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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理我!”容惜辞恼怒地戳了戳温御修的手臂,把那对眸子瞪得浑圆。
“唉,无”奈一叹,温御修将容惜辞揽进了怀中,取过薄被给他裹紧了身子,“我说你这些天折腾这些作甚呢。”
看温御修有了反应,容惜辞一口气便将憋在心底的话喝了出口:“我不折腾,由得你忍么!这等父亲留着作甚,忍忍忍,再不将他扳下台,留得害死你么,没出息,要你何用!”
温御修黯然失笑,他挑起容惜辞一缕垂落眼眸的发,细心地将其刮至耳后:“我的用处便在于,你惹事时罩着你,你出事时护着你,其余之事,与我无关。”
扑通扑通,容惜辞的心竟因这话而剧烈跳起来,脸上登时染上了绯色,红透了耳根,但嘴上却是别扭地道:“谁惹事了,我不都好好地待在这儿么!”
“嗤,你人是待着了,但纤羽却是不知所踪了,”温御修将他的小把戏给道了出来,“你倒真是胆大,一只不通人语的鸟儿也敢使唤。那一晚,你我散步至水井附近,远远见着了二娘在那处,你便背着我唤纤羽去给那水井下药,而后又让纤羽跟着二娘,将一包泻药放她房内。你当我不知,我只是不戳破罢了,但这纤羽倒也灵性,你同它不是不和么,怎地会应承你。”
“哼,”容惜辞被温御修戳破了诡计,嘴里都逸出了不满,“纤羽可灵着呢,你被那二夫人欺,它可看在眼底的。”
“是以,它方能在你我去账房后,偷偷将你偷走的账册送到大夫人处。”
“嗯哼。”容惜辞不置可否。
“莫怪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想来守卫千防万防都决计想不到,做下那些恶事的乃是一只鸟儿。你这主意打得好啊,不得不说,二娘被陷害之事,温盛德出面,使得众人无端被罚,母亲之事,又将嫌疑引致了温盛德身上。你不过是让纤羽做了点事,却能产生如此大的效果,容公子,小生端的佩服。”温御修笑眼一眯,恭敬地同他拱了拱手。
容惜辞也不拒绝,脸皮厚地应下了奉承,拍了几把温御修的肩头:“乖了。”
“乖乖你娘亲!”脸色一变,这勾起的笑容霎时变成了咬牙切齿的森然,温御修捏起容惜辞的爪子,把它握在手心里弄得嘎吱嘎吱响,“你以为一只鸟儿当真能如此聪明的将泻药放进二娘的房内么,若非温盛德身边的侍卫有些我的人,我唤其将泻药放入二娘房内,你以为此事真能做好么!”看着容惜辞愈发大睁的瞳孔,温御修继而恶声道,“你以为你偷的账册是啥好东西么,那是十年前的账本,鬼方会去查它丢未丢,你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连个账册都看不懂,”一个榔头敲到了容惜辞的头上,在他哎哟痛呼时,道出自己所为,“若非我多了个心眼,趁着你不注意将纤羽唤了回来,派人将有用的账册与其调换,再让纤羽送去,你以为此事真能成功么!尚有,后头若非我派人四处传关乎温盛德嫌疑之事,你以为当真能达到现下这等效果么!”
这瞳是越睁越大,容惜辞诧异的话都黏在了舌尾,啊啊啊了几声愣是道不出口,他忽而揪紧了温御修的衣襟,跨坐在他的身上,讶然道:“原来你在这庄内,还有势力的。那你为何要忍?”
禁不住翻了个眼皮,温御修打开了他的手:“你真当我吃闲饭,无所作为么,早我接手庄主之位,我便开始暗中收买势力,如今在庄内的势力,大部已归于我手。我忍,是要等温盛德出手,如此我方好就着他所为而反将他一军。毕竟他乃是我的爹亲,若是我先一步出手,他日若露了什么手脚,那便端了个不孝之名,但若是温盛德先出手,那便不同了。是以若是温盛德安然不动,我自可保他安养天年,对其视而不见,但若于我不利,我便得出手了。只是我当时未曾想,因着邬乘令弄丢之事,感慨大哥心血付诸一炬,以及生怕自个儿即便日后真正掌权,也难稳人心,是以一时乱了手脚,便不顾一切去寻了明莲,结果”眸色一黯,霎时又燃起了狠意,“既然温盛德要对付我,我自然不会罢休,难得从死亡线上逃回,我又岂有再任其摆布之理!”
