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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琬将情儿交给今朝,「去吧!」
顿了一顿,又说道:「保护她!」
今朝转头狠狠的望了一眼那灰衣老僧,冷冷的道:「如果你没死,下次,今朝还要与你一战!」
空见道:「阿弥陀佛!」
今朝提起情儿,黑衣一动,整个人瞬间消失在虚空之中,仿佛刚才这里根本就没有过这个人一般。
蒋琬神色平静,似是尚不知道自己将会被人监禁十年一般,转头对空见道:「你要带我离开,这便走吧!」
空见道:「施主,请跟贫僧来!」
漫天飘起大雪,雪地之中,一前一后,一个灰衣僧人大袖飘飘,当先引路,身后一个瘦弱的黑氅少年,在这凛冽寒冬之中,双手冻得发白,笼在袖中,一步一步,紧跟在那灰衣老僧地身后,向前而行。
行路难,风雪更大,寒风刺骨,那少年虽然面上被风割得生疼,一双眼睛,却彻彻生寒,仿佛一湖雪水,清凌凌的。
…………
是夜,京郊城外的一处破庙之中,外面寒风呼啸,已近一月,居然还有这样一场大雪。
风从破败的门窗之中灌进来,在内院一处布满灰尘的小房子中,坐著一个灰衣僧人,一个年轻黑氅少年。两人分坐两边,中间生著一堆火。
和尚闭目兀坐,一动不动,虽然只穿才一袭单薄的僧衣,他却似乎丝毫不在乎这外面地满天风雪,阳春三月,抑或严冬酷暑,他都是如此。
那黑氅少年坐在灰衣僧人对面,倚著柴扉,明明极冷的地,他浑身上下都冻得冰凉,但他却偏偏坐在离火堆极远的地方,虽然闭著眼睛,但无论是谁都可以一眼看出,他绝没有睡著。
破庙之外,三十里地,便是南唐最为繁华富庶的京城建业,那里,人们依偎在重重雕梁画栋的深宅大院之中,生著火盆,手中捧著紫金红泥地小火炉,身上裹著的是暖融融厚实柔软地狐裘,肆声谈笑。轻品冰糖莲子粥,观赏著大厅之中那些妙龄少女卖力的表演著的妍歌丽舞,金樽玉璃杯之中,盛著着,是从遥远的波斯,不远千里运来的上好葡萄酒。笑声远远的传出南唐京城,震得城外压满积雪的树梢,都忍不住颤了几颤。
一墙之隔,或许,便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天地。
破庙之中,灰衣僧人悄然睁开了眼睛,看著对面角落里的黑氅少年,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施主若是冷,何不到这火的旁边来暖一暖?」
蒋琬淡淡的道:「我不喜欢火!」
【白衣卿相】第一百五十七章 佛道不仁.天魔万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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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诸般法相,你又何必太过于执著于自己的好厌呢?」
「若不执著,你又何必,非得要将我带走呢?」
空见一时沉默,破庙里的气氛顿时静了下来,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忽然,空见苦笑了下,说道:「或许,是贫僧还没有达到那种境界,仍然放不下吧!」
他没有再说蒋琬,片刻,突然说道:「可知道,为什么我说你身上有暴戾之气?其实,你本来应该是一个一尘不染的人的?」
蒋琬淡淡的道:「有什么关系,有了就有了,又何必一定要知道原因后果?」
空见望著他,低低一叹:「难怪道琼师弟会那么看重你,你果然悟性奇高,佛缘深厚。可惜,可惜……」
蒋琬道:「可惜什么?」
空见道:「你让人兴起传你衣钵的愿望,最后却不得不放弃。因为你的命,陷于十丈软红之中,太深太沉,与天下的命脉息息相关,谁又能,把你从这里面脱离出来呢?」
蒋琬道:「你也觉得自己不能,所以只有带我离开么?」
空见双掌合十,闭目道:「阿弥陀佛!」
蒋琬也不再说,顿了顿,问道:「左右无事,和尚不妨说说,为什么和尚说我身上,有魔气?」
空见道:「贫僧说过。长乐未央剑,又名不平剑。」
「因为不平,所以魔道至尊柳千化,就以此剑,誓要剪除世间一切不平之事。」
「柳千化一身杀人无算,偏又武功盖世,天下无人可及,这把剑之上,于是也就沾惹了太多地血腥,还有。无数冤魂的怨气。」
