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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璃满脸不赞同,苏盛锦只是笑。
稍晚的时候,承明殿中的太监几乎把自己的身体弓成了煮熟的虾米模样,看着周边满地的废纸团,想捡又不敢动手,生怕那位奋笔疾书浑身杀气的霍王拿起桌上的青泉宝剑挥来
太监自叹命苦,本来王后和闵氏同时有喜,想着这会儿争着到主子面前伺候能讨个大恩赏,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风云变色,闵氏滑了胎王后要被废,现在恐怕只有太后老菩萨能力挽狂澜了。偷偷觑向殿外,死一般的沉寂和压抑,能躲开的人早就躲了。
第无数次念了南无观世音菩萨之后,只听殿外传来救命纶音:太后驾到。
小太监几乎感动得几乎匍匐在地,这一动作还未开始就被煞气吓得噤若寒蝉,竖起耳朵听到鞋履细碎的声音心也跟着一点点放下。
“小时候让你练字你总是坐不住,今天怎么转性了?常喜,捡一张给哀家瞧瞧王上的进展如何。”太后的声音居然还带着些笑意,仿佛在称赞忽然听话了的孩子。
常喜动作自然极快,快到奚景恒来不及阻止他已经弯腰捡起并很快展开恭敬的双手捧给太后,太后耷拉着眼略瞧了瞧说道:“哀家深宫老妇没甚见识,原以为封后废后乃是国之大事,今日方知此事原本与农夫多收了三五斗易妇一样的道理,一纸休书即可,无须朝堂商议更不必朝廷核准,王上,难道我朝颁了新律?诸侯王有这样大的权力了?”
太后原本就严厉,这一问之间已凤眼挑起更见威严,奚景恒扭头闷声答道:“是苏盛锦所为太失体统,根本不配做一国之后。”
“那你告诉哀家,哪个配?那个有脸蛋没脑子的安美人还是那个这辈子再也不会下出蛋的鸡?”太后语出刻薄,但奚景恒还是抓住了重点,忙惊慌问道:“母后是什么意思?”
太后示意常喜扶她到椅子上坐下喝了口茶才慢悠悠道:“就是你听到的意思,哀家还没走呢,就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来这一手,哀家命人赏赐了她一碗茶,这辈子若还生得出,那也必定不是你霍王的种!哀家可不想在京城的余生被人戳脊梁骨,被人说自己儿子娶了个不知廉耻的寡妇不算,还废了毫无错处的王后另立,哀家,先王,霍国,丢不起这个人,哀家也决不允许我霍国子孙有这样不知廉耻的母亲。霍王,哀家已同你讲过,怎么宠是你的事,动摇了国本哀家就保不住你的小心上人,想必你近日受了蛊惑都忘了。”
奚景恒眼前立即浮现闵微云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对太后瞬时升起一股怨愤,他直视着太后,胸膛起伏,双拳在身侧紧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后见儿子此等情景脸上现出些轻视之色说道:“与你父王相比你太意气用事,太容易被女人左右,从前哀家还能提醒提醒你,以后哀家这把老骨头是回不了霍国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哀家言尽于此,你若执意废后就写,哀家也告诉你,你派多少人去送奏折哀家就杀多少人,也许还包括你那个小贱人。”
常喜扶着太后起身,立在书案后的奚景恒沉声问道:“母后为何执意袒护?”
太后原本就缓慢的脚步停下了语气严厉说道:“因为做母亲的知道哪个女人才对我的儿子是一心一意别无他求。你好大本事,还敢找锦儿去撒斜火,你好意思?锦儿可怀着我们霍国的后!我告诉你,锦儿出一点事,看哀家怎么收拾你们。”
太后走了,奚景恒一下坐在椅上,脑中乱糟糟的一片,他的母后从来就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这就是为何他的父王明明爱好女色却子嗣单薄的原因,很多孩子还未成形就已经离开了人世,这些冤死的婴孩却从未动摇过她的后位,所以,多杀这一个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做母亲的,为什么连儿子最喜欢的人也要伤害?
他心疼,他那么期待和闵微云有一个孩子,若是小郡主像她一样美丽可爱,若是小王子他一定精心培养,让他青出于蓝,可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苏盛锦的孩子他从未想过,或者说从未有一丝期待。可如今
☆、第十六章
承安殿中气氛也有些诡异,一桌子佳肴,宁琥珀毫无胃口,奚琲湛却颇有滋味似的饮着酒。
宁琥珀看着奚琲湛,心情莫名的低落,后宫中从来没有什么秘密,所以苏王后被霍王打了耳光的事很快就传得人人皆知,在她看来,不管苏王后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这样一巴掌扇下去以后她在后宫还怎样立足
她不知道霍王以前对苏王后是怎样,可苏盛锦好歹是他的发妻正室,为了一个看起来便是伪装天真的女子竟下得去手?眼前这位,是不是将来他的心也会为了别的女人而倾斜?
