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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如一幅名家水墨山水一般,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烟雾,让舞台之上那些真树真花显得缥缈孤绝,若隐若现,在一处悬崖之上,长歌无忧素衣飘拂,对着身前架着的古琴,盘膝横坐,平静如水。
只听一声“铮铮”数声,长歌无忧双手抚上琴弦,在这一刹那,台下的众人都有一种错觉,那琴,那人,那雾,那花,那树,那危崖,都仿佛突然之间水|乳交融,完全融汇在了一起,分不清哪是人,哪是树,那是花,那是琴声。
这琴声柔和清澈,极是优雅,过得片刻,声音慢慢低下去,若断若续,有如游丝在夜风中飘荡,却又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
可就在这一片平静之中,忽然“锵锵”数声,似有杀伐之意,片刻又转柔和,声音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昂扬顿锉,悦耳动听。台下众人只听得血脉贲张,忍不住都想站起身来仰天长啸一声,以发泄胸中闷气。
就在这时,琴音转淡,最后化作一缕似有若无的清音,最后复归于无,似乎沉入到那种神秘的天地之中,不知所在。
台下一片寂静,针落可闻,就连长歌无忧什么时候离开都没有一个人发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激动的道:“这是《广陵散》,真的是《广陵散》!天呐,想不到我夏还清活了一辈子,居然能够听到失传已三百多年的《广陵散》这无间绝唱,此生不虚啊!”
众人闻言立即惊醒,但那种缥缈澎湃的琴音,却还是在他们耳边袅袅不散,转头向公证席上看去,说话的正是三大公证人之一的梨园之宗夏还清。
左镰庸老泪纵横,仰天长叹:“稽康临刑,面对着广场之上为他请愿的三千太学生,弹奏了一曲《广陵散》之后从容赴死,说道广陵散至今绝矣,不想如今还能得聆天奏,若是错过此行,老头儿只怕将要悔恨终生啊!”
明长镜也不由得叹息一声,对自已今天来此,觉得简直就是自己这一生最为正确的一次选择,先是《柘枝舞》,再是《广陵散》,下面还有些什么?
不过相信不管是什么,今天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超越长歌无忧琴声的人了,看来今年郎梦郡的花魁,就是紫华楼的长歌无忧了。
就在这时,一个侍女走上前台,对着众人施了一礼,语声柔软地说道:“我家小姐宣布,她退出本届花魁大赛,并离开郎梦郡,行途匆匆,来不及向各位禀告,敬请大家见谅。我家小姐还说了,她今日之所以前来,弹奏这一曲《广陵散》,皆因她没有向她的知音朋友分别,特奏一曲,以作补偿。并说道:若是有缘,他朝自能再在他处再见,前途珍重,万事如意!”
侍女说完,恭身一礼,退了下去,台下这下子可就热闹了:“什么?长歌姑娘走了,哪个天杀的放走的,靠,我要铲了他!”
一个仰天作悲痛状,痛不欲生的嚎叫道:“天呐,我的女神啊,你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也不跟我张大个说声,我好跟你一起走啊!”
另一个人一脚把他踹到一边去,不屑道:“去,你小子算哪根葱!”接着伸手作捧心状:“啊,我的女神,啊,你的美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啊,我要找到你,啊,一定向你表达我对你那绵绵不绝,滚滚如长江之水,浩浩荡荡的伟大爱情。啊,我要歌颂我跟你的爱情,女神呐,等着我――”
四周众人呕声不绝。蒋琬心中却只觉一动,有些失落的道:“无忧姐姐走了!难道她奏《广陵散》,会是因为我么?”
怜诗诗却有些诧异,心中暗自奇怪的道:“怎么会呢?紫华楼的老鸨怎么可能会放她离开,要知道今夜过后,她可就是当之无愧的郎梦花中魁后,身价千金啊!”
在远远的一个无人的角落,长歌无忧一身白衣,身后聆烟抱着她的古琴,低声道:“小姐,马车已经等候了半个时辰,我们该走了!”
长歌无忧远远地望向蒋琬站立那个方向,嘴角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自言自语道:“琬儿,虽然一部分原因是姐姐因为天魔舞而被门主破格提升为副门主,奉命赴京,但若非为了你,姐姐还是不会让出这个花魁之位的。你可懂得么?”
她一挥衣袖,翻身坐进车内,轻喝道:“走――”
黑暗中马车“辘辘”远去,但车内的长歌无忧面前却又浮现出蒋琬那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她轻声道:“琬儿,我总感觉,我一定还会再见到你的,到那时,你一定认不出我的真面目。”
“到那时,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车声辚辚,终于完全没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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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不如归去(中)
因为长歌无忧的突然离去,众人的兴致都不大高,直到苏浅出场之时,众人的兴奋才又被提了起来。
苏浅的舞台装扮得素雅洁净,极具匠心。一株海棠花枝从盆瓯之中斜斜伸出,尚沾浅露,花瓣晶莹,娇艳欲滴。
就在花树下,青木几畔,一身古汉时期广袖曳地,高鬟耸立,白色的轻裙罩体,使得苏浅整个人看上去,就仿佛天上仙子,画中美人,那种古典婉约,秋水蒹霞,白露为霜的气质,均不由得让人生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遥远距离感。
她就仿佛一幅淡墨山水,缥缈如画,气质如诗。
人面海棠香,缥缈著淡装。人如画中来,花自目中香。
摊开一卷上品宣纸,苏浅执笔在手,略一沉吟,长袖拖动,片刻便成就一幅海棠花市图。在侧边上还题了一首小词。意在画外,言在图中,馀意不尽。
立即有人将它呈到左镰庸等三个公证人面前,左镰庸号称是诗画双绝,自然是由他主审,看了半晌,他蓦然哈哈一笑道:“深花枝,浅花枝。深浅花枝相并时。花枝难似伊。玉如肌。柳如眉。爱著鹅黄金缕衣。啼妆更为谁。好词,词好,画更好。”当即提笔在画上题了四个大字:人间绝笔!