“说得好!”一记狠拳砸向了温御修,在其痛嚎声中,容惜辞开心地抱着温御修的脑袋摇来晃去,把他头闷在了自己的胸口,弄得他唔唔唔地甩动双手,“温御修,我太小瞧你了!不过,你再厉害,也败在了我的毒药之下。我也不妨告知你,你同大夫人中的毒是我下的,一是要逼温盛德出手,二是要让你摆脱嫌疑。”
“你”咕哝一声,话未说完,温御修的嘴里便给落进了一样丹药,入口即化!
朗笑声随着遁离的容惜辞越趋越远,温御修只得愤怒地冲天一吼:“你娘的,容惜辞!”
愤怒地一锤床板,温御修咬紧了牙关才止住想冲上去煎了容惜辞的冲动,闷哼了一声,眼看着容惜辞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他才蓦地瘫软在床,对着空气轻唤了一声:“来人。”
衣袂撩动空气的声音响起,房顶上轻落了一道声响,察觉到来人已近,温御修揉了揉自己发胀的脑袋,嘱咐道:“去,暗中散布消息,言道温老庄主近日来常往来于我玉溪苑与大夫人的雅凤苑。去罢。”人云亦云,他只需在这件事上,煽动一下火苗,只怕日后不久,便会点起了大火。
“是。”低沉的男音一落,衣袂声又翩飞而远。
对着明晃的烛火,温御修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肚子里空空的,方才可是吐了不少血。也不知容惜辞下的什么毒,看似特别严重又是吐血又是昏阙的,但实质他身体却一点儿事都未有,健康得紧,还平白捡了不少温盛德的功力,虽说容惜辞玩闹了点,但不得不说这也是好事一桩。至于母亲那边,想来是容惜辞让纤羽去下的药,好转移温盛德的注意力,同时刻避免温盛德怀疑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虽然在谋划之上,容惜辞尚差了一些,但头脑所幸还算精明。
将自己的身体甩回了床上,温御修转身靠到墙边,将被子留了一大片给玩累了归来的容惜辞,自己便蜷起身子睡去了。
另一厢,运功助宋于凤逼出余毒后,温盛德收功平复真气。一夜之间,他身边两人竟遭逢下毒,累得他接连两次给人运输内力,他纵使内力深厚,也难把持得住。
脸色黑了几圈,撩袍站下床,将宋于凤放回床上,他沉然问道:“严大夫,毒素来源可知晓。”
严大夫指着一碗同温御修那一样的燕窝,恭谨地道:“回老爷,毒素在里头,同庄主身上所中的一模一样。”
面上肌肉骤然紧缩,温盛德的唇抿得发白,令道:“来人,去查今晚收到这燕窝之人,瞧瞧可还有他人中毒。”
“是!”
严大夫的手暗中搓了几把,身子栗了几阵,强提起心中的疑惑,问了出口:“老爷,不去查下毒之人么。”
“嗯?”横目戾气一扫,骇得严大夫退缩了几步。温盛德恢复了常态,带着严大夫走出门后,不着边地问道,“你跟了我多年,也知我的功力如何。凭温御修同于凤体内的余毒,尚需我给他们催毒几次方可。”
严大夫在心底为自己捏了把冷汗,温盛德问这话不是没有缘由的,自己若说得不好,指不准便得惹怒了他,在心里斟酌了须臾,硬着头皮答了出口:“若是使十分功力,应有三日,便可清。”
“哼!”咬牙切齿,温盛德的脸上露出了丑态,“我不管要多少日,我只要你记着,明日最后一次,不论我使出多少功力逼毒,他们的余毒都给清了个干干净净,你可听明白了么!”
身子浑然一栗,严大夫混了那么多年,哪还听不出温盛德要他作谎的道理,即便心有不甘,但为人下属,不得不低头,只得轻声应了一句:“是,谨遵老爷吩咐。”
“甚好。”温盛德迈步前跨,随同严大夫远离了雅凤苑。
不久,温盛德在归去他的庭院时,耳闻到温文来报,这燕窝送至了各房夫人及少爷小姐房里,但他们吃下后均未中毒。闻言,温盛德的脸色愈发阴翳,这明显便是有针对的对付温御修与宋于凤,但无论是下毒人是谁,温盛德只觉这是上天送给他的一个大好机会。
迈前一步,将自己的双唇贴到了温文耳边,温盛德轻声道:“去查这下毒之人,我要这下毒之人,无论如何,都是温御修派的!”