“别为不相干的事影响了心情,个人有个人的命。”奚琲湛说道,那一双眼好像能看穿她想法似的。
“我才没有。”宁琥珀赌气似的狠狠吃了一口辣椒,呛得眼泪直流,这让奚琲湛笑了半晌。
今天宁琥珀心情不大好,用过晚膳,茶也没怎么喝就回去睡了,奚琲湛屏退众人,让元宝烫酒来,原本玩世不恭的表情瞬间乌云密布。元宝小心捧着小小金盏奉到奚琲湛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恨不得躲到地板下面去。
“他日,必报打脸之仇!”奚琲湛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一饮而尽,等“啪”的放下金盏,元宝使劲抹了抹额头的细汗珠——那精致的金盏几乎被捏成了一团
元宝哆哆嗦嗦又道:“主子,二小姐没吃亏,还手了”
奚琲湛瞪他一眼:“她那样子打一巴掌还不像拍蚊子?不过,话说回来,苏二将来不会连爷都打吧?”
元宝什么话也不敢说,腰弯得更厉害。
霍王,算你倒霉娶了苏盛锦,更倒霉的是你打了这一巴掌霍王,你自求多福吧!
奚景恒在承明殿中犹如困兽,偏偏太监说王后求见,奚景恒便怒吼一声“让她滚!”
“若非为了霍国,你当我愿意见你?说完了我自己会滚,不劳你霍王开尊口。”苏盛锦一身盛装,差点把人眼睛晃瞎了。
太监吓得都快趴到地上了,苏盛锦余光瞥那太监一眼道:“出去吧,免得知道太多被霍王填井。”
太监连滚带爬出去了,奚景恒坐在椅子上,没起身,他生怕自己起身之后又会对苏盛锦挥出巴掌。
苏盛锦也不理会他,一步步稳稳走到奚景恒面前桌上,把手中那小小包裹放在桌上,打开,露出里面几个簇新的香包,奚景恒瞧着眼熟,一摸腰间将身上佩戴的那个拿起来一看其中一个正与自己这个一样,只是自己这个佩戴多年已失了光鲜颜色,半旧了。
“孤王不要你的东西!”奚景恒恨恨道。
苏盛锦故意抬袖掩饰自己的笑:“即便你想要,我还没心情送呢。这东西是随你们一道从京城来的,我哥哥寄来的,还有一封书信,告诉我这些香包的原委,是你的云儿当年一样绣了两个,一个给你一个给了我哥哥,至于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怪异,见她跟你回来便寄给我,让我小心提防着她。怕伤了你颜面我收起来了,不过闹到今日这样,我们谁也不顾谁的颜面,那就给你吧,看你那个似乎也旧了,换个新的吧。”
“苏盛锦,你不要血口喷人!云儿再笨怎么会一样香囊绣两个!你当本王没脑子吗?”奚景恒又要喷火了。
“我没那么笨所以不知道你心爱的云儿为什么那么笨!或者你去问问她?反正东西我送到了,你要或不要,随你的便。还有,我怀着身孕,医官说心情不好容易滑胎,在我走之前别让我孩子看到你心情不好行么?好了好了,别气,我说完了,这就滚。”苏盛锦又是如白天那般夸张一福盈盈退出去了。
看她那华丽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奚景恒几乎全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要喷出来了。
苏盛锦这女人是想在走之前把他气死吗?实在太可恶了。
不自觉摸摸自己的脸,虽苏盛锦是个女子,力道实在有限,可这一巴掌他不会饶了她的!