「所以,这把剑从此,被人命名为魔剑。它身上的暴戾之手,最后让柳千化入魔更深,连他那样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人物,都控制不住。此剑,成为江湖之上。让人闻之丧胆的凶器,直到柳千化离奇故去,此剑方才下落不明,现在想来,应该是柳千化,将它投入玄武湖中。这才四百年,不曾出世吧!」
他没有说为什么柳千化要将长乐未央剑丢下玄武湖,反而问道:「你,是不是学过天魔妙相?」
蒋琬一呆,摇了摇头。
空见却道:「不可能的,你一定学过。因为,你的身上,有天魔妙相的魔气,而魔教八宗,魔命宗的天魔相、天魅门的天魔妙相。本来是相辅相成地,一部武功秘籍。不知为何,最后竟然一分为二,成为两宗的镇宗之宝。」
「这二种气息,互相吸引,互相排斥,天魔相最高的境界,是千变万化,无穷无尽,而天魔妙相的最高境界,却是无相。」
「只是这种秘密,除了天魅门与魔命宗的各自宗主,是没有外人知道的,在魔教之中,流传有一个传说,如果当年,柳千化能够学到天魔无相,那么,他很有可能,成为天下唯一一个,破除本相,超出三界地人物。但最终,他也没有拿到天魔相舞的秘籍,并最终,离奇死在南海地一处小岛之上。没有人知道他的死因,四百年过去,这件事,除了魔命宗的那些人,也从此无人会再次提起。」
蒋琬道:「既然只有魔命宗的人知道,你又怎么知道这些?」
空见道:「因为,贫僧出家之前,俗家姓名,名叫萧白鹿,原本,就是魔命宗第四十一代宗主。」
蒋琬呆了一呆,堂堂京城三大神僧之一的空见,竟然是魔命宗的原宗主,这个消息只怕会让江湖翻起一天地巨浪,难怪,他有那样的一身神鬼莫测的武功,又对柳千化的事情那么熟悉。
魔命宗,原本就是魔教八宗之中,武功最高的一派,他们达到的境界,天下无人能及。就算是魔教教主然吾苍,也不行。
只是魔命宗是以生命为代价,弟子多在二十多岁便莫名其妙死去,仅有地几位,突破这先天之限境界的人,无不是江湖之中,引起了天大动荡的绝世高手。
空见既然已经退出江湖数十年,那么,他,也是魔命宗少数的那几位,脱出魔教先天所限的人物之一了。
空见道:「当年我借死退隐,没有人知道,我能摆脱魔命宗先天所限,竟然还存活于世。并于大圆觉满寺之中,一住,就是十三年!」
「十三年之后,空见离开大圆觉满寺,云游四海,从没有人想到过,贫僧,就是十三年前已经兵解归天地魔命宗第四十一代宗主萧白鹿。」
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说出的这些话,如果传到江湖之中,会引起什么样地动荡,蒋琬却也不问,为什么当年他要借死退隐,因为魔命宗的特质,没有人会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但此刻,他却对著蒋琬说了出来。
空见似乎不愿再提那些事情,向蒋琬说道:「你就算没有学过天魔妙相,但绝对与它有著莫大的关联,贫僧所学的佛门内功,感应最强,常人感觉不到,贫僧于魔门气息最为熟悉,却断然不会看错。」
「长乐剑被你吸引,这才自动飞到你的手中,因为你的身上存有天魔妙相的魔气,会让长乐剑上的那种暴戾之气,吸引入你的身体之中,从而害了你。」
「贫僧,会在这段时日之中,每天以佛家内功,来净化施主体内的魔气。切记切记,不可再接触长乐未央剑了,它本是不详之物,会为施主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与麻烦,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将会有许许多多的人,因为这柄剑,找上施主,后患无穷啊,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它毁去,重还天下以太平!」
蒋琬冷冷的道:「不需要。就算我入魔,那又如何?」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难道佛道,便是仁?」
「佛道不仁,以众生为刍狗!」
【白衣卿相】第一百五十八章 山登绝顶.海到无边
空见的身子微不可察的震动了一下,平静如水的心境,一下子开出一道缝隙出来,刹那间心中便是幻境丛生,诸念纷至沓来,万象如同潮水一般忽然一下子涌上心头。