身侧有人看见,不觉失声惊呼。人间绝笔。只此四字,足见这在画界声誉极隆的一代宗师左镰庸对这幅画的评价如何,这天下当得他左镰庸“人间绝笔”四字评语的,苏浅是头一个。
最后终于轮到怜诗诗了。当帷幔掀开之时,众人不由得失声惊呼,因为眼前所见,数丈高台之上,竟然被人异想天开的引过了一条碧水,在灯光映照之下,波光粼粼,灯影波光,相映成趣。
而这水面之上,一块突兀的嶙峋花石之上,正俏立着一个白衣女子,侧向众人,只露出半张面容来。她赤裸着一双白玉一般的妙足,脚下全是粼粼的湖水,台下之人隔水望去,真宛如是洛神凌波,飘飘有出尘之姿。明长镜远远望见,忍不住捋须摇头晃脑的高声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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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侬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束素。廷颈秀项,皓齿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髻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环姿艳逸,仪静体闲。
众人听着夏还清那自得其乐的声音,无不忍禁不俊,但渐渐的被那赋中词语吸引,再一望水中那赤足凌波的白衣女子,忽然就痴了。
这时一缕缥缈的笛声仿佛自九天之外而来,而就在这笛声之中,那白衣女子轻声唱道: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她的歌声清泠泠的,就像那湖水,温软醉人,一个粗豪男子哈哈大笑道:“好词,好词啊!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好,好,我出五千两,只求能得在烟画阁留宿一宿,诗诗姑娘意下如何?”
一个人道:“你说五千两就五千两么,本公子我出六千两,诗诗姑娘,如何?”
一个大腹便便的土财主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你们这群狗娘养的,老爷我出八千两,图个吉利,看谁能争得过朱老爷我?”
一个冷冷的声间道:“是么?本公子出两万两,朱老四,你还要不要再出三万两?”
朱老四大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坏你朱四爷的好事,瞧我不把你整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你家老子都认不全――”
下面的话还没说完,只听朱老四“啊”的一声惨嚎,众人转头看去,不由得都大吃了一惊,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丑陋小孩一只手将朱老四举过头顶,朱老四脸色发白,在半空中啊啊叫唤,口吐白沫,那小孩冷冷地道:“你敢骂我家公子,不要命了,信不信我立刻就将你在这里阉了?”
一个管事先生打扮的清瘦汉子手忙脚乱的从人群中奔过来,大声喊道:“原子舫,手下留人,手下留人啊!”满头大汗的奔到那小孩面前,怒声说道:“原子舫,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亏你原来还是老爷收留下来的,这一把你送人你就反过来对付你家老爷了,你还是不是人呐你?”
那叫原子舫的小孩冷冷地道:“事人主者,就应忠于人事。他朱老四把我送我穆公子,我就是穆公子的人了,从此只会忠心于穆公子一人,别说是阉了朱老四,便是公子让我杀了他,我也丝毫不会手软!”
一个一幅花花公子打扮的锦衣少年拍掌笑道:“好子舫,回去有赏。”转身对那管家模样的人说道:“魏临迁,给公子我管着点你家老爷,这次本公子大人有大量,就饶他一条狗命,以后再敢顶撞本少爷,别说是他一个,便是郎梦郡的知府,要杀要剐,本公子也只是一句话的事,你相信么?”
那管家男子魏临迁在那小孩面前一幅大人模样,可一见这位锦衣少年,立即面色大变,点头哈腰的说道:“知道,知道,穆公子的话,小的一定时刻铭记在心,以后这样的事永远都不会再发生了,我魏临迁对天发誓。”
穆公子冷冷道:“发誓就不用了,带上你家老爷,滚吧!”
魏临迁道:“是是是,我这就走,这就走。”扶起朱老四,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而这一幕周围的人看见,都是敢怒不敢言,这人连郎梦郡知府都丝毫不曾放在眼内,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更加不敢与这样的人斗,都远远的避开了过去。
明长镜一见这锦衣少年,额头之上就冷汗涔涔直冒,赶紧宣布道:“本届花魁大会,以青水楼怜诗诗得头名,为魁首。苏浅为榜眼,吴情为探花。好了,大会已过,老朽就先走一步了。”说着就立马逃也似的离开了会场。
夏还清看了一眼那锦衣少年,叹了一口气道:“穆家的人倒是越来越放肆了,不过这些老夫现在一届闲人,便是想管也有心无力了,唉!”说罢长叹一口气,与左镰庸两人前后走出了会场。
众人见三大公证人都已离开,也马上轰然逃离会场。
那穆公子走到怜诗诗面前,抱拳笑道:“在下穆剑枫,先恭喜诗诗姑娘获得本届花魁大赛的魁首啊,一夜缠头之资两万两,可是不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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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不如归去(下)
怜诗诗看了那锦衣公子一眼,略略皱了皱眉,说道:“小女子一介浅薄之流,自是当不得如此重金,穆公子还是请回吧!”
那穆剑枫脸上神情一冷,似是未想到一个区区青楼女子竟敢如此对侍自己,讽道:“莫非诗诗姑娘还嫌不够?还是觉得本公子不配,哼,只是一个女子,无论怎么标榜,她还是一个出来卖的,两万不够,三万如何?”
怜诗诗脸色一变,蒋琬指尖一紧,似是隐隐欲怒,但只片刻立即消去,虽然料定穆剑枫家世不凡,但蒋琬只要愿意,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