身子一怔,温文恭谨地接下命令,着手去办了。
嘴角咧出一记森然的笑,温盛德对着月色冷言:“温御修,你逼我出手的。”
第二日,温盛德不情不愿地到来给温御修逼毒,但仅仅只用了一层的功力装模做样,收功后,严大夫依言地道余毒已净。温盛德又假仁假义地叮嘱了几句,之后便甩手离去。
温御修的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温盛德做戏,他岂会不知,但脸上还得摆出一副孝子的模样,拖着个病弱的身躯,去送温盛德,后方在容惜辞的搀扶下回房。
一口粗气重重吐出,温御修软倒在床上,拉过容惜辞,对着他黑乎乎的脑袋就是泄愤地揉了几把,恼得反应过来的容惜辞锤了他好几下,差些将体内的血给吐了出去。
“我说,你也该给我解药了罢。这温盛德摆明便是不想要我活命,毒也不给我好好地解。”温御修的脸惨白得很,即便开口的语气精神十足,脸也显出了疲态。
容惜辞抓了几把自己被揉得乱糟糟的头发,喝道:“吃鸟去罢,不给!”
无奈一叹,温御修软言道:“你待如何。”
“你吃啥子解药,本身便没毒,不过是让你病弱几日罢了。”温御修软了下来,容惜辞也不好冲他发气,便开口解释。
温御修的眉头轻拧,揉了揉眉心:“那便好。我方接到消息,温盛德打算对我动手了,过不得几日,这儿便不太平了。你这几日切莫乱跑,乖乖地同纤羽待在这儿,余下的事情由我来处理。”
“噢。”随着容惜辞乖乖的应答,纤羽也张开了双翼嘶叫了一声,振翅而飞,落到了温御修的肩头,同容惜辞做着每日都乐此不疲的大眼瞪小眼游戏。
“我说,你当真有把握对付温盛德么,”容惜辞眸里闪烁着光,“实话,我委实有些担忧,毕竟温盛德乃是老庄主,手里势力不低,若真如此好对付,也太”
“放心罢,”顺了顺容惜辞毛躁的发,温御修将他轻轻揽到了自己的怀里,“我自个儿有分寸,无需担忧。如今我们所需的,是如何反将他一军,让他自乱阵脚。”
努了努嘴巴,容惜辞鼓起了腮帮子,也不说话。半晌,脑中划过一道明光,歪着脑袋道:“奇
也怪哉。你说你不过是个著书人笔下要死的配角,论理你不会拥有这等势力才是,为何你却会如此厉害。”
“嗤,便许明莲乃是天道宠儿,我不能是了么。我告知你,当年我同家人‘走散’后,便被一个大户人家收养,这大户人家都是些渣滓,我在那儿过得是不见天日的生活。后来,那户人家被‘破天’这杀人组织给灭了”他的眼底霎时空洞,无边无际地好似荡到了多年前的记忆里,“当时江湖上,但凡无月无星之夜,俱是门窗大锁,灯火不点,生怕这些‘破天’的勾魂人来要了他们的命。我当时年岁尚小,见到所谓的养父母死时,心底是说不出的畅快,我竟生出了想随同他们一块杀人的冲动。我冲了出去,对着‘破天’头目,求拜他为师,结果差些便被他杀死,我不知自己是如何挣扎着活下来的,当我醒来时,我便成了破天的一员,而后,开始了我用鲜血淋漓的手爬向顶端的日子。”
容惜辞身子一凛,想起了那一个夜晚里,温御修同自己说起阎王爷勾魂之事,如今联系一想,只怕他语中的勾魂使者,指的便是破天,而那个魔鬼,便是破天头目,他便是那“吃”掉破天头目的小男孩。虽然现下,这个故事被温御修轻描淡写的草草带过,但容惜辞闭着眼都能想得到,那残忍与血腥的一幕,温御修当年能在那吃人的地方存活下来,当真是不容易。
怔愕地望着自己的掌心,温御修甚至能闻到掌心里的血味:“我最后终于成功了,我将那头目斩于手下,解放了那些早已被杀戮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同胞们,这一切,都归功于我们的相护扶持,我们才得以,咦?”眨了眨眼,他歪着头打量了容惜辞一番,又甩头道,“不对,不仅仅是这样,好似还有其他,嗯,不是,明明没了啊,怎地回事。”
他抱紧了自己的头,脸现痛苦之色,容惜辞被骇住了,忙拉过他的手给他探了探脉,发觉没甚异样,以为他只是忆起了过往,心底难受,便捧过白玉琴,扣指拨弦,一曲安魂的琴音从指尖流出,平复了温御修杂乱的心神。