「轰」的一声,心头如受重击,饶是以空见如此的定力修为,竟然被蒋琬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导致心魔纷杂,查点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
「呃」的一声,嘴角之上,渗出一缕血丝,空见再不说话,盘膝而坐,双掌合十,低下头去,缓缓闭上眼睛:「阿弥陀佛!」
可惜蒋琬不能见物,否则就可以看见此时,在空见的身上,一道无与伦匹的金光,聚结在他的周围,仿佛一个罩子一样将他整个人罩住。
就在空见身周的金光越来越盛的时候,蒋琬忽然只觉身上异常的难受,身体之中潜伏的一股黑气绕体飞快的旋转了起来,越转越快,蒋琬只觉从空见身上传来的威压越来越重,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玄武湖畔,紫禁之巅,那天,长乐未央剑飞落到他手中之时,曾经让他感觉到一丝异样,情儿等后来告诉他,那天长乐剑一声长鸣之后,立在半空,竟然飞速的旋转了起来,一丝丝黑色的气息从剑身之上散发出来,被蒋琬吸入口中。
当时蒋琬只觉得有片刻的晕眩,直到摇了摇头。这才清醒过来,双脚却觉得犹如灌了铅一般地难受,那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一条蛇似的,滑入他的心底,消失不见。
蒋琬的脸色越发苍白,那丝潜伏多时的气息在空见身周的佛门罡气威压之下,不得不在蒋琬体内飞速乱窜,一滴滴的冷汗,从蒋琬额头之上。滴落下来,体内黑气所经之处,无不像刀椠火燎一般的难受,刮骨的疼痛一阵紧过一阵,但他却咬紧了牙,一语不发。
所幸空见闭目片晌。心境渐渐返归空明,身周地佛门罡气也收入体内。蒋琬只觉得那种欺天盖地的压力渐渐消失,最终完全不见,重新恢复了行动自由,大冬天的,他身上的衣服却几乎被冷汗浸透。
那些黑色的气息再转了几圈,因为没有了压力。所以又潜伏入蒋琬的丹田一角,一动不动,只是蒋琬这次,却可以感觉到它们蜷伏在那里,而且比上次似乎要壮大了一些。
他地心中一动,莫非。这些从长乐未央剑之上吸入体内的黑气,就是空见口中所说地魔气?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片刻之后,空见这才缓缓的吁出一口气来,睁开眼睛。里面却尽是疲惫之色。
这次他没有坚持要给蒋琬净化什么体内的魔气,注视了蒋琬半晌。方才长长叹息了一声,挥了挥袖:「阿弥陀佛,施主累了,这便睡吧!」
蒋琬只觉眼皮一沉,倦意越来越重,竟然真的,就在这破庙之中,缓缓睡了过去。
空见凝视著面前这个少年明显过于苍白的面色,良久方才低念一声佛号:「罪过,罪过!凡事皆有定数,空见妄想以一人之力,来扭转天意,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如果是对,空见到底应该怎么样做?如果是错,那么空见数十年来,不惜借死退隐,费尽心力,岂不只是一场笑话?还要不要继续错下去?」
「佛祖在上,请指点弟子,到底,空见,该不该放弃!」
暗红地火光,映照著破庙之中一老一少的面颊,黑氅少年躺在地上,睡梦之中,身上犹是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一阵寒风从门缝之间刮进破庙,那少年似乎感觉寒冷,身体颤抖了一下,缩了缩身子,那老和尚灰衣敞履,瞧见这幅情景,想了想,起身脱下身上的灰布僧衣,盖在少年身上,这才坐回原处,盘膝而坐,闭上眼睛,渐渐入定,破庙之中,一时寂静下来。
只有门外猎猎的寒风,吹打著衰草茅檐,发出的萧瑟地声响。为这建业的寒冬,更加凭添了一份荒凉的寂寞。
而此时,建业城中的聚宝斋之中,二楼那间最为昏暗的书房之中,一个披著黑色大氅,正坐在阴影之中地削瘦少年,身后垂手站著的,是那个永远在这个身影身后地白衣女子。
此刻她的容颜清淡如梨花淡雪,神情略有些呆滞,怔怔的,似乎在想著什么。轻淡的眉峰紧蹙,眼光飘向被厚厚的布帘掩住的窗子,显得心神不宁。而那黑氅少年却总给人一种阴柔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