槿儿,再过些时日他们也没有时间同我争夺了,至于槿儿本身已对我不再排斥,似是……夫人大可放心地将槿儿交与我手。我君凛对天发誓,此生我宁死也不会负她。”君凛凤眸一瞬不转地看着玉夫人,眼底满是恳切与坚定。
玉夫人怔怔地看着君凛,一点点地红了眼眶:“好……好孩子,既然你心意如此坚决,我便放心地把槿儿交给你,明日……明日我藏玉山庄便接下你的聘礼。”
“聘……聘礼。”君凛呆滞地看着玉夫人。
玉夫人对君凛慈祥地一笑,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傻孩子,我老太婆别的虽不能做主,但这名分还是能先给你们这对小冤家定下的,怎么……你不愿意吗?”
君凛凤眸瞪得老大:“愿……愿意!谢老夫人成全。”
玉夫人丈母娘看女婿一般上上下下细细地打量着君凛,那满意的模样不言于表,然后回头对身后的婢女说道:“梧桐,带殿下先回房吧。”
君凛看了一眼紧闭的拱门:“不了,我还是先等槿儿出来吧。”
玉夫人笑道:“槿儿最少要泡上六个时辰的药浴,然后针灸,这么一折腾没有十多个时辰是出不来的。殿下不如趁这个时间休息一下,准备贺礼来得划算。”
君凛想了一下,对着玉夫人真挚一笑:“听老夫人安排。”
訾槿无力地趴在温泉边上,脸色已不复当时那般艳红,她紧紧盯着一直朝温泉里撒药材的宝羡:“宝羡,你为何这般地生气?”
宝羡并未抬头,依然忙碌着手中的活计:“宝羡不知主子在说什么。”
訾槿歪着头看着装作忙碌的宝羡:“刚才老太婆说你十二岁进宫的时候,你那模样分明都是快要气死了。”
“主子装睡?”宝羡猛然抬头看了訾槿一眼,随即再次垂下头去,“主子多心了。”声音比方才平淡了不少。
“是啊,想来我是多心了,那些时日我可说的比这难听多了,也不见宝羡如此生气……想来是多心了。”訾槿似是有点疲倦地靠在温泉边上,低声说道。
宝羡的撒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诺大的草屋内只有潺潺的水声。
“不一样。”良久,宝羡微显低哑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久久不见訾槿回复。
不知过了多久,宝羡终于将该用的药都撒齐全了,躬身站到了一侧,默默地看着似是睡着的訾槿。
一连数日的大雪,山中镇的天气并未放晴,虽已是中午,天空却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