奚景恒又被那几个荷包弄得暴躁不已,直到第二天都未出殿门一步,也未进滴水,一夜之间胡子似乎长长了许多,看来憔悴了许多,可就在这种时候,他的心腹太监像有鬼追着一样进得殿来,跪在他脚下颤巍巍的禀告:“刚收到来报,闵娘娘刚才出了仙蕊宫,神情很是紧张,而且似乎是往梨花园去了。”
“放屁,胡说什么?微云刚流了产怎么可能到处乱跑,梨花园已然废弃,她去那里做什么?”奚景恒呵斥道。
“奴才自小服侍您,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骗您啊,奴才也是怕闵娘娘一时想不开”太监把头磕得直响。
想不开几个字让奚景恒立刻起身:“带路。”
奚景恒之所以担心起来,是因为他忽然想起梨花园里有一方小小的人工湖,偶有宫女太监会溺毙于此,若闵微云想不开至此也有可能。
从承明殿到梨花园并不近,奚景恒虎步生风走得极快,把个小太监远远的落在后面,梨花园斑驳的门果然有开动过的痕迹,奚景恒惧意更甚,推门进去,正欲喊闵微云却见已然开放的梨花树下闵微云和另外一个男子并排而立,那男子此时慢慢转了下身,侧脸对着闵微云,也让奚景恒看清——那是奚琲湛。
几乎是下意识的,奚景恒退回到门后,耳朵却贴在了门板上听里面的动静,里面传来奚琲湛带着淡淡寒意的声音:“我表妹若知道你流了这胎一定很高兴。”
奚景恒懵了,脑中迅速把当今皇后的外甥女们列了一遍,庶出的不算,嫡出的只两位,一位嫁给了奚琲湛的六弟晋王,一位嫁给了兵部尚书之子,这两位无论如何和闵微云都扯不上关系,可奚琲湛言之凿凿
“妾身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还请您明示。”里面传来闵微云的声音,出乎奚景恒意料,她的声音冷静自持,全然听不出一丝悲切,这让奚景恒心里生出些不舒服。
“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本宫姨妈早亡,表妹金碧自小在宫中长大,我母后十分宠爱她,她亲自来求我,她求我将你这一胎打掉,你说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好不答应?她虽跋扈,本性却单纯,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这样重要的信息透露给了她丈夫的对手,晋王若知道恐怕要气死,本来他在你这一胎落地的时候会知道,不止他,我父皇也会知道,可现在有人坏了事他就不会知道了,真是可惜,本宫失掉了这么好的机会。”奚琲湛语气惋惜。
奚景恒却瞬间所有的血都冲到了头顶,奚琲湛话讲到这个份上他还听不出子丑卯酉那实在太蠢了——闵微云在京的时候与京城第一美男子晋王有染,而且怀了孽种,然后带着这个孽种回到霍国嫁给他奚景恒。
“胡说,你血口喷人,我怀的是霍王的孩子,不是晋王的,我与晋王没有关系。”闵微云情绪激动的反驳道,这样的反驳令奚景恒有一丝小小的期盼,期盼奚琲湛讲的都是假话。
奚琲湛哂笑:“没有的话你为何要来赴约?”
短短一句话将奚景恒的信任打消了大半,即刻便听到闵微云说道:“那是因为太子殿下说有有”
“有你的把柄,是不是?看来,除了晋王你还有其他不想为人所知的事呢,程夫人,哦,现在该称你闵良娣了。”奚琲湛轻易将话题扯得更远,也让门外偷听的人心又凉了一截。
奚景恒在门外,看不见院内人的表情,自然也看不见奚琲湛轻飘飘的朝门这边投注来的目光。
“虽然您贵为太子殿下,但也不能如此栽脏诬陷,否则妾身就是拼上一死也要跟您讨个公道。”闵微云气愤的说道。
“本宫对没有威胁也没有用的棋子一向没什么兴趣,不过,你好歹也做了点事儿,排挤走了苏盛锦,这下子,苏家的人在京城就快凑齐了,呵呵,你就好好听你姑姑的话在这后宫高升吧。”不同于闵微云的气愤,奚琲湛笑得极惬意,甚至还伸手摘了一小枝梨花簪在闵微云鬓角说道:“若我是你就在这儿跳下去来博得霍王的心疼。就是小心别淹死了。”
一边说着一边朝门这边走来,奚景恒几个闪身躲到不远处的柱子后,很快就见奚琲湛谨慎小心的离开了。
奚景恒靠着柱子狠狠的深呼吸了几下,一方面他想相信闵微云,毕竟太子莫名其妙约见诸侯王的妃子也太匪夷所思,若说没有阴谋难以服众,可另一方面,同样的理由,太子莫名其妙约见诸侯王的妃子,这妃子若没有什么不能见人也没有说服力,尤其,奚琲湛提到了一个字眼:把柄,这让闵微云很是紧张,她到底有什么把柄怕落在人家手里?
脑中乱纷纷的,忽然听到“噗通”一声,奚景恒想也没想即刻往梨花园内奔去,那一池春水已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